第9章 活着才有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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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要过年了,天寒地冻的,感觉很是无聊,姬遫只能在东宫四处乱逛。
这天,姬遫去了东宫敞厅,与门客聊天,忽然察觉,很久没有看见楼庳了。他随即问石颇道:“楼庳先生还没有回来么?”
石颇摇头道:“听管事的宦官说,楼庳先生离开王宫已经很长时间了,说是回冠云山达鹤堂修炼黑厚学去了……”
“孤知道,他对孤提过。”姬遫很无语,讪讪地道。
其实,楼庳只是给他留了一个竹简说去冠云山修道,并没有面辞。他怀疑楼庳是担心受被翟婵牵连,外出云游避祸去了。看来,楼庳也是多疑的人,对自己能否有效地保护他没有信心啊。
“这么久没有回东宫,怕是不回来吧?”石颇很沮丧,仅存的义渠老乡,就这么消失了?
“会回宫的。”他理解石颇的沮丧,安慰了石颇一句。他确信,随着时间的流逝,翟婵怀孕的风波就会云消雾散,楼庳也就会回宫了。
转念,发觉楼庳也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翟婵怀孕风波虽然涉及到了他,尤其是翟婵失踪后,緈王后一定派人向他问过话。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緈太后不能拿他怎么样的。因为自己已经与父王言明在先,他是自己信任的谋士,父王是不会动他的。
显然,母后再怎么霸道,也不敢动他的。他这么精明的一个人,照理应该能看清这一点。但是,偏偏就在翟婵出宫以后,他也跟着出宫去了,给人的印象他心很虚,好像真与翟婵有一腿似的。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翟婵献给自己的那晚是见了红的,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或许是察觉到翟婵怀孕风波事件的诡异性,为避免深陷其中而得罪魏王,他选择远遁他方以独善其身?毕竟活着才有奔头。
有了这份疑虑,他又细细地回顾了一下古玩铺刺杀案和突然而起的翟婵怀孕风波,两者之间没有一丝能联系起来的地方。
可是,自己敏感地感觉到了两者之间有不寻常的联系,却怎么也找不到能联系上的线索,不会是自己疑神疑鬼吧?
可是,这些事情的最终结果却都是要了姬家人的性命……忽然他就想到了内在的因果关系:姬家的血脉!
如此,楼庳是察觉到了翟婵怀孕风波凶险之处。所以,他建议翟婵走为上。他的眼光真毒啊。
好在苍天保佑,姬家子孙逃过了一劫啊。
想到翟婵已经远遁义渠,姬遫松了一口气,很为自己果断地将翟婵送回了义渠而沾沾自喜。
大梁离义渠郁郅城非常遥远,要经过洛邑,还要穿过韩国、秦国,有两千多里的路程。但是,那是翟婵的娘家,她心心向往的地方。
那天早晨,他带着卫队一行人出了王宫。
他的卫队成员全部来自御林军骨干,是姬遫的亲兵。石颇和翟婵也是一身卫士打扮夹杂在他们中间。
翟婵的脸和手抹过锅灰,掩盖了白皙的肤色,混在军士中间没有任何异常的样子,不显山不露水。
在一个大车铺,他们上了石颇预先租好的几辆马车,姬遫和翟婵一辆,他和其卫士也各自挤上马车,匆匆地出了大梁城西城门。在石颇的带领下,他们上了汳水边靠着的石颇事先租下的两艘木。船扯起风帆往河水而去。
翟婵的伤已经痊愈。想起她离开王宫后,緈王后找不到自己而茫然、抓狂的样子,她不由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自己安全了。姬遫说得对,活着才有奔头。
可是,她依然忐忑,不知道自己真的还能回王宫么?
