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岁小孩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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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大人的话来说,我不懂得圆滑,不会审时度势,一旦被情绪左右,就算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他们说我这种性格很难定义好坏,每次我都会极力反驳,质问他们有没有急火攻心失去思考能力的时刻。
拘留所内,冰冷的墙壁透出寒意打压着每个来这里的人,代表法律尊严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多少让我内心压抑,恨不得跳窗户逃离这里。
但这终究只是心里想想,我还没傻到让自己罪加一等的地步,硬着头皮熬过这几天就没事了。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一早拘留所的门被推开,一个年轻民警走进来对我说:“向洋是吧?有人帮你交了保释金,登记一下就可以走了。”
我正在刷牙,听到这话,激动的连口都没漱,吐了两口泡沫,扔掉一次性用品,跟在警察后面离开。
半小时后,办理完相关手续的我拿回已经亏电的手机,大步跨过门槛。
我猜的没错,交保释金的是田欣,毕竟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她知我知。
我和她并肩走出拘留所,仅仅拘留了一天,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连曾经厌恶的苦涩空气都新鲜起来。
田欣整理着褶皱的工作服袖口,她是在上班时间过来帮我解决麻烦的。
我随手往嘴里扔了支烟,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对她说道:“麻烦你了,等我回家手机充上电,就把钱转给你。”
田欣倒没在意保释金的事,手上的动作停下后对我说:“以后做什么事都别冲动,不为自己也要为林萱考虑,反正我替你写了7天假,待会儿就别去公司了,回家哄哄林萱,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帮忙。”
她说完后便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摇下车窗向我挥挥手,然后消失在来来往往的车流中。
走反方向回到出租屋,如释重负般倒在床上,浅浅睡去......
醒来时已经傍晚,太阳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燃烧仅剩的精力,将最后一抹斜阳撒向人间,冬天的黄昏虽不比春天的绚烂,夏天的奔放,秋天的成熟,但那苍茫的美也令人赞叹。
昏暗的屋内,我攥着两沓钞票反复端详,心里不断嘀咕“要是我的该多好”。
一个大胆的贪念于内心产生:要是我私藏一部分在手或者花出去,到时候还给对方时就撒谎说捡到钱包时里面就剩下这些,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于是我数出5000放在一旁,将剩余的钱装进钱包,翻到事先找出来的名片,照着上面的号码拨过去。
流行音乐扩散至房间各个角落,电话响了半天才被接通,那头是一个悦耳、清脆的女声,礼貌的说道:“您好,哪位?”
太久没听到如此动听的异性声音,而且总感觉这个音色不是第一次听到,以至于我愣了愣才说:“我捡了个钱包,从里面找到这个电话。”
我的意思很清楚,让她说一个我有空的时间过来拿,对方沉默几秒才说:“今晚恐怕不行,我同事前两天受伤住进医院,这会儿我正在看他,估计要等到半夜才回去......”
我哭笑不得,被动说道:“没打算让你今晚过来拿,明天有时间来这。”说完我挂断电话,用短信方式将所住小区位置发过去。
看着桌上崭新到能反光的人民币,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也只得无奈认命,谁叫我是个善良的人呢?
静下心来盘算下一步打算,假如这5000块钱能成功蒙混过关,我可以给自己置办些新衣服,把屏幕满是裂痕的手机替换掉,连续吃一个礼拜海底捞,或者借助已经批准的长假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想到这里,我把控不住的癫狂,一不留神踢出的腿磕到床角,疼的龇牙咧嘴......
很快疼痛便被喜悦掩盖,看见地板上厚厚的灰尘陷入沉思。
自从林萱走后,我每天早出晚归,在家待不了几个小时,正因如此半年来没做过几次卫生。
我找来扫把大致清理完现场,又用沾湿的拖布擦干净,等到自然风干以后再重复一遍,花了一个半小时才让这间住了很长时间的屋子重新焕发生机,我站在地垫上看着一尘不染的房间,心里空落落的,要是林萱在这,能看见我改邪归正,为我们之间的爱情努力,会不会很开心?
人总是得到失去后才后悔没能对另一半好点。
电话再次响起,是刚才和我通话的人,而且是个萝莉音的女孩。
接通后还没等我问什么事,对方便先开口:“那个......还没请教您贵姓,怎么称呼......”
