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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走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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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遫瞅着楼庳,疑惑了好一会,大殿前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竟然都没有露一下头?这或许就是高人波澜不惊的沉稳气度吧?他好奇地朝楼庳略躬腰,直言不讳地问道:“先前大殿前的喧嚣,先生想必是听见了吧?”

楼庳咧嘴道:“王宫如同家庭,有人闹情绪弄出些喧嚣不足为奇,没有什么奇怪的。”

还真是高人的气度!姬遫服气地在蒲团上跪坐,挥手示意楼庳道:“先生请坐。”

看楼庳也跪坐以后,他神情凝重地道:“可是,刚才的喧嚣不是情绪的喧嚣,是出了大事……”

他把事情的原委向楼庳介绍了一下,说了自己的担心。

“是这样啊……”楼庳听了姬遫的讲述以后他沉默了,凝眉思索起来。

楞了好一会,他瞅着姬遫问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孤想听听先生的建议。”姬遫也瞅着他,嘴里殷切道:“希望先生能拿出一个妥当的应付法子。”

楼庳无奈地摇头,遗憾地道:“没有妥当的法子。在王宫,翟婵呆下去,下场就一个字: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眼下只能以保住翟婵的性命为上。让她离开王宫。孩子么,就生在市井,以后找机会再接回宫来就是了。”

“出宫去?”姬遫顿时楞了一下,这个法子倒与自己的想法不约而同。但是,想起父王可能的反应,他摇头道:“不行,外面太危险了。孤的孩子怎么能出生在宫外呢?”

楼庳依然摇头,道:“可是,殿下心里也明白,王后的这一关很难过。出宫确实有风险,总比留在宫里升天好吧?两害相权取其轻。该冒的风险是不可避免的。”

姬遫无语,他沉默了,在殿里踱起方步,内心对这个建议充满了忐忑。

楼庳瞅着姬遫犹豫不决的样子,斩钉截铁地强调道:“翟婵留在王宫,遭緈王后算计是肯定的,难免一死。所以她的安危没有其他法子可想,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开王宫。”

姬遫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吱声,继续在殿里踱起方步。

“臣建议殿下早日下决心,毕竟这是关乎魏国子嗣的大事,以免夜长梦多……”楼庳继续劝道。

姬遫收住了脚步,点点头道:“孤知道了。先生先去吧,容孤再想想。”

“臣告退。”楼庳作揖,出门去了。

姬遫看着楼庳出门,很惊异他没有提及他自身的安危问题,作为流言蜚语中的主要人物,父王如果对他有猜忌,他难逃一死。

必须向父王说清楚楼庳是自己很倚重的人,是左膀右臂,必须要好好保护他。

他思忖着,去了殿后面的房间。

翟婵趴在榻上,卢巫师已经将她伤口都处理好了,惨白的脸上全是乌青块,她侧头瞪着红肿的眼睛,默默地望姬遫进屋,问道:“太子有办法了么?”

他跪在榻边蒲团上坐了下来,瞅着她道:“是。你是个聪明人,也已经看出来了吧?王后容不下你。而且,这些王宫贵族和朝官士大夫摆明了要闹事,是要胁迫父王处死你。这些人打着为江山社稷着想的旗号,虽然平时人模像样的满口仁义道德,害起人来,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她听着没有吱声。

他忐忑地瞅着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并且这样的人还很多。孤总不能让禁卫军将他们全杀了吧?”

她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伤口似乎也让她疼得撕心裂肺,她默默地流起泪来。半晌,才咬牙弱弱地叹息一声,道:“那,太子的意思,是保护不了贱妾了,贱妾只能去死了?”

