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时过境迁,他总算是想迈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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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30日，周三。
放学后，神宫寺月坐在学生会室的沙发上看书，星野森星乃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等神宫寺月杯中的红茶喝空了，再为他续上。
金灿灿的霞光穿透窗户，洒入屋内，隐隐传来棒球被击飞的声响。
整间学生会室仿佛成了与世隔绝的空间，与运动呀青春呀之类的毫无干系，唯有书页翻动的声音络绎不绝。
“真是安静啊。”神宫寺月感叹了一句。
“是的呢。”星野森星乃笑着附和。
“一年级的修学旅行，太赞了。”
“阿啦，为何这么说？”
“因为烦人的家伙不在了。”
“羊宫同学听到会伤心的喔。”
“那家伙只要请她喝瓶饮料，马上就会打起精神的。”
星野森星乃掩嘴轻笑：“已经完全和学妹打好关系了呢。”
“我觉得这应该叫驯服。”神宫寺月大言不惭地说道。
“是么？我倒是觉得被驯服的是神宫寺同学。”
“哈？我被羊宫？开什么玩笑。”
这简直就是侮辱，是对于少年人格的侮辱，就算他是个再怎么不称职的前辈，又怎么可能被后辈驯服。
面前的学生会长轻轻摇头，缓缓道：“不，是被我。”
“………”
神宫寺月一滞，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或者说，倘若自己在此时说些什么，被她一句“你说谎”丢过来，实在是叫人沮丧，便拿起茶杯默默喝了起来。
星野森星乃面露微笑：“好喝么？”
“……嘛，还行。”
少年偏开目光，避免同她对视，如此嘀咕了一句。
体育祭后，一年级学生迎来了高中生涯的第一次修学旅行，神樱高中的修学旅行的时间段，以及目的地，各个学年都有所不同。
一年生是在第二学期的九、十月。
二年生是在第三学期的一、二月份。
三年生则因为紧张的备考阶段，会在第一学期结束前进行修学旅行，第二与第三学期则认真读书。
事实上，神樱高校的升学率并不低，算是远近闻名的一所高校。
初中时期，神宫寺月在得到过目不忘的能力后，成绩突飞猛进。
为了不在高中与他分开，樱小路纱仓在学习上投入了前所未有的精力，勉强过了录取线，与神宫寺月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然而，一上高中之后便松懈下来，这也是樱小路纱仓的特色。
如今迈入第二学期，三年级学生的学业愈发繁重，而之所以星野森星乃看上去如此从容，首先是来自学年首席的绝对自信，其次是她已经获得了心怡学校的保送。
“说起来，他们是去哪儿来着？”
星野森星乃安静地翻动手中的书页，今天的学生会工作已经完成，此时算是小小的休息。
“名古屋。”她说。
神宫寺月登时一愣，旋即没忍住笑了出来。
“难怪羊宫那家伙临走前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高中第一次的修学旅行，竟然是回老家，好笑好笑。”
星野森星乃对少年投去无奈的眼神，瞧他这幅幸灾乐祸的表情，倏地联想起他第一次与羊宫曜见面时的场景。
“神宫寺同学，与一个月前相比，似乎有了很大不同。”
“比方说？”
学生会长沉吟了一会儿，道：“更加像个人了。”
“这口吻，仿佛之前的我没有被你当作人类来看待似的。”
“可不好说。”
“那当时我在会长眼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咦？神宫寺同学真的要问这问题？”
神宫寺月一僵，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可当他瞧见星野森星乃那从容不迫的狡黠表情，忽然察觉到真就像她说的，只有自己还被困在过去。
或许，哪怕没有被剥夺记忆，星野森星乃也是能独自坚强起来的人，根本用不着他那不值一提的怜悯。
如此想来，少年自己才是那个需要被同情的人。
