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父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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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特按下被自己的话所搅动的情绪，扭头看向自己的老同学梅特，梅特是电气领域巨头企业的高管，也应当是他最坚定的盟友：“我的老同学，看来大家对新技术还是不甚了解，请你为他们介绍一下吧。”
有些秃顶的梅特，与福特对视了一眼，与其他人不同，他看向福特的，是一种看着救命稻草的眼神，也展示出自己的资料，用一种充满忧患意识的语气，为其他人讲解，已知新技术的种种神奇之处。
最后，他带着难看的脸色说道：“本公司在第三世界国家的订单，过去两个月已经开始呈现断崖式跌落，不仅是加入同盟的国家，没加入的也是。”
梅特的手指在圆桌上不断地敲击，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那些有新技术的国家，虽然不能直接提供新技术出来，但却可以做类似出售超电技术产生的电力这样的事，而仅仅是这种新技术带来的次生品，就足以动摇我们在那的根基。”
“而据我所知，马上，同盟就会开始超电发电机在内等新技术产品的集中售卖，让那些工业水平太低，无法独力运用新技术的同盟国家也能享受到这些科幻电影里才有的东西，到时，不仅会有更多的国家加入同盟，我们的企业也会彻底完蛋。”
梅特自从知道超电技术的存在后，就一直非常焦躁，一日不能把这种技术拿到手上，就一日不得安心；而且他也知道，不只是他们这个领域，威思顿集团任何过往保有优势，牢牢占据产业链上游的企业，都可能在新技术的到来下，摔个粉碎。
弗兰德则是一幅不以为然的态度：“他们既然真的想要推广这些东西，那就不可避免的会把新技术泄露出来，搞到实物，笼络技术人员，不就能拿到新技术了吗。”
梅特不屑地瞟了一眼弗兰德，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对方：“我早就见过实物，也尝试过仿制，但即使造出看起来一样的东西，也无法复现，缺乏关键的理论指导，纯粹是在撞运气，你难道以为，会开劳斯莱斯，就一定会制造劳斯莱斯了吗？”
明日之星这时才动摇起来，他能看出，弗兰德的焦急是真的，他虽然不懂理工知识，但他知道如果产业优势不能保持，那么他的日子多半也不会好过，因为长年累月支持他的正是各个大企业。
福特也看了一眼动摇的朋友，嘴角微微翘起，藏住有些嘲意的眼神，眼下时间还短，所以影响还不显着，会让一部分人以为，那只是一时的波动，但是真正敏锐的人就会发现，这变化正在一点一点，不可逆转的渗透整个人类社会。
但是福特也没有为打动弗兰德而得意，他看向比格和班克，他的岳父和叔叔，他们才是这场密会的关键，弗兰德和梅特会在未来和他开上同一条船，但是现在，能够改变局势的，还是这两位巨擘。
但是两位老人依旧巍然不动，在开始的问题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看着他们这些晚辈表演，老朽的身体似乎沉睡了一般，但是福特知道，他们正观察着自己的一言一行，权衡这件事的利弊。
福特又同其他与会人员交谈了一会儿，又一番谈话后，他面朝所有人，做出结语：“诸位，我知道，这里的所有人都曾获得过令人骄傲的成功，对事情也有自己的看法，但是，大家都应该认识到，时代要变了，同盟，新技术才是未来所在。”
“有些人沉溺于过去的虚幻，而不愿接受这种改变，但最后付出代价的，却会是在座的各位；我相信，谁都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那么，摆在眼前的路应当非常明确。”
这场密会的主人说完，圆桌陷入沉默之中，时间仿佛变得非常漫长，看起来其他人并没有那么赞同福特的说法，但是金发精英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担忧。
被邀请来的人都经过他的挑选，同样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天生的赢家，在看清了形势之后，不会甘于成为时代浪潮的看客，一定会想要成为，其中的引领者。
“先说说看，你想怎么做？我们又能拿到些什么？”眼珠浑浊但眼光明亮的老班克又叼起烟斗，替其他人打破了沉默。
福特露出微笑，虽然在座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天生的赢家，但是，他才是被选中的那一个，他会看清一切，利用一切，最后坐上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正当福特为自己暗中谋划时，大西洋的彼岸，曾经的日不落帝国里，一位老将军正坐在自己的家里，悠闲的看着关于兰波袭击的报道。
萨博特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在战场上时紧绷的姿态消失不见，眼眸中也收敛起强势的视线，带着轻蔑的笑容看着手上的报纸。
萨博特虽然看着有些老态，但其实年纪并没有很大，在将军里，论资排辈，他还算是中坚一代，大概只是比较操劳所以早早地就白了头。
