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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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舅跟着麦莹莹进了家门后,丈母娘那叫一个打了鸡血地兴奋。泡茶和端椅子的速度比年轻人还快。这搁以前,就像是村长来自家一样蓬荜生辉!
史寥龙倒是觉得奇怪,这位“大老板”屈尊来到家里,距离第一次到访还是十年前他俩新婚的那一天。
大舅没有坐椅子上,而是坐在了沙发上。大舅掏出烟来抽,发现家里没有烟灰缸。丈母娘屁颠屁颠地拿来一个玻璃杯装上半杯水摆到大舅面前,让大舅把烟灰往杯子里弹。
大舅在老家是丈母娘的亲哥,但在这座现代化的江城,大舅就是老板,是代表老家在这里的一块光宗耀祖的招牌。
大舅说史寥龙好像比以前胖了点,这是男人中年发福的征兆,也是富贵的表现。
大舅说话的样子就像是对史寥龙的恩赐。史寥龙不卑不亢,在那把为大舅准备的椅子上坐下来,称自己富贵谈不上,发福倒是真有。
丈母娘好像女婿犯了大忌一样地,用手去拉史寥龙的袖子。这意思很明显——大舅是大江城里的大老板,女婿怎么能坐下来和对方讲话呢?
史寥龙的屁股就像钉在椅子上,他内心反感丈母娘的奴颜婢膝,表面又佯装一无所知地问这椅子是不是坏了?
大舅哈哈大笑,一副从不跟晚辈计较的样子,甚至还彰显老板的大度,让他们坐,都坐,说都是自家人,不讲那些规矩。
丈母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还是选择坐在了沙发扶手上,就像旧社会的小媳妇一样。
麦莹莹洗了把脸出来,一看屋子便问:“史谨谦在隔壁写作业了么?”
史寥龙点头地:“吃过晚饭就去了,每天打卡,成绩蒸蒸日上。”
“要不也叫严洛仪过来一起坐坐吧。”
史寥龙不知道老婆说这话的意思,想也没想地:“叫严洛仪来干嘛,儿子今天的作业有点多,而且他今天竞选到了班长,严洛仪正在教这小家伙日后怎么开展班干部的工作哩,咱们还是先不打扰他们。”
大舅一听当班长了,连连称赞,说史谨谦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小家伙,这以后长大了,学有所成了,就来他们公司效力。
丈母娘还把这话当真了,笑得好像外孙已经开始飞黄腾达了。丈母娘在大舅面前还不忘提起自己的宝贝儿子,说儿子麦红超过几天会来江城,又说麦红超现在也是那边大公司的领导了,管好几十个人,收入只怕比他姐还要高。
大舅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史寥龙心里暗自发笑,这丈母娘讲话终于“伤”到她自家人。这叫什么呢,说得好听点,叫无知的脑袋能想多远,愚蠢的嘴巴就能讲多远。
麦莹莹用脸色暗示老妈子少讲话,丈母娘压根看不懂,又对大舅说麦红超交了一个女朋友,长得那叫一个漂亮。接着丈母娘去找手机,迫不及待地要拿图片给大舅看,好像大舅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叫美女。
“好了,好了,你上次去找我就说过这事了,也给我看了照片。确实很漂亮,我记得,这次不用再看了。”
大舅说着,把丈母娘招唤回来,让丈母娘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来。大舅又冲麦莹莹使了下脸色,麦莹莹心领神会地出门。
史寥龙知道老婆是去隔壁了,他现在才明白大舅这次来是为了要见严洛仪。
“史寥龙,你在那个市政单位有没有门路搞到工程,土方这边我有资源,如果你能拉到工程我可以给你中介费。”
大舅说这话是带有诱惑力的样子,但史寥龙没半点兴趣,他想你一个倒卖化工原料的小老板还想捞过界?