船行经韩国的宅阳进入了河水,一路向西,日行夜宿几天后,在魏国的武遂城码头靠上了岸。
他们下船往大车铺走去。
从魏国东部去西部必须翻越王屋山韩国的轵关陉,武遂城距离轵关陉不远。轵关陉往西到头的地方便是轵关。轵关是通往魏国西部盆地的唯一通道,制约着魏国西部经济、军事的命门。所以,武遂城很繁荣,商铺一家挨着一家,人流摩肩接踵,非常繁华,翟婵都看花眼了。
到了城西边的一个大车铺,将藏在客栈里的一匹匹丝绸布装到一辆马拉板车上,用雨布盖好,然后都骑上了马,伪装成丝绸商贾,沿轵关陉往轵关而去。
过关以后日行夜宿,一路往西,经过降城、新田城、冀城、到了皮氏城。
姬遫原打算是把翟婵送回郁郅城。但是,石颇说什么也不让他送了。马上就要进入秦国,他身为魏国太子,擅自进入秦国境内风险太大,更别说去荒蛮的义渠了。
翟婵也凄凄地劝他到此为止,要以江山社稷为重。
想起矶锐对古玩铺掌柜的调查还没有眉目,万一刺杀真的来自秦国,自己贸然进入秦国就太危险了,毕竟自己是魏国太子,还兼着相国。姬遫也就不敢固执了。
他把卫队分为二拨,一拨由石颇带队从皮氏关隘下的西河浮桥去秦国的籍姑城,然后护送翟婵北上,过雕阴城去郁郅城。另一拨则随自己留在皮氏城,等待石颇归来。
此地去义渠郁郅,要渡过西河,还要走八百里山路,非常很遥远。
关键是这一路上有凶悍的土匪出没,非常危险,姬遫很是忐忑。
没有分别的话别,亦没有作揖告别,一切都是心照不宣。
过西河以后进了秦国籍姑关,石颇的身份换成了掌柜,他出示了魏国的封传。封传是官府所发的出境及乘坐传车投宿驿站的凭证,顺利地进入了秦国境内,随后快马加鞭一路西去。
这一带是广漠无垠的黄土高原,纵横的山梁沟壑.仿佛是老天的犁刀割裂高原留下的一道道朝天怒吼的伤口,深不见底。塬梁上的原野已经泛绿,开满了小小的各色的小野花。远处栅栏围起的茅草屋星点缀在原野上,没有关中小镇的柔和细腻,也没有塞外的寒雪冰挂,只有一种粗犷苍凉的旷世野味。斑斑驳驳的残雪一会儿被凛冽的寒风裹卷起追着亲吻羊儿,一会儿又在广袤的原野上打起旋,发出一声一声尖锐的呼啸。
进了义渠国雕阴的客栈,石颇下令随行人员全部换上了义渠兽皮袄袍,卫队摇身一变,从丝绸商贾和镖师变成了一众随少奶奶回家的家丁。
奔波多日,沿着山中的沟壑曲折前行,总算,郁郅城出现在他们面前。
所谓的郁郅城实际上是一个大的寨子。它依山就势,沿山梁缓缓而上、与山体浑然一体。高大的寨墙是用石块垒砌成的,上方有墙垛,寨门不大,仅一辆马车的宽度。却敞开着大门,没见一个士兵的身影。
他们径直进了城,车队鱼贯进了翟婵娘家的院子里。他家的院子在山梁的中间部位。翟婵的哥哥翟拓已经先从大梁赶回了家,安排好了一切。
翟婵哥哥翟拓曾经是郁郅城的总兵,因为贪腐银两和欺压族人收到处罚,被撤了总兵,这才跟随石颇出走大梁。
翟婵家的院很大。院墙是用黄土坯垒起的,沿着山梁挖了五口窑洞,洞里面还有还有洞,很深的感觉;院子两侧靠着院墙各有一个大的茅草顶牲口棚。中间窑洞略大一些,屋子用石头垒了一个炉子,里面塞着的柴禾正呼呼地烧着,炉子上的大铜锅冒着热气,几个女人正在煮食物。
翟婵与在院子里与家人见了面,随后与母亲毕氏进了中间的窑洞,与毕氏亲热地聊了起来。
卫队的人在牲口棚拴好马,在翟拓的指引下分别进了院子左侧的窑洞房安顿了下来。右面两间窑洞里住的是翟家的家丁和下人。
歇了一晚,石颇见翟婵已经安全抵达家中,想起姬遫还在皮氏城焦急地盼他回去,便吩咐林总兵和翟拓小心护卫翟婵,自己赶往皮氏城与太子姬遫汇合去了。