“胡说。”姬遫生气的打断了她的话,道:“孤的意思是,王后是后宫的主宰,孤很多事情是插不进手的,是没法保护你的。说起来,也是很无奈的事。

但是,兵法云,三十六计走为上,孤考虑暂且将你送回你娘家郁郅城去躲一阵,正好可以将孩子生下来。而且由你娘家人照料你,孤也放心。至于母后,待我去慢慢说服她。一俟王后态度软化,我立刻接你们回宫。”

“你是这样打算的啊?”翟婵明白了,忧郁地道:“但是,义渠也也不太平……”

“是,在宫外危险依然存在。但是,总比呆在宫里强。”他无奈地道,惹不起,只能躲了。

“奴婢就不明白了,王后为什么就不认自己的王孙呢?”翟婵认可了姬遫的安排,却是不甘,忍不住吐槽道:“难道她寂寞惯了,不希望被老姬家子孙打扰么?”

“唉,母后怎么会不希望姬家子孙兴旺呢?孤在东宫收容了这么多奴婢,她就从来没有反对过,还不是希望孤开枝散叶么?”姬遫叹息地摇起了头,道:“可惜,这么多年了,孤只有姬圉这一个王子。现在你让孤又得了一个王子,这是老天的眷顾啊。

母后对你的疑窦,是不知道哪个奴才在她的面前乱嚼舌头,说你曾经是楼庳的小妾,她这才担心姬家的血脉被污染了。所以,才把你看着红颜祸水。”

“可是贱妾什么时候嫁过楼庳啊?他不过是以纳妾的名义将我买下,把我从义渠带到了魏国,然后献给了太子殿下。”翟婵很委屈,眼睛瞅着他道:“太子第一次临幸贱妾的时候,妾可是见了红的……”

“所以孤坚信不疑地相信,你肚子里怀着孤的骨血。”姬遫疼爱地拍拍她的手背道:“孤相信,用不了多久,孤一定能说服王后,把你接回宫的。”

很无奈的事情,不出宫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翟婵叹了一口气,认命了。

经历了一次鬼门关,她累坏了,放下了心思,虽然伤很痛,依然困乏地闭起了眼睛,睡了。

很快,她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姬遫探头看翟婵,她睡着了。他不禁苦笑了一下,卢巫师说得对,翟婵的身体素质好,情绪很稳定,有临危不惧的秉性,是一般女人所不具备的。

看着酣睡的翟婵,他想好了把翟婵送走的方案。

回到殿堂,在里面转了一圈,拿定了注意,吩咐太监道:“把石颇给孤找来。”

“诺。”太监掀开棉帘出去了。

石颇是郁郅城人,与翟婵是同乡,由石颇出面安排翟婵回家乡去应该是最妥善的,而且石颇与当地的义渠郡县衙役关系密切,可以确保翟婵万无一失。

姬遫正想着,石颇进来了,朝他躬腰作揖。

“石将军,你知道这些竹简里都说了些什么吗?”他急急地拍着呈给国君的竹简,看着石颇道:“都是些要求父王杀了你、翟婵和楼庳的……现在,翟婵已经难以在王宫容身了。”

石颇肃穆地道:“臣的头颅本来就属于太子的,什么时候要,取走便是。但是,翟婵娘娘一介女流,那些人干嘛与女人过不去啊?太过分了!”

石颇知道太子非常宠幸翟婵,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将军这样说,孤很欣慰。”姬遫很满意石颇的态度,就想把翟婵安排出宫的计划告诉他。可是,话还没有出口,忽然感觉有些不妥。石颇是翟婵的老乡,对翟婵进宫的过程也是知根知底的,也应该是细作嫌疑人之一。他经常进出太子府里,具备散布流言蜚语的条件,就不能是受命混进太子府的细作吗?

想到这点,他的心惊悸地抽搐了一下,石颇不会是那个可恶的细作吧?

姬遫忐忑地犹豫了好一会,对石颇道:“孤想了一下,编谎言诬陷翟婵的细作一定是对翟婵知根知底的人。不然,他不可能知道翟婵是以楼庳小妾的名义从义渠来到的大梁城。所以,这个细作很可能也是来自义渠。但是,王宫里除了石将军,几乎没有来自义渠的人。石将军,你怎么看这件事?难道是那个细作要嫁祸你吗?”