他很干脆地:“事业单位里的事都是局里说了算,就算有这样的活也轮不到我这样的小职员。”
大舅很是可惜地:“噢,那就没辙了,我把钱摆你面前,你接不住。”
史寥龙对此一笑了之,他告诉自己不跟这样的作坊老板一般见识。
大舅转头对丈母娘很中肯地:“你这个女婿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中规中矩,但要想在事业上有所作为就不能指望了。”
丈母娘好像听到真理一样地点头承认,又说自己的儿子麦红超和女婿史寥龙是完全相反的, 说红超性子急,毛糙。去年年初在一家公司里才干三个月就为单位赚了几十万,但是老板不给他涨工资,他一气之下走人。后来老板又打电话求他回去,他就是不肯,老板答应涨工资,但红超那个倔哟,还把老板臭骂一顿。他现在的这公司,工资是以前的好几倍,他现在的老板还担心他跳槽,总是喊他一起吃饭。
史寥龙心想丈母娘的儿子就算说去国外和总统打高尔夫估计丈母娘都信。
大舅也像听笑话一样,嘴里说着“不错”,却又摆脑袋地发笑。
丈母娘又突发其想地:“我是想要不再过两年让红超也来江城发展,他们姐弟俩在一个城市最好了,最好让我们家红超也来你的公司上班。”
大舅像接到个烫手山芋一样地:“我那个庙小了,供不下你们家的那个菩萨。红超适合赚快钱,不像他姐能够静下心来为我打工。再说了,你把儿女都送到我公司来,我这又当爹又当妈的,我不累死才怪。”
丈母娘听了这话有点不高兴,心想你累个啥子,你是老板你还累,你每个月给他们发工资就行了,累什么累?
麦莹莹带着严洛仪进到屋里。麦莹莹为严洛仪介绍大舅。大舅起身一句“你好”说得腕味十足。
严洛仪回应道:“你好,上次在酒楼里见过。”
大舅翘起姆指地:“不愧是女卧龙,看来我今天走这一趟是值得的。我的想法相信我侄女刚才已经和你讲清楚了吧。”
“很抱歉,目前我不需要工作。”
严洛仪开门见山地拒绝,态度上又不失礼节。丈母娘听得胡里胡涂,史寥龙虽也没搞清这里面的来龙去脉,但心里却觉得爽。
麦莹莹此刻对大舅投来无奈的眼神,好像在暗示:诚意我是拿出来了,但没戏。
大舅运筹帷幄,好像这个女人已经在自己的掌控中。
大舅请严洛仪坐,在这个女人面前开始介绍自己的公司了。
大舅先谈三十年前以一个农民身份来江城白手起家的传奇,谈创业最初的那段艰辛,再谈第一桶金给自己带来的希望,最后谈转型成功的规模和现在稳定发展的基业。
这三谈几乎概括完大舅的一生。
不过大舅发现还不到一刻钟。再谈下去就只剩下自己的生后事了。所以大舅又转移方向,开始论现在公司的管理难题,说当下的年轻人不好管,只认钱,做事就是做做样子。
但说到企业管理,大舅像专家一样地称自己开公司这么些年总结了管理的三大道,即员工、干部和领头人。
大舅说员工是活在过去的,因为员工每天来公司做的是制度和流程,这些是作业指导书,是已经制定好的,是过去式。
大舅说干部是活在现在的,因为往往突发事件已经超出了制度与流程的范围,员工解决不了,干部能用经验与能力来当机立断。
大舅说领头人是活在将来的,领头人是要看清公司发展的方向,带领员工和干部走对每一步。
所以大舅自称自己这个领头人很累,每天虽没做具体的事,但操心得太多。
丈母娘突然插话了,说天哪,天哪,你一个当老板的还那么累,电视里面当老板的都蛮轻松,动个脑子就赚大钱,挥个手就一群人抢着干事。
大舅煞风景地瞪了丈母娘一眼。
麦莹莹也轻踢了一下老妈子的脚尖,叫她别瞎说话。
史寥龙忍不住笑出一声。
只有丈母娘自己觉得自己的话没问题,但看大舅的脸色还是乖乖闭嘴。
大舅嘴也说干了,看看时间,差不多半小时。这长度总算对得住自己的面子,他盯着严洛仪地:“愿闻高见。”
严洛仪其实也没有很认真地去听大舅侃侃而谈,既然被问道了,她索性开口地:“你这套管理大道并非你自己所总结出来的,只是照搬一位叫曾仕强先生的理论。”