我一头雾水,猜不透她的意图,捡个钱包归还失主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问我姓名,要知道以前在学校内捡个手机现金之类的,归还失主以后顶多得到几句客气话,事后看见我都装不认识。
莫非她是懂得感恩的人,那这钱包就值得还,我回道:“免贵姓向,单名一个洋。”
她轻笑一声,道:“您家里人喜欢向日葵吗?”
“海洋的洋!”我被啰嗦的有些不耐烦,音量提高两度。
她可能意识到自己随口开的玩笑影响了我心情,支支吾吾停顿片刻,说道:“明天去找您拿钱包,不打扰了。”
我不愿多废话,索性直接挂断,并不是我开不起玩笑,而是讨厌自己的名字被别人用作话题,向日葵是我妈喜欢的花,至今家里阳台上都摆着好几盆,可惜我对她的印象停留在五岁,也是她最年轻最美丽的时候。
早已模糊的记忆慢慢涌现在脑海,依稀记得我坐着幼儿园班车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妈妈,给她唱那首每个人必会的世上只有妈妈好,她也会抱起我亲两口,温柔的问我今晚想吃什么,每次我都口齿不清的说什么都好。
直到后来父亲出工伤摔断腿失去劳动能力,抢救加上后续治疗花光家里所有积蓄,她刚开始没表现出什么,随着时间时间慢慢推移,饭桌上的菜从肉块变成肉丝,再从肉丝变成白菜,她的表情逐渐有了变化。
终于,她在做完晚饭后,动身回了娘家,不到一个星期便送回离婚协议书,父亲签字时眼眶含泪的场景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对一个没多少印象的人,我恨不起来,但在每次回家看到父亲时,心里便会迸发出无尽的痛恨,痛恨她的现实,痛恨她的狠心,痛恨她说好要看我长大却食言......
......
由于在拘留所的作息很规律,这一晚我睡得比较早,次日闹铃还没响便自然醒。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早晨,孕育着簇新的盼望。
把桌上零散的几张银行卡装进钱包内,下楼来到“早点见面”,点了一份水饺和咸菜当做早餐,饺子搭配咸菜条,不需要醋也照样香。
田欣给我发来消息,问我难道真不打算提前上班,我坦诚的回道:“你以回天津为由替我请了7天假,算上周末一共9天,现在去上班的话,等于告诉领导我是在说谎,而你这个提交申请的人也得劲跟着吃瓜落儿。”
她发来一个连连点头的表情包,回道:“你这一说还真有道理,但也不至于真休这么长时间,过个三五天回来,到时就说提前忙完就得了。”
我删除对话框不打算回复,因为我还没傻,清楚田欣是为我好,像我这种编外人员和她不一样,工资完全是和加班成正比,靠那点可怜的补贴和绩效压根不够吃饭的。之所以不回她,是因为这半年来的兼职让我心里的压抑如泰山,我真的需要一个稳定的长假来释放压力,就算不去旅游,在家里躺几天也知足。
她见我迟迟不回消息,大概猜出我的想法,于是回了一条:“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
填饱肚子,我又逛了一圈附近的商业街,从头到尾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门店,这里的物价还凑合,想买东西不至于不用去商场花冤枉钱。
漫步至上午十点,我接到钱包失主的电话,互相报出位置后,她把地点定在距离我不足一公里的星巴克咖啡店,说在那里等我。
我对咖啡不感兴趣,但对方诚挚的邀请,我也不好意思拒绝,正好也尝尝人们赞不绝口的“绿娘们”是什么味道,比雀巢、三顿半如何?
走了十分钟便达到指定地点,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苗条的女人,她正在低头玩手机,浓密的乌黑长发遮住半边脸,长如黑翎似的华美睫羽在他白皙如玉的脸上落下深不可测的阴影,面前摆着两杯咖啡,直觉告诉我,这就是那个钱包里装两万现金的女人。
走进咖啡店,她第一时间发现了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熟悉的声音让我更加确定没找错人,就在我走近与她四目相对时,难以言表的尴尬弥漫至整个咖啡店,我有点后悔来这,应该选择默不作声把这笔钱私吞!
眼前的人正是两天前醉汉的同伙,那个自己人被打却无动于衷的女人!
