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最后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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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警戒区边缘，或者应该说是现袭击区中央的一处河岸，一支似乎有些狼狈的部队正驻守在这里，河对岸，以及河水里，噬虫的残躯随处可见，看起来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离河岸大概两三公里的临时指挥部中，萨博特还在整理着附近的战况，在树林消灭那伙翼虫后，他就带着指挥部和其他部队会和，来到了这里，整合部队后，重新部署了防线，阻止噬虫的攻势，自己亲自带着一个旅，沿着河岸摆开。
噬虫对各种地形的适应力都极强，但唯独在水中，没法快速移动，根据外星人提供的资料，因为人类文明在大陆上，所以前期派来的噬虫，不具有亲水性，这算是一件幸事，不过单靠一条河，也还挡不住它们，需要加上士兵们的英勇作战。
“将军，基利安部已经顺利撤离，我们也抓紧时间吧，下一波噬虫快要来了。”副官从外面走进帐篷里，来到萨博特的身边。
联军在原袭击区设置的防线已经被彻底冲垮，在撤退途中，萨博特和另外几个比较顽强的部队一同重新组织了防线，延缓噬虫攻势，但是他们也逐渐到达极限，弹药都即将耗尽，也陆续开始了撤离，萨博特现在坚守河岸就是为了帮各部争取时间。
副官看着萨博特心里有点不安，他觉得将军现在的情况不太对，作为高级指挥官还一直待在最前线，他认为将军早就应该撤到更后方的位置，但萨博特迟迟不肯动身。
而到了这个时候，萨博特却丝毫没有这个意思：“不了，按照原定计划，你带着其他人先撤，我跟着殿后的机动连。”
“这···”副官无言的看着萨博特，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将军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所止住。
几个小时前，萨博特突然说要向同盟求援时，也是这种眼神，说着“一切责任由我承担”强行让之前已经准备好的通讯兵和同盟部队取得了联络。
副官很敬佩萨博特作为指挥官的能力，但是却不明白将军这些不顾后果的行为是为了什么，而作为部下，他也只能照做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人的对话又被刺耳的警报声打断。
“11点钟方向，噬虫来袭！11点钟方向，噬虫来袭！”侦察兵的声音在通讯中响起，刚刚休憩一会儿的士兵们又瞬间忙碌起来。
副官大惊失色，而萨博特却露出一个从容的表情：“看来，我们都走不了了。”
精疲力尽的阵地像是一辆破旧轿车发动生锈的发动机般，残喘着发起炮击，火光跨越河岸，翻过丘陵，落在浩浩荡荡的虫群之中，而黑压压的潮水则继续奔涌，如同字面意义上的气吞山河，漫过丘陵，冲向河面，将已浑浊不堪的河水，染得更加漆黑。
这伙噬虫来势汹汹，虽然没有厚实的巨壳虫作为护盾，但是全部都由速度快的噬虫构成，所以来袭的时间出乎了副官的预料，而最具威胁的，则是在最前方，一步一跃的刺甲虫。
几个踏步，数只刺甲虫就已经越过河流，来到了阵线的防御工事之前，密集的子弹构成的火网在它们面前和蜘蛛网一样脆弱，打在身上毫发无损，只能看着它们冲到面前，一道道烟柱腾起，刺甲虫用它们的怪力将一个个架设的火力点连同地面一道击碎。
“轰！”一辆主战坦克发射主炮，目标不是难以瞄准并且皮糙肉厚的刺甲虫，而是怪物瞄准的下一个火力点，炮弹将遗弃在火力点中的弹药引爆，猛烈的爆炸，掀起漆黑的云团，冲击在阵地中席卷。
然而烈焰之中，一道影子窜了出来，直奔刚刚开火的坦克，下一刻，金属碎裂的声音穿透听者的耳膜，刺甲虫将这辆坦克的正面装甲击碎，炮管都被扭断；而攻击还未结束，怪物继续挥舞狰狞的爪子，想要把这辆坦克撕开，啃咬藏在里面的车组人员。
喷射声响起，火箭发射器中飞出的榴弹正中坦克上的刺甲虫，爆炸挥洒出黑色的烟雾，紧接着，激荡的气流将烟雾吹散，毫发无损的刺甲虫继续挥舞利爪攻击这辆坦克。
“这是什么怪物！”发射榴弹的士兵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发出令他胆寒的感叹。
另一面，萨博特也得知了刺甲虫侵袭防线的消息，目前对于人类来说，刺甲虫是最棘手的敌人，虽然数量少，但速度极快的同时，身体又无比坚韧，配合蛮横的怪力，一旦遇上，几乎没有办法处理。
将军紧锁眉头，在虫群的大部队到来之前，他们肯定没法消灭刺甲虫重整防线，他做出了只能放弃沿岸阵地的判断。
而就在他下达新的部署之前，警报声再次响起：“10点钟方向，长刃虫攻击！”
电光火石之间，萨博特没有来得及登上载具，就听到了一连串的穿刺声在营地中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股气浪，砂石四溅，迷得他睁不开眼睛。
所幸，老将军睁开眼时，身上没有任何痛感传来，但是营地中已经是一片狼藉，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他肯定要大发雷霆，因为士兵们没有按照他之前的指示来迎接这波攻击，遭受了不应当的损失。
