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的理想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桡歌行!

邱四四走后，丁子星开始担心他爸。

丁子星知道丁晓雨是妖怪，但是他爸不知道。丁子星就怕他爸被妖怪的法术迷了眼。

他爸虽说满脑子都是钱，却还有点小迂腐，想光宗耀祖。丁晓雨拿着祖爷爷的信来找，他爸肯定会让丁晓雨住下。到时候，丁子星抓妖也不成，把丁晓雨赶出去也不成。如果丁晓雨变成他爸，鸠占鹊巢，那他以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换句话说，他得和丁晓雨住在一个屋檐下，想想便毫毛倒竖，甚至不想回家。

丁子星胆小害怕，但姚志信更怕。如果丁子星不回家，吃住都要在他家。他还没得到所谓的分红，家都要被丁子星吃穷了。

姚志信说：“必须晓得妖怪有什么习性和忌讳，才晓得咋对付。你不去，谁去。”

丁子星拦住姚志信说：“我不来你家也行，那你来我家住。我包你顿顿有肉，能喝可乐，还能吃鸡。”

姚志信心说，家里有楚梦之做好吃的，又有楚梦之帮助爷爷赚钱。以后，丁子星有的，他也能有，他才不稀罕。他继续忽悠丁子星：“妖怪耳朵好得很，我在你家住着，你妈又不喜欢我，我和你说话还不方便。”

丁子星长叹：“也是，算了，要是我遭抓了，你记得来救我。不然我在遗书上把你写出去，我爸肯定要来找你算账，我那后妈泼起来你也见过的。”

姚志信打发了丁子星，赶紧回家报信。他得提醒楚梦之行事小心，毕竟排查陌生人，楚梦之首当其冲。

阳光刚现，爷爷便忙着雕木板。

长条的原木桌上，放着一排大大小小的刻刀。这块木料够厚，爷爷准备做成半立体的百鸟朝凤。现下，爷爷正在脱地，满桌木屑。楚梦之在一旁帮忙收拾木屑，准备送给种蘑菇的村民。

爷爷再次感慨，楚梦之切木头的功夫出类拔萃，可见天赋极高。以此楚梦之的年纪推测，学习木艺的时间尚短。楚梦之既然对木艺有兴趣，又有天赋，为什么不一直学习下去。

楚梦之说，家中出了些变故，就没学了。

爷爷安慰楚梦之，以后在这里学也是一样。

现在和古代不一样了。古代重视农业，而商人为贱，所以匠人也不受待见。只有在经济较为富裕的地区和年代，工匠的地位才高。现在这社会，只要勤快，必定有一口饭吃。楚梦之年轻，只要专心淬炼手艺，今后也是一方大师，甚至能晋升国家级的工艺美术大师，作品更是万金难求了。

楚梦之面不改色地附和，匠人的地位和经济的发达程度是分不开的。

姚志信站在一旁半晌，楚梦之和爷爷都没理他。他忍不住插话问：“爷爷，要是你是那个什么大师，雕这个木头要赚多少钱？有一万吗？”

爷爷拍拍手上的木屑，笑道：“那可说不准哦。”

姚志信顿时觉得，未来的好日子确实都系在楚梦之身上了。

爷爷开始讲课。

其实，工匠手艺没什么好讲的，全靠手和耐心。日复一日的练习，能让身体形成肌肉记忆，让脑子能够完全掌控手，做到身心合一。就像抓药人，时间长了，一上手就能按照克数分配良方，完全不用称。

很多非遗手艺无法制定流水线式的标准，全凭匠人的经验。就像同样的材料、同样的流程、同一批瓷器，做出来却有差别一样。大自然总是变化莫测，做多了，经验足了，匠人便能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应对。

这块木料做浮雕，整个画面最重要的是这只凤凰。凤凰的身子、头，就连翎羽也得根根立于画面之上。所以，第一层做完之后，要及时观察木料有无裂痕，再描线雕刻第二层。

姚志信口干舌燥，喝完凉白开，楚梦之正好进门为爷爷拿画笔。

姚志信踱步到楚梦之面前，低声说：“有好消息，想不想知道？”