翟婵则在郁郅城住了下来。
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家人在旁、亲朋挚友嘘寒问暖、温馨亲切,日子很舒心。但是她也很小心。除了在内院里游荡,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转眼到了年底,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而年后不久,翟婵就该进入临产期。她寻思,该给自己准备一个接生婆了。
毕氏也张罗着准备孩子衣服、尿布等等东西,也准备起年货,一家人喜气洋洋,要迎接双喜临门。
早上,管家忽然发现院门前值夜的家丁被一支射在脖子上死了,地上流了一大滩的血。
林总兵大惊,随翟拓去院门前查看情况。家丁是一击命中,射箭的人训练有素。
回到客堂,翟拓和林总兵大惑不解,家丁莫名其妙被杀,太不可思议了。
院子里一阵骚乱,一个伙计惊悚地拿着一支箭来到了客堂,道:“这是在牲口棚前发现的,上面还系着一个白色绢囊……”
翟拓接过一看,绢囊上写着“翟婵亲启”四个字。
没有一丝的犹豫,他们立刻进了翟婵住的窑洞,将绢囊交给了她。
翟婵惊颤颤地接过绢囊打开,里面是一块白色绢帛,上面写着:翟婵,除非你藏身秦国,魏国和义渠都不可能保证你和肚里孩子的安全……落款是一个关注你的人。
显然,射杀家丁的目的就是为了送这个口信。如此看,是一封“死信”啊。
突然间命悬一线,翟婵吃了一惊,什么意思?是緈王后知道自己回了郁郅城老家,派杀手赶来了么?
但是,这儿是义渠国,身边有魏国的林总兵摔御林军护卫,緈王后依然敢如此的肆无忌惮?
翟婵很惶恐,非常的忐忑不安。
不言而喻,娘家已经不是安全可靠地地方了。
他们没有直接杀进院子,显然知道义渠是全民皆兵的地方,一旦动手难免困在城里,被义渠人剁成肉糜。所以,才射杀家丁,给她留下了一封信,通过威吓的手段来恐吓自己。
她果然是怕了,惶恐的心“呯呯”乱跳。
林总兵立刻下令让卫士靠前守在院子墙下准备迎战。
院子里的家丁如临大敌,也手持武器藏在窑洞里,准备随时冲出屋子出战。
瞅着院子里紧张的气氛,她被感染了,更是忐忑不安。
她从信上的内容判断,杀手似乎来自秦国。因为杀手说除非翟婵藏身在秦国才能保住命,意思是在秦国才会安全。这无异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杀手就是来自秦国,他们得知翟婵回义渠了,这才摸上门下的。
翟拓和林总兵并不知道翟婵在王宫挨了王后的打,总以为翟婵回娘家的原因是想义渠娘家了。他们强烈建议翟婵即刻返回魏国王宫,以策安全。
翟婵瞅着自己的肚子,现在已经很大了,行动不便,想逃是逃不了的。
见翟拓和林总兵坚持主张自己立刻回大梁王宫,她绝望地摇起了头,心已坠落进无底深渊:大梁王宫已经遥不可及,自己是回不去了。因为现在发生的凶杀很可能就是来自緈王后的杀戮。
翟婵不由地抚摸起隆起的肚子,里面的婴儿似乎也在闹腾。
见翟婵心神不宁的样子,毕氏很担心,对她道:“婵儿,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你这么担惊受怕的,对肚子里孩子不利。你必须宽心,否则,动了胎气就麻烦了。”
翟婵楞了一下,卢巫师似乎也说过相似的话。对,自己不能害怕,一切以孩子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