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凌乱的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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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公司，那辆前几天刚坐过的奥迪此刻就停在眼前，与道路两旁接送人上下班的私家车相比简直是鹤立鸡群，陈姐坦然走进副驾驶，招呼我上车。
刚好走出来的同事纷纷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田欣惊讶地看着眼前这辆霸气的豪车，用下巴指了指车，意思在问我什么情况。
我尴尬的摇了摇头示意她明天细说，身边的田镇羡慕地调侃：“咱公司真是藏龙卧虎，敢情向洋是个隐形富二代，来这里纯属为了体验生活的！”
我冷哼一声没搭理他，奥迪q7的喇叭声吓了我一跳，主驾驶上的保姆按下车窗催促道：“愣着干什么，上来呀。”
众目睽睽之下，我拉开后座门钻进去，舒适的座椅很解乏，保姆手握方向盘热情地说：“想不到没过几天咱们又见面了。”
我笑了笑，颇有好奇心地问道：“陈姐，咱们去吃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奥迪q7无声的往市中心开，坐在车上感觉不出任何动静，就像坐在办公室椅子上，实则车速已达80迈，这也证明了奥迪的稳定性能，我什么时候才能开得起这种梦寐以求的豪车！
行驶大概半小时，保姆轻轻推醒正打盹的我，道：“到了。”
我打了个哈欠，睁开朦胧的双眼，视线渐渐清晰，陈姐指着眼前的一家五星级饭店说道：“进去想吃什么随便点。”
我深知这种地方胡吃海塞一顿至少上千元，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低声道：“随便点两个菜足矣。”
下车时保姆却还待在车上，面对我的邀请，她微微摇头说自己来之前吃过了。
毕竟是别人的局，我也不好强求什么，只是落下同行的人有点不忍心。
走进这家名为松鹤楼的饭店，华丽的布置让我眼冒金星：一间白大理石的巨大宴会厅，红色的帷幕，发亮的嵌花地板，绿色圆柱中间放着很多桌子，白桌布上面金、银、玻璃器皿闪闪发光。高台上有一张长桌，从大厅这一头直到那一头，约有一百尺长，其余的桌子一排排和高台成直角。两盏金碧辉煌的巨型吊灯从高高的红色金色的天花板垂下，吊灯上的无数个毛玻璃的圆灯大放光明。在墙上还有装饰华丽的壁灯闪光耀目。
“陈姐，咱能不能去单间吃，外面这么多人乱哄哄的我不太适应……”
“没看出来你还是内向的孩子。”她抿嘴笑道，然后叫来服务员，问还有没定出去的单间，这时身着制服的大堂经理跑来，接过她的挎包，嘘寒问暖道：“不知道陈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陈姐用手拍打了下他肩膀，道：“油嘴滑舌的样子越来越贫，最近和女友发展的怎么样？”
“托您的福，非常好！预计明年就结婚。”
“不错，结婚后好好对人家。”陈姐将鬓角的白发撩到耳后，继续说道：“现在有单间吗？我带孩子过来吃口。”
大堂经理愣愣地看了我一眼，想必认识陈姐多年的他听到陈姐说我是他孩子，心中震惊大过喜悦，以至于愣了好几秒才点头回答：“有有有，您跟我来。”
在他带领下，我俩进入到一个可以容纳三十人左右的超大包间，音响设施齐全，宽大的显示屏能提供给客人唱歌和看球赛的娱乐内容。
大堂经理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交到陈姐手中，陈姐看都没看就放到我面前，说道：“小洋，我也不了解你喜欢吃什么，自己点吧。”
我随便翻了几页，上面每道菜的昂贵价格远远超出我的预料，将菜单还给她说道：“我没有挑食的习惯，随便点俩菜垫垫肚子就行。”
“年轻人总抹不开面子。”陈姐毫不留情地拆穿了我，拿起菜单对弯着腰的大堂经理说：“行吧，那我来点，松鼠鳜鱼、响油鳝糊、雪花蟹斗……”
我后背直冒冷汗，打断她道：“陈姐差不多够了，我饭量不大，糟蹋饭菜太可惜……还有那道松鼠鳜鱼，我不喜欢吃松鼠，别点了吧……”
大堂经理咬紧嘴唇强忍住笑意，陈姐笑的前仰后合，说道：“这道菜是把鳜鱼做成松鼠形状，并不存在松鼠……”笑了许久，她揉了揉笑酸的腰，接着说道：“再不济也得凑齐四个菜，否则不吉利。”
