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相见竟恨晚,共品辛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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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龙腾云正了正身子，喝了口茶，肃然说道：“秦老，我老师已经把我回来的基本想法都告诉你了。那么我再补充几个细节，我也去了云水县委、县政府，找了一干人等，宣传部的，县文联的，文旅局的，等等都有，尤其是宣传部的秦部长，完全支持，并做了很多具体的指示。所以我现在是‘三缺’状态：缺人、缺钱、缺前期的号召力。这个我解释一下它的内涵，主要是我和我们这一代人基本上都是在少年时期，通过求学，离开了云水县这个我们都想离开的地方，现在回来，就没有干事情的根基了。我们云水到底有什么人才？这个我一无所知。所以我计划是，聘请秦老您，担任‘云水镇文联’总顾问，首席顾问，指导我解决这个‘三缺’问题。缺人，帮我推荐几个文联副主席。缺钱，帮我推荐几个可以拉赞助的单位。缺号召力，重大活动的时候，我要打着秦老你的名义，去组织，去联系。关于总顾问的酬金，我会通过各种方式，合情、合理、合法地灵活执行。这是我初步的整体想法，请秦老指点迷津，在我们云水县，云水镇，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云水镇文联’真正为我们的云水老百姓做点具体的事情。”
秦无道还真不犹豫，中气十足，回答道：“你可以使用的人，名单三天内给你。你需要搞好关系的‘财神爷’名单，我也会同时给你。关于使用我的号召力问题，你每次拿出相关活动方案以后，给我看看，我确定是否需要我这张老脸，不需要，我会一口回绝，你不要有任何勉强，因为那只是我判断，你自己能镇住场子。需要我这张老脸的，我绝不含糊。”
“谢谢秦老。”龙腾云大受鼓舞，举起茶杯说道，“我不善酒，就以茶代酒，再次谢谢秦老您的提携。”
“不，不，不，不是我这老朽提携你，是你这位年轻的小伙子，已经激活了我这颗早早崩塌的灵魂。”秦无道也回敬了一杯茶，说道，“我早已没了雄心壮志，以为在家里带带孙子啥的，替儿女们分担一点啥的，就觉得有了自己作为老头的价值。但是我师弟把你的事情跟我说了以后，我感觉到，我这个被子孙‘遗弃’的老朽，可以做些有价值的而且也有点意义的事情了。”
“再次感谢秦老。”龙腾云感慨说道，“激活家乡的灵魂，共建我们的美好家园。政府的精准扶贫计划，国家的最美乡村计划，我在外省外地，看到多少地方搞得红红火火，唯独我们云水县，死气沉沉，浊水滚滚，民风馊馊。但是关于这种浑浑噩噩的情况，我也知道原因很多，我更知道，并非我一个人能改变，但是我想，如果我们努力一把，云水的人一定能赶上政府的步伐，跟上国家的灵魂，这就需要我们去激活云水的灵魂。”
“命运使然，让我赶上了，还能在一个犄角旮旯里可以做点事情的机会。”于是，秦无道笑着说，“正事儿办完了，今天我这里没人，冰箱里也许还有一点存菜，咱爷俩儿小酌一杯？哦，你开车，没事儿，你要去哪里，喝完了，我让邻居小刘替你开车，送你回去。”
“好的，秦叔。”龙腾云笑着说，“我来下厨，做云水菜，我是天生的。”
“终于叫秦叔了？”秦无道哈哈大笑道。
“秦叔！”
“哎——”
打开厨房，一眼看去，秦无道家里的食材非常丰富，各种腊货，依然挂满了四壁。冰箱里塞满了各种海鲜珍品，当然也有不少速食品，如谁叫什么的。时令蔬菜，一应俱全。如此一来，龙腾云非常好选择了。一个蒸猪血丸子可以当下酒菜，一盘酸辣椒炒腊肉片可以当下饭菜，一盘蒜蓉清炒红薯叶子漱漱口，齐活。
自然，这爷俩小酒一喝，话就更多了。秦无道忽然说道：“小伙子，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这里有你的一点‘黑材料’。”
尽管龙腾云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心里还是“嘎噔”了一下，小心问道：“那好吧，秦叔您说。”
秦无道哈哈一下说：“我知道你不会奇怪，终究我也是在网上看到的。但是我要跟你扯扯这事儿，是想告诉你，云水人的人性，心理，都是非常复杂的，但同时也想告诉你，男人做事情，不要太爱惜自己的羽毛，只要坚守了原则，遵循了法律，维护自己的出发点，其它的该咋咋地，不要想那么多。”
