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忘却在记忆中的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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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考场的时候,张珣有些萎靡不振。
不同于其他人的争分夺秒,他轻巧的答完所有的题目,只能呆愣着看向试卷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
不敢东张西望,睡觉似乎也不合适。
中性笔同样被收到袋子里。
要是在稿纸上乱写乱画,无意识的透出点什么消息,可不是一件妙事。
故此,有些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熬过这两天,张珣熄灭了自己怀念的情绪,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慢慢踱着步子,拖在大部队的后面,走向学校外面,一眼便瞥见了等在校门口的母亲柯月红。
“走,回家吃饭。”柯月红戴着一顶农家草帽,额头上和鬓边满是汗珠,看样子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
张珣点了点头,张开嘴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怕柯月红听到他哽咽的声音。
年轻了二十岁的母亲,浑然不是记忆中那般苍老和佝偻,那一年的被骗,对这个家庭打击太大了,今天穿着衬衫的柯月红,形象比之后世的那些女强人,根本差不到哪里去。
张珣的家在山水镇,背靠风景名胜区天都山和一叶禅寺。
随着游客越来越多,柯月红察觉到此中的商机,第一个做起小买卖,在外地进了便宜且精致的佛家珠串和吊坠,在寺庙前的广场售卖,借口有大师开光,这几年也算是攒了不少的家底,所以才有底气支持他复读。
“怎么了?”仿佛是察觉到眼前之人的情绪,柯月红蹙起眉头,担忧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宽慰道:“是不是哪里考的不好,没事,等成绩出来再说,先回家吃饭。”
张珣这会儿已经管理好自己的情绪,清了清嗓子:“没,考的还行,过几天分数出来就知道了。”
他不敢说的太过,高三这一年,他离重点大学,还有不少的距离。
而现在这些题目,不能说全部,只能说百分之百,他都做过,实在想不出来什么理由,能考的不好。
还是留点惊喜在后面,现在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闻言,柯月红没有多说什么,走向不远处的树荫下,扶起红色的摩托车,一步跨了上去。
张珣看着这辆渝市cY80,就是俗称弯梁的摩托,眸间闪过一丝怀念之色。
这辆车他太熟悉了,哪怕是后来母亲生病,也不曾将它卖掉,这辆车支撑着家里人东跑西跑,直到10年左右,超过使用年限,才将它放在家里的杂物偏房,没有报废处理。
98年,这辆车的售价是6500块。
Zong!~
排气管冒出青蓝色的烟气。
张珣一步跨了上去,落在后座。
......
到家的时候,时间差不多来到五点半。
从山间望去,晚霞似紫似红,燃烧着半边的天际,按照村口闲人的说法,这是有妖孽降世。
张珣家在山水镇的一处山坳里,名叫张冲,里面大约有十几户人家,祖上数个几代,都是沾亲带故,往日以种田为生,这几年看到柯月红卖小商品赚了点钱,都跟在后面。
柯月红也不介意,自家的生意吃不了所有的游客,反倒是耐心指导,加上离一叶禅寺比较近,这几年张冲的日子,大都红火起来。
“考的怎么样啊?”
“我们冲里要出一个大学生了。”
“张珣啊,你和我家婉婉可是结了娃娃亲的,回头去了大学可不能忘记她。”
“.......”
就在屋前站了一会儿,便有不少人赶来打招呼,只是愈发的无厘头起来,张珣眉头皱了皱,知道大家都是冲着自己母亲面子上,赶过来吹点彩虹屁,送点费唾沫的人情。
眼见山间林子黑洞洞的,这时节,蛇虫鼠蚁不少,便欲回到屋中。
“张珣,考的怎么样啊?”