察觉到这一点后，少年倾佩她的同时，似乎愈发了解到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不是说今后就要做个颓废的人，神宫寺月单单是自省，而不是自艾。
人无法决定过去的自己，但至少神宫寺月还能选择今后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轻声叹息：“会长，事到如今就不要再捉弄我了。”
“什么叫我捉弄你，分明是神宫寺同学自个儿什么都不说，全然叫我胡乱猜测。”
“那能让我听听会长的推测？”
星野森星乃微微抿了口红茶，稍稍歪起脑袋，脱口而出道：
“催眠APP。”
“………”
“伱瞧，我打从一开始就说了，我这人记性是相当好的，若非使些非科学手段，我怎得忘得如此彻底。
“神宫寺同学，该不会是那一侧的人？其实是隐藏了神秘的力量，最近流行的异世界转生之流。”
见星野森星乃露出狡黠的表情，神宫寺月摇头。
“会长不必如此在意我的心情，被你这么一搞，我早早的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你才好，还有，异世界转生已经不是最近了。”
“什么嘛，难得我想讲点你喜欢的轻松话题，神宫寺同学真是读不懂空气。”
“我似乎也讲过，我没有读懂空气的必要，因为没有朋友。”
星野森星乃意味深长地“哼~~”了声，将茶杯放回到茶几上。
“嘛……无所谓了，反正我不是喜欢纠结于过去的女人，依照我的价值观，我不记得的事情就是没发生过。
“不是有句话这么讲嘛，纠结过去的女人都很沉重，我对成为重女可没有兴趣。”
神宫寺月想，如果自己也有识破他人谎言的能力就好了，也不是说非要识破所有人，倘若任何人的谎言都能识破，那样的世界一定是叫人绝望的黑。
他只是想，只要能识破面前这个人的谎言就好，看看她哪句话是假话，哪句话是出自真心。
戳破她的从容，撕开她故作轻松的假面，仔细窥探她的内心，瞧瞧她是否言不由衷。
倘若真是那样，那星野森星乃，一定是全宇宙最笨的女人。
星野森星乃嘻嘻一笑，合拢手中的书本，缓声说道：“比起我这种对神宫寺同学不感兴趣的人，我看你还是更加在意身边的人比较好喔。”
“……会长的意思是？”
“我讨厌装傻的男人。”
神宫寺月微微沉思，心领神会。
“会长，究竟与沙……与樱小路同学是什么样的关系？”
“以她的视角来看，我似乎成了她的头号情敌，真讨厌啦，明明我对神宫寺同学一点这方面的想法都没有。”
“没关系的，我对会长也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神宫寺月眼疾手快地接下她丢过来的书。
少年抚平书籍的封面，摇头道：“爱书之人可不该做出这种事。”
“刚才那情况，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神宫寺同学的错，就算是实话，也不该当着女孩子的面说出来。”
少年把书放回到茶几上，问：“那该怎么回答？”
“什么都不用说，只要脸红就可以了，最厉害是红到耳根，那样效果最好。”
“竟然要控制生理现象，难度好高。”神宫寺月惊叹道。
星野森星乃顿时笑了出来。
喝茶时间结束后，神宫寺月重新坐回到办公桌前，开始工作。
星野森星乃好奇地凑过去，心想着交代给他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才对。
“这是什么？”
“演剧部的剧本修改，已经是第三版了，工藤那家伙，完全将我当成便利的道具了，我看他是一点都不懂得尊重学长，等修学旅行结束后，一定叫他好看。”
“阿啦？我倒是觉得工藤同学是将你当作可以依靠的学长了。”
“这句话，在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情况下，和我说的是一样的，大抵就是不给钱，让人去小卖部跑腿买面包，与这是相同的道理。”
“噗嗤……神宫寺同学的性格真是扭曲呢。”星野森星乃忽然笑得花枝乱颤。
“请称呼为人间清醒。”
“你又来了，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只是在遮羞吧，明明心里就在因为被后辈依靠而感到高兴。”
“会长，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也读不懂空气。”