大舅有点小心虚,这套言论其实是他以前和其他老板坐下来玩牌的时候听到的。曾仕强是谁大舅压根不知道。但大舅把这话记在心里,也成了自己的谈资,甚至在不少人面前卖弄这套理论。
听者不仅受益匪浅,甚至还顶礼膜拜。久而久之,大舅还真把别人的智慧当成了自己的发明。
而这一次在这个小姑娘面前搬出来,本以为会一如既往地高大上,人家却直接指出原创者的姓名。
不过大舅也不知道这小姑娘讲得是真还是假,毕竟大舅见过太多会忽悠的人,连他自己都是个大忽悠。
“呵呵,严小姐果然学富五车,连这个都知道。其实曾仕强的课我经常听,在我们圈子里的大多数人和他也是朋友。去年秋天我们还一起坐下来喝过茶,如果严小姐想和他交朋友,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大舅说这话自认为没什么破绽和风险。
严洛仪却实事求是地:“曾仕强是中国台湾的国学大师,其三才管理论遐迩闻名,很不幸这位老学者已经逝世了。”
这次碰到个真正的高手了,无脑的卖弄和忽悠在真才实学面前就是猴把戏!
大舅很难堪。
麦莹莹暗中吐舌头。
史寥龙埋头闷笑,还冷不丁地来了句:
“大舅不简单,会赚钱,还懂通灵术。”
严洛仪觉得谈话该结束了,站起来对麦莹莹说自己先回去,史谨谦还在等她。
大舅却也跟着起身,拉下面子地挽留:“严小姐,三万月薪行不行,你来我公司当顾问,你是个人才,我的公司现在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人才!”
严洛仪不为所动地:“我应该不缺钱,也暂时不需要工作,真的很抱歉。”
大舅搬出了交换条件,说:“你的情况我侄女都告诉过我,治疗方面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我能帮你查出你是哪个地方的人,家住哪里,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就算你的手机号码是临时注册的,我也有这个能力查到你的身份。”
“手机号注册信息属于运营商内部机密资料,就算要查也必须由当地公安机关介入。你的社会关系在这件事上帮不了我。而且我已经通过正常途径在相关职能部门备案,目前得到的信息是我属于入境人员,最后的调查结果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在这事上不劳你费心了。”
严洛仪说得彬彬有礼,不疾不徐。大舅感觉这个小姑娘长得还行,却是个油盐不进的奇葩。自己几十年练就的一身江湖技能在她身上完全免疫。
严洛仪离开后麦莹莹对大舅摊了摊手,说:“看吧,杨姐那边是刚需,严洛仪这边没有物欲,这两个人我们都搞不定。”
大舅坐下来开始抽烟,好像不想放弃。
史寥龙从头到尾都在看戏,现在他也忍不住再次发笑。
大舅很是反感地:“你笑什么,你觉得我今天来你家很好笑?”
麦莹莹连忙替自家老公打圆场地:“大舅,史寥龙没别的意思,他不是笑你,你别往心里去。”
史寥龙开口说:“大舅,我是笑你开的月薪。三万对普通打工的很有诱惑力,但是您去cbd走一圈,去瞧瞧那些职业精英,您开三万挖人试试,人家只会对您老回眸一笑。”
大舅脸一沉,却又无法反驳。
丈母娘冲着大门讲了一连串老家话,意思是这严洛仪不识抬举。接着又替大舅排忧解难地:“这样,这样,三万我让红超回来跟你干,我们家红超的本事绝对不比这个小狐狸差。”
大舅更是没好脸色地:“你该去洗洗睡了。”
丈母娘一看钟地:“哟,还早还早,待会洗,我先去烧水。”
史寥龙闷笑,麦莹莹无语地以手覆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