一个秃瓢老头从屋前的小路快步走了上来,红润的脸部满是笑意,右手捏住张珣的肩膀,嘴里满是酒气:“舅爹我之前可是说了,你要是考上重点,买一台bb机给你。”
1998年,手机还是个稀罕物,这时候流行的是bb机,一台至少500块。
可张珣闻言,却是没有露出开心的神情,反倒是闪过一道厌恶之色,稍稍往后退了两步,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
他是不可能忘记这个人,舅爹彭大明。
一张嘴能说会道,吹起牛皮不管不顾,家里的破房子漏风漏雨,在外面却是花钱不眨眼,大手大脚,当初便是彭大明联合自己家的女婿汪广青,将一众亲戚的积蓄,席卷而空。
仿佛是察觉到张珣的抗拒之意,彭大明咧开大嘴,便是又要亲热的靠近。
张珣眉头一皱,心知彭大明又要使出这一招,总是假装和任何人能亲热起来,诱之以利,一般的小孩根本抵御不了,还以为是个可亲的长辈。
前世的他感觉有些不对,但是沉浸于自己的课本天地,也没有额外多想什么。
“张珣,这样吧,要是考上重点,我给你加点,直接一步到位,买个手机好了。”将沉的夜色当中,又走出一道人影,只见得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油光瓦亮,似是喷了摩丝,蓝色衬衫熨烫的整整齐齐,左手的手腕上挂着一只金表。
在这个年代,却也是显得人模狗样。
这是彭大明的女婿汪广青,年龄比张珣也大不了多少,不到三十岁。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人,初中文凭都没有,只靠在深城摸爬滚打了几年,便在1998年,从各个渠道,骗取了几十万的资金。
要说那时候,正儿八经的弄上一个石矿,应该能挣上不少钱,可他偏不,到手的钱花天酒地,潇洒了个干净。
后来,等到自己第二十次高考的时候,似乎才出狱没几年。
张珣的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好的啊,那就先谢谢广青爷了。”
汪广青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好,嗝,就这样说定了。”彭大明打了个长长的酒嗝,随即伸手把住自家的女婿。
汪广青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忍住酒臭,扶着自家的岳父进了屋子,张珣紧随其后。
堂屋里,摆满了各式的菜肴,虽是农家菜,却也算的上丰盛。
一般来说,只有逢年过节,或是招待贵客,才会在堂屋吃饭,一家十几口人,聚在一起。
“有没有喊人啊,张珣?”
刚进屋,便听到自家大伯的厉声喝问。
张珣的脸色霎时间有些难看。
不知为何,从小他就不是很喜欢这位舅爹,或者是因为整日醉醺醺嘴里冒着酒气,又或是忍受不了那股子黏糊劲,所以总是不爱喊这位舅爹。
自家大伯为人古板,重视家规,总是盯着他这一点,每逢舅爹上门,便开始了教训。
刚刚他确实没喊,张珣收起脸上的阴沉,嘴角却是勾起一丝笑意,看向彭大明。
“喊了喊了!”此刻已经坐在桌上的彭大明夹起来大鸡腿啃了一口,随即嘬了口杯子里的酒:“嘶,大外甥,我敬你一杯。”
大伯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
张珣知道,有求于自家的彭大明根本不会当众打自己的脸,自然会一把兜住。
同时,他也明白,这桌饭菜,也不是为了自己准备,多说无益,于是老老实实的寻了个角落,自顾自的吃起饭菜。
不多时,却见到自家母亲柯月红在厨房门口向自己打着手势。
张珣不动声色的进了厨房,只见得柯月红端着一大盆饭走了过来,同时向着灶台使了个眼色。
走近一看,灶台之上,是大碗盛着的鸡汤,里面还有根大鸡腿,丝丝绿色的葱花点缀。
“这个矿啊,是我认识的庐州大老板,找县里要来的。”
“.......”
小口小口喝着碗里的汤,张珣的眼角有些潮湿,或许前一世,这碗汤也有,只是,他可能已经忘了。
听到堂屋传来的只言片语,他的心中忽的一凛。
风起于青萍之末,看来,集资开矿的事情早有苗头,直至两年之后才会爆发开来,露出命运那凶狠的獠牙。
却是要想个办法,阻止自家将积蓄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