“倒是有，但我不会改的，正直与坦率是我的优点，我看上去像会迎合气氛的人？”
神宫寺月竖起大拇指，示意自己落败。
星野森星乃好奇弯下腰肢，看向桌上的演剧剧本，垂落的的天青色长发骚拨少年的脖颈，又痒又麻。
“嗳嗳，我还是有些搞不懂，这类到底精彩在什么地方？”
“插画。”神宫寺月速答。
星野森星乃显露出略微迷茫的眼神，于是神宫寺月便不再说玩笑话，从书包里拿出一卷文库本，递给了星野森星乃。
“会长若是感兴趣的话，不妨也看看，总是看些《禁色》之类的书，脑袋会变得不正常的。”
“这是你的偏见，我与你不同，还没有软弱到被书籍影响价值观，我劝神宫寺同学还是少看些村上春树，整日郁郁寡欢，要不就同我一块来看夏目漱石。”
神宫寺月耸耸肩：“我最近是看户塚老师的心情。”
“户塚老师？”星野森星乃露出茫然的表情，一瞬间在心中苦恼自己竟不懂少年说的是哪位作家。
神宫寺月指了指递给她的轻，看见了封面上身上布料稀少的赤发美少女，旁边的作者名字。
她顿时气极。
……
……
放学后。
神宫寺月与星野森星乃一同去职员室还了钥匙，在鞋柜换鞋时，正巧遇到了与社团成员携伴走来的樱小路纱仓。
两名少女相互打了招呼，神宫寺月则一言不发，走在樱小路纱仓身旁的佐佐美，倒是对他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
神宫寺月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勾了勾嘴角，回以僵硬的笑容。
离校时，星野森星乃发挥她那令人感叹的社交能力，十分轻松地融入进樱小路纱仓她们的对话当中。
神宫寺月走在几名女生的后方，远远地当个陌生人。
来到车站，独自都进站台，电车驶入后，就在神宫寺月走进车厢，车门即将关闭之时，横冲直撞的樱小路纱仓跃入车厢，身后的车门啪地合拢。
“sa~~~fe！”
神宫寺月没忍住弹了一记她的脑门。
“别搞得这么危险紧张。”
樱小路纱仓摸了摸脑门，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两人并列坐下，神宫寺月安静地取出来看，樱小路纱仓则是玩弄手机。
出奇地，这位青梅竹马没有来纠缠他。
神宫寺月瞥了一眼她的手机画面，line画面的顶端显示着星野森星乃的名字，愈发叫他摸不着头脑。
今天在询问星野森星乃时，被她糊弄了过去，樱小路纱仓总归是比那个人来得头脑简单的。
可话到嘴边，神宫寺月又不知该问些什么，或者说，失去了某种目的性。
起初，他原本是担心樱小路纱仓会将过去的事情一顿乱说，可现在已经没必要担心了。
星野森星乃看上去，远比他心中猜测的，要知道的多。
即便如此，那位少女也完全没有要同他讨要说法，在星野森星乃心中，或许与他交往过的事情，就是那么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那么他也该看开些才对，就像她今天说的那样。
他应该更加重视自己身旁的人才行。
或许现在就是神宫寺月该迈出那一步的时候。
总是想着要成为什么样的大人，可他已经十六岁了，马上就是十七岁，紧接着是十八岁，二十岁也是转眼之间的事情。
随着年龄的增长，就能自然而然成为大人么？
应该是不对的，人并不是慢慢成长的，而是在一瞬间成长的。
当这一瞬间与一瞬间叠加起来，便组成了这个人的一生。
在不知不觉中，他好像已经迎来了这个时刻，诚实地面对过去，接受不完美的自己，然后和谁共同去开脱全新的未来。
“纱仓……”少年在心中想了许久，缓缓开口。
电车发出哐叱哐叱的声响，毫不停歇地前行。
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神宫寺月忽然捏紧了青梅竹马的手，将樱小路纱仓吓了一跳。
“这周末，能与我出门约会么？”
樱小路纱仓坐着发了好一会儿愣。
“欸？
“欸~~~~~？？！！”
感谢“惯看闲鸟闲花”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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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