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欲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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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欲往（上）
“你是谁？”
燧人顿感惊恐，但还是很快按捺住情绪波动。
“我？”
那苍老又腐朽的声音又传来，“不过一残喘小卒罢了。”
“嗬……小子你莫怕，我没有要害你的心思。你这么些年供着我活下来，我感谢你还不及呢。”
声音苍老又刺耳，带有嘲讽又似冷笑。
“感谢我？”
燧人面色惊愕，心有预感，犹如遭到雷殛，“莫非……”
“不错。”
那声音确定说道，似乎明白燧人如今在想些什么。
他不知哪天起忽然的修为下滑，之后无论如何哪怕是坚持至今的刻苦修行都未寸进。
近十年，旁人的冷眼，心境的蒙尘，韶华不负，空洞几春秋。
都是……
“因为你！？”
燧人咬牙，心中的愤恨再如何也压抑不住。
恨！
他恨！
燧人手指狠狠掐入掌心，渗出鲜血。
燧人扫望四周，却也寻不到那声音来源，他惨笑一声，“老东西，你是要夺舍我吧，如今我不如主动投涯，也算是为我族人除了你这个祸害。”
燧人目视山崖，就准备一跃而下。
“夺舍？荷荷……老东西，你就叫我老东西吧，也不错。我之前陷入混蒙，吸收你的灵气是生灵自发之本能，本来就是求死，我何必夺舍你这个小家伙。”
老东西的声音很冷淡，听不出喜怒，“况且，你那些族人如此对你，你还愿意为他们而死？”
燧人的脚步一顿，这里的山头很高，俯视下去可以看到很多风景，但是看不到群山遮挡住的部族。
“哦？”
燧人冷笑，“狗东西，部族生我育我，其中只有待我不好的人么，你认为我一死的勇气都没有吗！”
言罢，燧人就是一跃而下。
“咦……”
老东西似乎是惊讶一下，燧人的果决超乎他的意料。
燧人腾跃空中，冷风如刀割。
看着身旁快速掠过的崖壁，挂枝，燧人心脏狂速跳动。
呼啦啦！
耳旁的风如此清亮，如此冷冽，燧人都理智一下回来不少。
看着那愈来愈近，就要撞上的地面，死亡的恐怖如潮水般袭来，燧人胸口中的一腔怒火顿时被浇灭。
燧人好似看到张张人面在自己脑海中一一闪过，有已故的父母，有弇兹，有过往在祖地认识的师朋好友，也有楠，老族长，还有那挡在楠身前的澜。
熟悉或者不熟悉，讨厌或者不讨厌，燧人此刻都觉得无所谓了，反而是那种深深的眷念。
“嘶……”
燧人倒吸一口凉气，感到悔意，就在撞上地面的前一刻，一股柔和的力量自身体内涌出，覆盖住了他的皮表。
数十丈高的高度，燧人狠狠撞入凹坡之中，地面烟尘四起，燧人无言，默默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的面目，头发，都是石灰，好不狼狈。
“怎么样，还想体验一次吗?”