我尴尬的红了脸：“您请继续。”
“刚点了三个，加一个碧螺虾仁，再来个鲃柿汤。”
大堂经理秒变严肃，接过菜单礼貌的问了句：“还需要酒吗？”
陈姐将目光转移到我这边，我笑着拒绝道：“明天还要上班，就不喝了。”
大堂经理离开后，置身于偌大房间的我变得不自然起来，两人独占几十人的包间有点霸道，而且会耽误饭店的生意，比如突然来了一大家子人到这，明明只剩下最后这一间，却被仅仅两个占据，绝对会错失这一顿天差地别的盈利。
陈姐看穿我的担忧，递给我一套餐具，说：“心里别过意不去，我和饭店老板是多年的朋友，包括你们公司的某些领导也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听到这我下意识停止拆餐具的动作，像快木头似的愣在当场，无法想象眼前这个瘦弱的妇女竟有如此硬气的人脉和地位，难怪郭姐会给她端茶递水，震惊半晌，问道：“我公司人事部的郭主任也曾是您的手下吗？”
“你说小郭啊，说来话长，我和她的父母是同学，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当初本想让她去上海工作，谁承想这孩子骨气大的很，硬是拒绝了我的建议，一门心思留在这里发展，目的就是能常回家看看父母，这份孝心让我无法反驳。”说完她笑了笑，道：“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印象还停留在那丫头素面朝天的模样……”
我也附和着笑了笑，人总在向前走的同时经常回头看那些经过的风景，追忆那些逝去的青春，我也一样，但不同的是，陈姐回忆满是欣慰和开心，我却在回忆起往事的时候，被过去的种种美好极大刺激到失去林萱的我。
所以，过去的回忆比将来的希望更加甜蜜，这句话不假，但也仅仅是用于像陈姐这样遗憾不多的人身上，对我来说回忆大多伤神，还是不想的好。
饭菜被端上来，香浓的气息扑鼻而来，唾液腺在饥饿状态下分泌出大量口水，我夹起一块松鼠鳜鱼放入口中，回忆带来的痛苦瞬间荡然无存，鲜嫩多汁的鳜鱼肉入口即化，咸淡甚好。
旁边只有一个和老爸年龄差不多的阿姨，我也不顾吃相美丑，狼吞虎咽的用筷子夹起每道美味佳肴，嘴巴应接不暇地咀嚼。
陈姐一边小口吃着，一边提醒我慢点吃别噎着。
吃到半饱才放慢速度，和陈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家长里短，关系也从此刻变的亲近了些，我不再排斥她的热情，她也把我当作自己孩子一样照顾着。
“哈哈，年纪轻轻就知道赚钱补贴家用，真是个年少有为的好青年。”
“哪里哪里，我还是仰慕陈姐您的为人，换成其他人估计也就说句谢谢，然后庆幸的离开现场，哪像您似的，又是检查身体又是请客吃饭的。”
她抿了一小口鱼汤，拿纸巾擦了擦嘴，认真地对我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说到底还是你值得回报，大街上这么多人唯独你一个挺身上前，我比较好奇在千钧一发之际你是怎么做出判断的？如果你选择无视，自己既不用负责，也不会被撞伤……”
我咽下嘴里的食物，回道：“事后我也在问自己，情急之下为什么会选择舍命救人，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当时脑子里仅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眼睁睁看别人在我面前受伤，如果那天我没及时推开您，而是默不作声地离开，恐怕多年以后再想起，会自责到难以入睡。”
她表情凝重的看了我好久，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鼓掌称赞道：“好样的，有你这样的人在，世界都将会充满正能量。”
我被夸的脸红，喃喃道：“过奖过奖……”
我暗自窃喜好人终究有好报，尽管在这之前我压根不知道陈姐有这么高地地位和人脉。当然就算她是个平平无奇的老人，我也断然不会见死不救，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善，也是从小被老爸教育的要乐于助人。
有了陈姐这层关系，今后在公司里看谁还敢欺负我，说不定有朝一日还会有人来求我帮忙。