但是，他明白，战斗持续到现在，士兵们都已经濒临极限，不管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已经大大降低，自然也无法做到刚开战时那样的反应，就连他自己也是如此，而这也是，另一个坚守已经无法继续的信号。
他找到同样在长刃虫袭击下灰头土脸的副官：“告诉所有人，马上撤离，刚刚有消息，公路已经被清干净了，现在撤应该还来得及。”
副官原本松了口气，但是却发现了将军话语中的漏洞：“您呢，将军。”
“我留在这里。”萨博特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口吻说着，一种没有任何波澜，让人几乎忘记现在还在战斗当中的平静。
“不，您不能这么做，”副官的声音急切起来，充满了不理解，“是因为，向同盟求援的事情吗，您不该为此受罪，将军！”
“快走。”萨博特依旧很平静，没有斥责，没有平素的严厉，只有一种淡淡的，却不可动摇的坚定。
副官说的没错，萨博特的确是因为向同盟求援的事情而做的决定，越过上级，直接向另一方势力求援，这是严重的过错，他多半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但是，他留下并不是想为这件事情负责，而是因为，如果不能继续履行作为军人的职责，那么他宁可死在同噬虫的战斗中，也不愿苟活在噬虫的威胁中。
副官走了，在满地的利刺中，指挥部营地的军车一辆又一辆的离开，萨博特站在步战车的机枪口上，看着片刻之前还完好无损的营地，回想起上次被噬虫围困的时候。
那一次把他此生的骄傲碎的满地，再度面临同样的处境时，却是平静多了，没有慌张，没有恐惧，只是，心中还有一点不甘，一种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不甘。
他想要消灭这些噬虫，也知道消灭它们的方法，可是身处的立场，却让他没有办法，只能绞尽脑汁，还是被逼得无路可走。
“砰！”冲击声从前方传来，高大的，浑身布满尖锐突起的身影出现在萨博特眼前，萨博特轻哼一声，送自己最后一程的是刺甲虫，倒也不错。
老将军端起步战车上的机枪，倾泻弹药，他和机动连战士们的目标是，至少要拖住这些噬虫十分钟，这是他作为军人最后的任务。
然而，刺甲虫似乎不打算让萨博特见证到最后，粗壮的脚掌一踏，几百米的距离转瞬即至，刺甲虫巨大的拳头近乎已经要碰到萨博特的鼻尖，时间仿佛静止下来，戎马一生的将军本想闭上眼，可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不甘心，不甘心被敌人打倒，他想打败敌人，他本该可以的。
萨博特本想带着遗憾，亲眼见到自己的最后，但却看到了，一道白影从天而降，将刺甲虫压入地面，时间恢复了流动，白色战士踩在刺甲虫的身上，挥出和刺甲虫比起来瘦弱多的拳头，将怪物的头颅击碎，地面砸出一个小坑。
“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吧，你们赶快处理伤员。”空灵的声音在萨博特的脑海中响起，惊醒了沉浸在悲壮中的将军。
白一清默默松了口气，他四处救援坚守的联军，这里是最后一处，还好也及时赶上了，这些都是英勇无畏，舍身取义的战士，在噬虫这个共同的敌人面前，他想让这些人少流些血。
“我们？”萨博特正感到奇怪，又听到震耳的破空声在头顶响起，抬头望去，大片之前没有见过的战机，出现在低空。
清脆的鸣叫声掠过，火光划出的直线，在地面上将虫群切开，泥土和噬虫的碎片一同溅起，再洒落下来。
“02，你的高度太低了，不要以为对方打不到你！”天空中，龙正提醒着自己刚刚朝地面扫射的弟弟。
“知道啦。”龙方有些扫兴的回应，接着拉升高度，再度俯冲，朝地面扫射，他们的独立航空团，刚刚结束了制空任务，这片空域已经没有翼虫能够飞翔，所以他才把目光投向了地面的怪物。
可惜的是，改装战机虽然对空能力强了很多，对地支援却没有强上多少，携带的航空炸弹和地面的虫群比起来依旧少得可怜，还是只能靠电磁机炮扫射。
龙方看着弟弟算是听了话，叹口气，又拿起无线电：“01汇报，空域确保，目标地点已清空，可以投弹。”
无线电波透过云层，传达到更高的空中，改装战机在这里编队飞行，而在他们的中央，是威思顿联军的轰炸机部队，轰炸机飞行员收到消息，确定坐标，接着打开弹仓，一枚枚重磅炸弹从机腹中被静静的被抛入云海。
更远的地面上，大部分虫群已经越过河岸，正准备继续向前涌去，这时，黑影悄无声息的从天上落到虫群之中，接着，耀眼的火光瞬间爆发，火海吞没了企图吞没一切的虫群。
听到这样的爆炸，萨博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人类已经重新夺回了天空，所以才能发动这样的打击，对他们进行援助。
有一句传言，说有了空中支援的陆军才是完整的陆军，虽然不太光彩，但萨博特也深以为然，此刻的他才终于有些安心下来。
看向那些形状有些怪异的战机，萨博特知道，这是他们的功劳，自己那番冒险的求援得到了回报。
将军又看向已经远去的白色战士，外星人正在处理那些四处乱窜的刺甲虫，之前宛如刀枪不入的怪物，此刻在他面前，又变得像是塑料泡沫般软弱。
顷刻之间，萨博特就从死境之中脱离，他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本以为在自己的立场已经无路可选，所以才选择了留在死地战斗，但是，一瞬之间，在生与死的界限中，他又找到了一条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