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陆二龙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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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深夜，淑红母亲发觉不对。便让丈夫陆兆诚去找女儿淑红。陆兆诚在村里转了一圈，没见着女儿就踅了回来。说该去的地方都去了，没有见到淑红的影子。
孙氏琢磨了一下，一拍大腿，马上悔悟的说道:\\\坏，肯定有事发生。″
陆兆诚问婆娘发生了什么事，孙氏说:\\\这几个月以来，淑红只要看到咱放工回来就自顾自往外跑，每次很晚才回来，问她在干什么，她就说找陆兆义干大玩哩。最近，赶快去看陆兆义可在家。″
陆兆诚不敢怠慢，走遍了陆兆拓陆兆明陆兆有的家，连陆兆义的影子也没看到。
孙氏又动员弟弟陆兆彪，陆兆健全村去找陆兆义，哪里还有陆兆义的影子？事情太明白不过，干大陆兆义把干闺女陆淑红拐跑了。
孙氏马上带领陆兆诚，陆兆彪，陆兆健去找陆兆拓理论。陆兆拓把责任推的干干净净:\\\这事不要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话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孙氏指着他的脑袋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可能不知道，你这是在推脱责任，我跟你讲，你要包庇他，我跟你没完。我不把这个龟孙王八蛋去蹲监，我死不瞑目。″
陆兆拓只好赔笑说\\\凭我们的关系，我哪能包庇他呀！我要是知道绝对不会发生什么事，回去吧，我调查一下，看到底什么情况。″
孙氏在第二天十点没有等到任何消息的情况下，命令陆兆诚带着两个弟弟把陆兆义家破坏的不像个家，锅，碗，瓢勺全部砸烂，碎了一地。
陆兆义母亲吓得在厦屋里不肯出来，孙氏进去把屋内立起的东西全部掀翻砸毁，这个家即时就不像家了。
孙氏把陆兆义母亲从厦屋里拉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她:\\\老婆娘，你说你儿子把我闺女拐哪去了？\\\
陆兆义母亲闭着只有一条缝的眼，是语不连的说:\\\上哪去，我哪知道。\\\
孙氏朝她吐了一口唾沫:\\\呸，你不知道，鬼知道，你就是在包庇你的儿子。\\\陆兆拓的母亲再也不说话了。
随后几天，陆兆诚带领门房侄男伯父找遍了临近几十里所有与陆兆义家有亲戚关系或朋友关系的村庄。没有一点关于陆兆义和陆淑红的消息。孙氏最后一根支撑希望的稻草折断了，她无力的坐在板凳上喃喃自语:\\\从今往后，家里没有这个闺女哩。\\\
至此，陆兆义成为母猪原第二个不花一分钱讨到年轻媳妇的男人。
人一旦认定某个人给予自己的好，特别是灵魂的入心的男人都可能去接受，根本不去考虑接受所带来的后果。社会是发展的，历史是演变的，个人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不自觉在改变的。
多年之后，当宁明县全县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陆兆义携妻和两个儿女回来了。一行四人没有停顿，由陆兆拓，夏临泉，柏志伟陪同，来到陆兆诚的家。
陆兆义和陆淑红笔直的跪在门前，夏临泉让两个孩子去喊姥爷，姥姥。两个孩子怯生生的喊出:\\\姥姥，姥爷。\\\
孙氏开始看都不看一眼，后来则把最小的女儿抱在怀里。陆兆拓把买的礼品和几百块钱放在饭桌上后，陆兆诚叹了一口气:\\\唉，回来就回来了，生米已煮成熟饭，还能说啥哩，建房子过日子吧。\\\
从此，陆兆义和陆淑红在自家老宅建了三间房子，安居了下来。
陆淑红后来又生了两个孩子，日子越发拮据，矛盾越发突出，难免发生口角。陆兆义不知相让，淑红气的昏了头，拍着屁股，一蹦三尺高到门前的路上，根本不在乎路上有很多人在谝闲传，疯了一样，大骂陆兆义:\\\陆兆义，你个狗日的，你个驴配的，你哄我说玩撬动地球的游戏，一玩不打紧，我的一辈子都被你玩进去哩。你说你会疼我一辈子，你个驴日的，你哪一点疼我了？我说一句你十句等着我，还想打我，你也不想想，我是那个容易受欺负的人吗？\\\
每每如此，陆兆义会很快从屋内冲出来，捂住她的嘴，硬生生的把她扛起来抱进屋去，随后就没有了动静。
路上的村人咧嘴大笑，当年的秘密不再是秘密。陆兆义气急败坏，怒斥床上的媳妇:\\\吵架归吵架，你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讲出来干嘛？″
陆淑红寸步不让:\\\我想讲就得讲，你敢说你当年不是哄我，你想得到我就起了坏心，说玩游戏，以玩游戏为名霸占了我这个黄花大闺女，对吗？我说的不对吗？从今往后你打我一次，我就跑出去说一次，看谁丢人。\\\
从此，陆兆义再也不敢与陆淑红顶嘴，日子艰难的往前走。