她也认出我,下意识后挪椅子,表情瞬间变得复杂,判断不出是恐惧还是厌恶,总之没有一丝好感。
来都来了,我也只好履行承诺,在归还钱包之前,我走流程问道:“钱包的款式和里面的东西还记得吗?”
见我没多废话,她表情这才恢复些许淡定,拿起咖啡抿了一口,轻声说道:“米色钱包,身上有一排亮片,里面有两万现金和三张银行卡......”
她淡然的样子并没获得我的欣赏,转过身掏出钱包仔细核对,确认无误后才放到桌上。
她不知道的是,里面的现金被我私吞5000,我有些心虚,却强装不屑的说道:“是你的没错,不过我捡到时里面只剩下,要不我把捡到的位置给你,再去找找看?”
一滴汗顺着太阳穴滑落,经过脸颊带来瘙痒,我担心被她从脸上看出端倪,转头看向店外一辆辆飞驰交错的车。
她眉头一皱,从包里掏出一捆半现金,说道:“两捆钱都是用扎钞纸固定好的,就算被风吹走也不会丢那么多,明显是被人拿走了!”
我心头一颤,紧张到额头布满汗珠,现在把钱拿出来相当于承认我是拿走钱的人,无异于自投罗网,还是找个其他机会把钱悄无声息的送还给她,这样既能弥补她的损失,又不会让自己难堪。
骑虎难下的我凑过去看了眼现金,无辜的说:“我捡到钱包没打开就直接上楼了,你可以调查摄像头取证。”
“我又没怀疑是你拿的,解释这么多干嘛?”
我愣了愣,道:“我这是体谅你的心情,我也丢过钱,知道是什么滋味。”
没想到她冷哼一声,将现金放回包里,一脸无所谓的说:“算了,只要银行卡没丢就行,那些钱权当施舍了。”
我顿感自己的尊严被践踏,有钱就了不起?我用得着你施舍吗?
内心抱怨了一堆,嘴上却无力反驳,毕竟这钱是我一时糊涂才拿的,也活该被暗讽。
相互之间印象不好,我认为她冷血,自己同行的人被揍,连劝架的话都没说一句,独自坐在那又吃又喝;她似乎也不爽我,在我凑过去的一刻倾斜身子,就好像我身上带着戾气似的......
尽管如此,她仍旧出于我捡到钱包归还的感激,指了指桌上另一杯没动的咖啡,说道:“坐下尝尝这杯冰美式。”
我没有言语,点点头坐在她对面,端起咖啡撕开盖子,喝了一大口,苦涩刺激着味蕾,表情当场变成麻将牌里的“八万”,吐槽道:“这么难喝的东西居然有人花钱买!白给我都不喝!”
我的话并没吸引她的注意力,而是敲打着手机屏幕不知再给谁发消息,气氛因沉默变得无味。
沉默中我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声音甜美的她第一眼感觉平平,但是五官精致、质感,眼角微微上翘,配合发育完美的苹果肌,组成完美的面部黄金比例,再加上本身清纯的气质、冷冽的御姐范,给人满满的征服欲。
看来人美声甜这个词不是凭空而来,单论长相,她能甩那些整容网红十条街,遗憾的是,我们不太投缘,甚至面对面坐着也找不到任何话题,如果没有两天前那场意外,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但这也只是我单方面猜想。
没过多久她便起身离开,临走时不忘告诉我:“钱已经付完了,慢慢喝吧。”之后便没道一声谢离开,当我看到她打开一辆宝马的主驾门时,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她不在乎5000现金的去向。
看着眼前还冒热气的咖啡,向来以浪费为耻的我一阵犹豫,最终找服务员要来打包袋,拎着只喝了一口的咖啡离去。
回到家中,我掏出口袋里的现金数了一遍,她已经不在乎这钱的去向,也就是说现在我可以将这笔钱占为己有,奈何过不去道德底线这道坎,最终我决定想办法通过别人把钱还给她,紧接着又在人选方面犯起愁来。
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能联系到她的方式只有通话记录里的那串陌生号码,身边的人八成也不认识她,总不能去医院找到那个被我揍的人,告诉他:这钱是我捡来的,麻烦替我还给那天吃饭的女士。
这显然是个三岁小孩都不信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