很快的扫完了报道之后，将报纸丢到垃圾桶里，内容不出他的意料，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同盟不经允许进入战场的事情上。
萨博特对这些文章不屑一顾，不过也只是不屑一顾而已，他目前已经被解除了军务，赋闲在家。
这种处理其实令萨博特比较意外，因为他觉得自己至少会上军事法庭，但结果只是被上司口头告知解除军务，回家等待后续结果，而对外的通报里，他则是处于休假的状态。
老将军思考着这样做的原因，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一抬头，是一张和自己年轻时一样英俊的脸，只不过和他锋芒毕露的神态不同，这张脸此刻带着其主人所擅长的，希望让看到的人心情变好的笑容。
“凯瑞，我说过，不要用这种笑脸看我，这总让我想起那些令人生厌的推销员。”萨博特看着走进来的儿子，用表面严厉实则戏谑的口吻嘲笑他。
凯瑞坐到父亲的身边，放下了心，他还担心一生要强的父亲会接受不了现在的情况，但看父亲说话的样子，心情还不错，放下手中的公文包说：“您为什么老是对我们文官有偏见呢，父亲。”
儿子没有和父亲一样选择从军，而是从名牌大学毕业，进入公务员系统，走上了另一条道路，此时他正是刚刚下班，没有回自己家，而是来看望刚刚被贬的父亲。
“我对你们的评价已经足够好了，只是令人生厌的家伙而已。”萨博特带着自认为不错的态度对儿子说道。
凯瑞露出无奈地笑容：“那么，对父亲来说，糟糕的评价是什么呢？”
“令人生厌的蠢货，就比如你服务的那群人。”
“我很高兴，你还能这么有精神。”金发公务员脱下了外套，脸上最后一点工作时的痕迹都没有了，变成了一个儿子为父亲高兴的笑容。
“只是撤销职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倒觉得对我的处置太轻了，我做的事，如果真要惩处不该只有这种程度，可如果不想惩处，又没必要这样，你来，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将军嘴上对儿子的态度虽然不客气，但还是对这个儿子十分自豪的，即使没有如自己期待得一样继承他的衣钵，依旧在别的地方展示自己出众的能力，他十分信任这个优秀的孩子。
凯瑞没有说话，而是站了起来，往房间外看了看，萨博特用凯瑞小时候父子偷偷一起出去玩时的语气说：“不用看了，你母亲不在，她和她的那些朋友们一起去打门球了。”
三十岁的儿子这才又坐回去，压低了声音，用告诉听者这是绝密的低沉语调缓缓开口：“我在听到父亲被解职后，打听了很多，而直到我参与到一些事务里，才明白，对父亲的处理，是有点复杂的事情。”
萨博特摆出了很有兴趣的表情，不再靠在椅子背上，身体向前屈，接近儿子，示意他继续说。
“兰波的袭击，影响可能比你想象中还要大得多，兰波已经公开在和同盟方面接触，而据我所知，上面也在私底下联系燕京，还不清楚是否是首相授意，不过我想，首相至少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我猜，不只是我们，欧洲那边也有不少人在动心思；虽然宣传是那样，但是，谁心里都知道，光凭自己，已经难以继续抗衡噬虫了，大家都在担心，下一次落在欧洲的袭击怎么办。”
凯瑞说到这，看了一眼萨博特，将军现在则是一副玩味的表情，他猜父亲差不多已经明白了，但还是接着说：“所以，对你的处置变成现在这样只是解职，暂且保留的情况。”
头发花白的萨博特又一次露出轻蔑的笑容：“我还以为，他们真的不怕死呢。”
为父亲操心的凯瑞又叹了一口气，一副想做些什么，但自己也无能为力的样子说：“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情势发展下去，我再去疏通一下，肯定还会复职的，说不定，还会得到重用。”
深受萨博特影响的凯瑞，自然是赞同父亲的行为的，他本人也倾向于应尽早加入同盟，只不过，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刻，他也没有决心去做更多的事情，好在父亲并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
“不，不必了，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回去的了。”萨博特此刻的表情显得非常轻松，就好像他不是被罢免，而是被嘉奖了一般。
“怎么会呢，父亲，如果我们真的要加入同盟，那么曾经向同盟示好的你肯定会得到重用。”凯瑞认为父亲是因为这次被解职，还在对高层发脾气，竭力劝说父亲。
“凯瑞，你当真觉得，加入同盟，情况就会有所改变吗？”萨博特用微妙的眼神，看着儿子，嘴角意味深长的微微翘起。
儿子久违的再度感受到了父亲的威严，说不出是作为人父的，还是作为曾经将军的威严，他只感觉到，自己没法面对这样的威严做出肯定的回答。
“我已经有了主意，你也不必再为我操心了，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不要被那群蠢货给耽误了。”萨博特又用缓和的声音说道，从严厉的萨博特变回那个偷偷带儿子出去玩的父亲。
他又看向被自己丢到垃圾桶里的报纸，他已经感觉到了，之前自己坐的，是一辆开向死路的车，即使之后有人帮忙把障碍清除掉，这辆车恐怕还是会继续开向另外一条死路，所以，他决定，要自己走路，走到想要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