此刻，龙腾云陷入了沉思。这事儿，秦无道不提，他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那不过是自己在深圳的时候，帮了一个叫做甄道德的云水老乡，办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因为自己也有很多花费，那人就在事成之后，给他转了一千八百元钱，去请一下其他协助帮忙的人，吃个饭喝个茶啥的。当时，他还想了想，决定还是收了。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人却在自己的朋友圈，云水老乡的微信群里，写了数千文字，揭露他龙腾云是如何的不堪，一言以蔽之：良心堕落，人格变态，办事不力，是如何要了他的一千八百元钱。同时，还顺带着黑了一把，揭露了龙腾云的那些兄弟姐妹们是如何的口碑不好，所以龙腾云和他们是一路货色，是一丘之貉，是一群混蛋。而这甄道德自己是如何的灵魂高尚，形象伟岸，正气凛然。
但这事儿，龙腾云一直没有给那些兄弟们讲，包括自己的亲人，因为他觉得，这事儿只能人由时间去让云水那些黑暗的灵魂，看到一些光明之后，去明白一些事情。譬如龙腾云曾看到当时的一些云水老乡，炸了锅，基本言论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的嘲讽。但是他们从来不去想，一个道德高尚的人，怎么会去诋毁和污蔑一个帮过他的人呢？唯一能够揭露的真相就是：甄道德才是一个王八蛋嘛。但是龙腾云哈哈哈大笑之后，删除了所有的不认识的那些“云水老乡”，然后才第一次产生了，要回云水来，做一番拯救“云水人灵魂”的事业。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我可以告诉你，你在云水镇做这个事情，最后你一定会带着云水这一县人施舍给你的身败名裂、满身创伤而离开这个鬼地方。因为什么，很简单，这个地方的很多乡亲，看不得身边人比自己好，嫉妒自己的身边人超过了自己，痛恨自己的身边人竟然不顾他们的感受要超过他们，于是他们就会明里暗里搞你，主要就是搞臭你的名声。”秦无道严肃说道，“但是我此刻更要给你忠告：你不要惧怕这样结局，因为最终我们还有一个历史性地结局，历史会牢牢记住云水镇这个地方，曾经出过你龙腾云这样一个‘五千年一出’的人物。我从不讳言，我是‘五百年一出’的人物。为什么？也很简单呀，你看你，你在深圳，不管不顾，助力过很多乡亲，对这样的云水乡亲，你还有什么客气的？自己给自己活着就是了。反正不管自己怎么做，最终自己的名声要臭，那还管那么多干嘛？我们为自己内心的召唤而活着，又不是为他们所描述的那个‘人渣形象’而活着。所以，你管他们干嘛？”
“谢谢您的理解，秦叔。”
“你要知道，我看到你那个帖子以后，我就明白：但凡有一点点道德的人，绝不会以揭露真相的名义，去搞臭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但是我们的某些云水老乡，做人真有问题，实在是太不堪了。”秦无道说道，“不要怕，也不要声辩，更不用理会，你做你自己的，让他们去搞他们的。我们的格局，是去赢取某种属于历史范畴的东西，尽管最终可能得不到这个历史的声名，但是我们并不遗憾，因为我们去争取过。明白了吗？”
“明白了，秦叔。”
“好，啥也不说了，喝酒。”秦无道美滋滋地又喝了一口飞天茅台。
酒醉饭饱，邻居司机小刘也约好了，秦无道送龙腾云出门。龙腾云只让他送到台阶，就不让他再送下去了。秦无道看着龙腾云的背影，朗声喊道：“小伙子，其实我，更喜欢辛弃疾的那一首‘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你读一遍吧！”
龙腾云停住，但不回头，他颇有感慨，沉吟片刻，酝酿好情绪，开始读了起来，“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小伙子，你的云水普通话挺不错的，是我们云水的男人！”
龙腾云往后挥了挥手，器宇轩昂、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但是片刻，他又折回去，看着秦无道，说道：“秦叔，其实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此人此事，我就更喜欢辛弃疾的这首词，我读给您听听。”
“我在等着你，小伙子。”
“青玉案·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读完之后，龙腾云再次挥挥手，转身，健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