想到公司我又止不住头大，距离社长规定的期限还有三天，到时客户还不签合同的话陈忠丽等人就要面临被炒的风险，我不由得哀叹一声。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陈姐关切的问道，手里的筷子停在鳜鱼上。
“没事，最近公司订单出现了个大麻烦，弄得人心惶惶，社长前几天又下了最后通牒，说完不成任务就会取消奖金，连同裁员、调岗一起开启，不少人都提前在网上投简历给自己寻找退路。”
陈姐听完我的牢骚后，脸上也现出一丝忧愁神情，放下筷子问我道：“合同甲方是谁？”
我说出那个不愿提起的名字：“伊势尼。”
“那个规模庞大的购物商场吗？”
我沮丧地点了点头，道：“是啊，本来说好验厂就是走流程，签合同才是重中之重，都怪我情绪激动得罪了来验厂的客户，最后人家拿走合同附件借口说考虑考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对方就是想拖时间让我公司主动开口取消合作……”
陈姐从旁边座位上的包里拿出手机，对我说道：“稍等，我打个电话。”
她在屏幕上快速按下一串号码，拨出去，少时电话里传来洋洋盈耳的声音：“怎么了妈妈？”
看来是给女儿报平安的，或许是手机和现实音频接收渠道不同，导致电话里的声音上去非常熟悉。
五十来岁的陈姐风韵犹存，看上去与年龄有不小的差别，那她的女儿一定也是个美女，娓娓动听的声音令我感到心旷神怡，耳朵不由自主享受起来。
陈姐十分严肃的说：“你来一趟松鹤楼，我有事找你。”
“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吧，我组织了视频会议，半小时后等人到齐就开。”
陈姐语气更加凌冽，带有一种强制命令的态度，说道：“每天上班受累下班还得遭罪，不能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正好也没吃饭吧？既然会议是你组织的，你也有取消的权利，就当给员工些休息时间，占用人家下班的私人时间，时间一长就被受埋怨。”
陈姐的女儿似乎很犹豫，但最终还是妥协，说道：“行，听您的，我换下衣服，十分钟后到！”
“路上注意安全。”陈姐说完便挂断电话，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年纪轻轻就成了工作狂，以后难找对象。”
我好奇地问道：“您女儿也参加工作了吗？”
“她刚步入社会没多久，还是个愣头青，别看电话里这么规矩，现实中可是个淘气包呢，小时候经常调皮捣蛋，和一帮男孩子混在一起，久而久之被他们称作大姐，后来被老师知道严厉批评，她却语出惊人的问老师，喊大姐违反学校纪律吗？当场让老师下不来台。”
吃着可口的饭菜，我自然要讲着好听的话说：“锋芒毕露的自信来源于实力，您女儿在工作能力肯定非凡，将来定会成为生活中的佼佼者。”
陈姐听到夸女儿的话，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道：“借你吉言喽。”
“对了，您刚才说她刚步入社会没多久，那她今年多大？”
“和你一样，92年的。”
这次外出的意义很大，不光品尝到迄今为止最好吃的饭菜，还能结识与自己年龄一样的女强人，待会儿要抓住宝贵的机会，向她请教一些工作上的知识。
片刻后包间的门被推开，一个头发微卷身材高挑的女孩来到陈姐身旁，淡淡的香水味弥漫四周。
还没等坐下她便不顾有外人在的情况，亲昵的抱紧陈姐，母女二人温情的瞬间，女孩的正脸被我看清，口中的鳜鱼肉淡然无味，愣神之际手没拿稳，筷子从指间滑落到地上，我内心直呼：世界上真的有巧合吗？还是说孽缘一向是斩不断、理不清的？
陈姐的女儿，正是前些天刚被我粗暴行为惹哭、手握公司命门合同的伊势尼公司部长……逢春！
逢春离开陈姐的怀抱，马上注意到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因厌恶而皱紧的柳叶眉，双眼迸发出一股无法遏制得愤怒，可能碍于妈妈在旁边，她没有无礼地对我下逐客令，也没说一句难听的话，调整好表情，端坐在陈姐身边。
怎么也不会想到被我救下的人是逢春的妈妈！如果事先了解，宁可在家吃泡面，打死我都不会出来。
事已至此除了机械的嚼东西，我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缓解尴尬，望着逢春那张连生气都美丽生动的脸，我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