石颇懵逼了好长一会时间,摇头道:“我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确实,我很了解翟婵,而且还是我鼓动她哥哥将她献给了殿下、安排楼庳先生送她到的大梁。要说知根知底,除了她家人,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她。所以,我对殿下的怀疑无可辩驳。”

看石颇坦坦荡荡的样子,姬遫打心眼里排除了对他的怀疑,朝他抱歉地摇摇头道:“孤信任你,所以有疑虑就说了。或许,这个细作是通过其他途径,比方朋友、老乡那里了解到了翟婵的一些情况?”

石颇愕然,疑惑地道:“可是翟婵从遥远的义渠来到大梁城王宫,王宫里那会有什么朋友、老乡?除非是那个细作去义渠了解了。”

姬遫楞了一下,默认了石颇这个看法。确实,细作背后的国家派人去义渠打探翟婵的事情是顺理成章的。他放下了对石颇的怀疑,道:“这样,你安排一下,等翟婵伤好就悄悄地出宫,把她送回娘家去。这样既能避避风头,又可以顺利地生孩子,那些妖言惑众的人也就鞭长莫及了。记住,这事一定要保密,除了你,孤不想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到郁郅城以后一定要把翟婵安顿好,她的安危孤就全部托付给你了。”

石颇躬身作揖,道:“太子殿下如此信任臣,臣自当殚精竭虑,确保翟婵娘娘安全……”

“这点孤绝对信任你。”姬遫蹙眉,很是担忧道:“问题是怎么把翟婵安全地送到郁郅城去?她来的时候是假扮成楼庳小妾,总不能再让楼庳带回义渠吧?孤可不想让他知道翟婵的去向……”

“臣明白。关键是怎么瞒天过海,将翟婵送去义渠?只要进入义渠境内,其他的事情由臣来想办法解决。”石颇想了一下,对姬遫建议道:“现在魏国与秦国关系不错,函谷关对魏国人检查也不严格。臣可以假扮商人的带一批货去秦国,让翟婵女扮男装混在镖师中过函谷关。秦国与义渠之间是不设防的,这样翟婵就可以自由地去郁郅城了。”

姬遫眉头依然紧锁,对这个建议颇为忐忑:“这个……如果被秦国关卡发现你们利用行商夹带其他人出关,会不会影响两国关系啊?”

“太子不必担心,眼下魏秦两国关系不错,贸易往来很频繁,想必秦国是不会难为商队,应该是客客气气的。”石颇不以为然笑道:“所以,只要我们守好秘密,翟婵混在镖师队伍里,身份是不会暴露的……”

姬遫听他这么不经意的解释,想起了矶锐对古玩铺掌柜的怀疑,对石颇有了深深的忌惮,他真的可以信任石颇么?

石颇似乎是个简单的人,皮糙脸恶,处处透着山野粗鄙的野气,外表看就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西北汉子。可是人不可貌相,他能与单颖结识投到自己门下,说明他就是一个有抱负的人。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是秦国的细作呢?

但是,想起在古玩铺时,石颇奋不顾身地解救自己,他摇了摇头。有抱负不代表没有忠诚,石颇在自己危急时刻的表现,已经表明了他的忠诚,他是值得信任的。

所以,虽然他对石颇抱有疑虑。但是,与翟婵留在王宫中相比,风险不足为虑。而且,翟婵时刻处于威胁之下,他这么心烦意乱的,也没有办法冷静地应对国事。

姬遫瞅着石颇暗自叹了一口气,吩咐他道:“翟婵伤好一会,你将她送回郁郅城去吧。唉,孤的东宫就是一个漏风的筛子,什么秘密都守不住。像这次,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向外泄露了翟婵入宫的细节……算啦,不说这些了。卿,你记住,翟婵的事情只有你知道,一定要保密,确保翟婵的安全,让她太太平平地产下孩子……”

“诺。”石颇一脸严肃地作揖,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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