老东西笑道。
“不想了。”
燧人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说道，他明白，是这神秘存在出手救了他。
“我也是啊，本以为不惧死，但之后活了下来，我发现我还是更想活着。”
老东西一叹。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燧人问道。
“哦……你听过妖么。”
老东西淡淡说道。
“没有。”
燧人摇头。
老东西顿了片刻，“洪荒如此大，生灵不数，你这般的稚嫩生灵，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有一位无上存在在很久很久以前统合了天下万族，合称妖族，以对抗巫族的残暴欺压统治，巫族……你不知道妖族，那应该也是不知道巫族的……我刚刚恢复意识，跟你细细讲讲吧，也算梳理下我自己的记忆……”
好像有一副涵盖万千的画卷在燧人视界之中衍化，那是万类竞自由的盛世之景，那是一座不朽神山，高绝不可望其顶，宽广不知几何万里，其上紫气煌煌，天宫坐落，琼楼玉宇，仙气腾腾，云蒸霞蔚，往来者形态各异，有体型状如山者，有形态微于尘者，有把玩星辰者，有鲸吞天地云海者，他们往来其间，如无数长虹贯穿长空，带有一股股强大气息。其上每一尊，哪怕是气息相对弱的存在，也比燧人在祖地见到过的大修气势更盛无数倍。
“这只是些地仙，天仙，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老东西调笑。
地仙，天仙……
燧人一惊，祖地的大修者据说最高也不过炼神返虚的境界。
传说中太清曾广传修行之道，辨定修行之境，之后女娲娘娘座下童子也将其教授给了人族。
但人族多少代，百万千万的人口之中，只出现了一尊炼神返虚的修行者。
而在那天宫之中，只是一眼，便是数之不尽，算之不绝的存在，个个都比炼神返虚强上不知几何倍。
“哈哈！小子，可还有更强绝的存在呢，瞪大你的眼睛！”
老东西大笑。
画面再度一变，视距拉向极高远处，有几数尊伟岸存在位列其上天宫，他们如若道之化身，沧桑而又亘古，可观而不可名，矛盾而又统一，中央处一位看不清面容，气息澄明，好似包涵无穷大千，其眸如煌煌大日，洞彻有无。
祂的目光好似一瞥，幽幽落在燧人身上。
燧人一滞，好似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从内到外，从表到里，乃至心灵，一切的一切都被看穿了，毫无秘密一般。
“那是吾族皇者……帝俊，以及各位妖族圣者。”
“不用害怕，吾皇这等存在哪怕故去依然有着难以理解的特性。”
老东西说道。
“那是我……”
老东西的语调好似变得低沉，画卷上荧光流动，标示出一个小角落。
那同样是一尊人形，其貌容俊秀恍恍乎超然脱尘，身着鹤氅，青丝如若墨玉。
这和燧人想象的神秘存在模样不一样，燧人觉得这神秘存在应该长的是个利嘴猴腮的尖酸刻薄之样才对。
“这等人物……竟然也会逝去么。”
燧人惊叹。
“天下岂有永恒的存在。”
老东西叹气。
画面再度一转，那是天穹崩塌，大地开裂，时空错乱之景。
密密麻麻的生灵，山泽，乾坤，四极八荒，血流成河，哀嚎声，惨叫声，愤怒，悲哀，决绝。
天宫化废墟，巫殿成残垣。
十一尊强魄存在战意冲破寰宇，无穷杀伐之气破开玄黄，化为踏破天地的巨人，其手持一斧，劈开列位星辰，斩落星空之光，万道寂灭，血雨惊天……
目眩神迷，好似无数计的信息一下爆炸式的涌入燧人脑海。
痛！
痛！
痛！！
燧人不感再看，感觉再看一眼就会爆炸。
“前辈，您也是巫妖之争中陨落的?”
燧人缓了许久，才问道。
“前辈……小子你改口到挺快的，是啊，我本来已经是陨落了，或者说和陨落差也不多。”
“直到我听到那一声钟响。”
老东西顿了顿。
“那声……钟响？”
冥冥之中，燧人心海忽然传来异动。
好似冥冥来，无间往。
“不错，你我如今算得同身，你应该也能听到……和见到。”
老东西语调变得激昂。
当——
口当——
钟声起于心间。
“那是……”
燧人好似见得大日初生，朦胧光影之中，七尺黑袍盘坐在大日之芒构成的海洋之上，其指轻轻敲动钟身，无声之声跨越时空，响彻燧人心海。
“东皇……太一！”
老东西的声音毫无之前的冷淡，火热无比，似朝圣，似拜神。
那身躯渺小，却又如涵盖住天地之间的一切气机，包容是是非非，如日高悬，亦如光同尘，祂便是神，便是圣，霸道而恬静。
“小子，我助你修行，你送我去妖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