楚梦之不看他，只问：“又和丁子星干嘛去了？”

姚志信抢了楚梦之手中的笔，说：“我和丁子星要去统计村里的陌生人，这么一来，另外一只妖怪很快就晓得了。”

楚梦之一言不发拿了笔又走。

姚志信追上去问：“你咋没反应呢。”

楚梦之摸摸姚志信的头说：“学业不可废，莫为闲事分心。”

姚志信发现，楚梦之还是把他当小孩子，不愿意告诉他找宋瑶的计划。但楚梦之越是怕他涉险，他便觉得更应该帮助楚梦之。楚梦之以为他还在想妈妈，安慰他：“你放心，我应了你的事，自会办到。”

姚志信急道：“我可没催你啊。我长这么大，没妈还是过了。找不找到都无所谓的，反正现在丁子星也不欺负我了。我是在帮你。”

楚梦之听出在姚志信心里，只要村里孩子不以他没妈的借口欺负他，妈妈也就没那么重要。

楚梦之更心疼姚志信了一些。

模糊的记忆再次冒了出来，他想起了百年前那些被迫出来赚钱养家的孩子。

孩子们瘦成皮包骨，肚子却大大的，赤裸上身，肩膀上全是扛麻袋留下的血痂。有放排途中被木料夹死的、掉水淹死的，席子一裹，捡片滩涂埋了。偶有母亲前来船队过问，也只是为了从工头手中讨几钱安家银子罢了。

他一度想斥责这样的母亲冷血，但转过街角一看，身后还跟了三四个小的。大孩子瘦骨嶙峋，身上挂着布条，装着襁褓。他那时候便觉得，有妈的孩子也不一定比没妈的孩子幸福。

那个年代的孩子，能不能活，全看投胎的命。宋瑶总是怜悯这些孩子，因此对村里有孩子的人家也多加关照，希望更多的孩子能活下来。她总是彻夜为这些人家找吃食，想尽办法让大家填饱肚子。

宋瑶说，她死过，所以不希望看到别人也妻离子散。她希望孩子们有一天能吃饱饭，穿暖衣，都能坐在学堂里读书。

楚梦之读过书，知道学识能改变人的命运。他更希望不论贫富贵贱，大家都有读书的机会。他和宋瑶一直在为此努力，却如波涛汹涌中的一叶扁舟，一个浪头打来，船上的人便全军覆没。

云华村的日子好过了，却还不够。年轻人不在家，老人们不能承欢膝下，孩子们无人教导。这一切让楚梦之依旧感到窒息，和那个战乱的岁月一样窒息。

楚梦之想，大概是云华村现在需要他，所以天意让他再次复生。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找的是宋瑶，但未必不是为了创造世外桃源的这一抹执念。即便宋瑶不在了，他们的愿望还在，他的存在就还有意义。

梦想，是让人永远不会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明灯。

现在，楚梦之更希望，姚志信有朝一日得知身世依旧能坦然面对。

冒着金光的太阳从山顶上落了下去。天还亮着，但云华村就像被从光线中抹去了，整个都被罩在山峰的阴影里。

光线不足，楚梦之点亮厨房的灯，依诺做水煮肉片，姚志信在一旁他打扇子。他感觉不到天气冷暖，却觉得心中很暖。

水里冰镇的肉所剩不多，但好在地里蔬菜不缺。炒好料下锅煮，依旧是一大锅。

楚梦之表扬姚志信早早做完作业，如果持之以恒，将来能成大器。姚志信从没听过有人这么夸他，高兴极了。

姚志信说，别人常说他做事浮躁，或者说他以后有自己的路，成绩不重要。他懂，这无疑是说他成绩不好，没办法像别人一样考上名牌大学，出人头地而已。

他在《我的理想》作文中写过，他以后想当飞行员，因为他眼睛好。这成了他没手机，不能打游戏的证明，从此之后，他便不说了。

原来，不管多么顽皮的孩子，都会有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