陆兆义与陆淑红的逃婚成功在母猪原开了先河。在此后的十年间，又有很多对年轻人效仿。他们只要得不到父母的认可，就想到跑出去一段时日，若干年以后带着孩子回来，生米煮成熟饭，哪位父母没有恻隐之心，不去接受自己的亲生闺女呢？所以，见到女儿的那一刻，以前的所有赌气咒女儿死的话，都烟消云散。
遗憾的只有一条，就是女孩把自己廉价的青春交给了一个男人，没有把自己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得不到亲人与朋友的祝福和赞美。一时的冲动私奔，十几年后拖儿带女。女人终究要为她昔日的鲁莽行为买单，终生后悔。
活着，责任。人类的责任，民族的责任，家庭的责任，丈夫的责任，朋友的责任。普通人，谁能主观认定几个责任？
正当母猪原的人们继续实行唯一的生产生活方式，集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时，一个震惊母猪原的事件，再次发生在原上，传的人尽皆知，家喻户晓。让人瞠目结舌，心生悲凉。
故事要从陆三龙回原讲起。那天上午，一辆黄色的军车从东陵镇驶来，上了原坡，径直开到东陵村村部。从村部上了陆兆拓和夏临泉后，泛绿的汽车又经直开到陆福娃家门前，从上面下来六个人。夏临泉和陆兆拓，陆五儿外，还有穿着绿色军衣的县武装部的领导。陆三龙的腿上缠有白色的纱布。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陆梦燕眼尖，从二楼看到三龙后马上疾步下了楼，走到五个人的面前，懵懂的看着三龙:\\\二弟，你咋哩？你二哥哩？\\\
陆三龙翕动着嘴唇，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欲哭无泪。
梦燕预感到事情不妙，肯定发生了大事。她不敢相信的继续问道:\\\说呀，你二哥怎么样了？怎么你回来他没有回？″
一位全身穿着军衣的人说:\\\请陆二龙的家人节哀，我代表宁明县人民武装部，向你们家表示哀悼并亲切的慰问，陆二龙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壮烈牺牲了。″
陆梦燕顿时泪如泉涌，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陆三龙双膝跪地，匍匐在梦燕的脚踝骨上，声嘶力竭的说:\\\梦燕姐，都怪我，是我没有照顾好他。他为国捐躯，壮烈牺牲。\\\
梦燕即时满脸都是泪水悲喜泣:\\\壮烈牺牲，他人呢？″
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陆福娃，他与黄氏慌慌张张的往家跑。当看到梦燕哭的像泪人一样时，确定事情的真实性，不由的全身抖动，\\\哇的一声大哭:\\\儿呀！为什么我又去了一个儿呀？二龙，\\\陆福娃一头栽倒在地上。
陆三龙向他们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一九七五年越南公开反华，在国内开始疯狂打压华人华侨的正常生活，导致大量华人华侨返回中国。
越南人在中越边境挑起武装冲突，派遣武装人员越界进行侵扰，打伤边民，推倒界碑，蚕食边境。
最严重的是撕毁一九五八年越南政府承认的东沙群岛，西沙群岛，中沙群岛和南沙群岛属于中国的声明，并违法侵占中国南沙群岛96%以上的岛屿。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四日，上面下达通知，开始自卫还击作战。二月十七日，在中越边境线上，万炮齐发，自卫还击战正式开始。
打仗是残酷的，谁也不想打仗。但是打起仗来想到夺回属于祖国的每一份土地，就是保家卫国，属于祖国的土地每一寸都不能丢失，所有的人英勇奋战，不惧牺牲，坚守阵地。
我们部队是从扬州开拔的，2月27日直接参加谅山的战斗。经过一夜的战斗，谅山变成一片废墟。再向南推进四十公里，越南首都河内就在眼皮子底下。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三月五号，接到上面通知，中国边防部队开始撤军。
在撤退的过程中，二哥发现敌人躲在猫儿洞里向这边扫射，为了身边的弟弟免受子弹射中，他用他的身躯把三龙扑倒。三龙完好无损，二龙则中数枪，子弹射中了他的胸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陆二龙强忍住疼痛，向三龙惨笑:\\\我本以为打了胜仗，回到驻地就给你梦燕姐写信邀功。没曾想命运给我开了个玩笑，不想让我回家哩。回不去哩，哥知道你也喜欢梦燕姐，一个好女人只能是一个人的，哥走后，你要答应我，今后要好好的照顾她，余生要给他最好的生活，不允许欺负她。听哥的话，这一生，要好好对待她。\\\
陆三龙哭着答应了二龙的要求。
愤怒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没有手软，奋起群攻，把藏在掩体里的敌军全部清除。
夏临泉实在憋不住了:\\\你受伤了回来哩，那你二龙哥为国捐躯，那他人哩？\\\
三龙不敢直视夏临泉:\\\二哥被安葬在靖西县烈士陵园。″
武装部的领导把一份讣告递给夏临泉，夏临泉仔细看了一下后读出陆二龙安葬的具体位置:\\\靖西县新靖镇环河村球路屯东高坡岭上。
县武装部的人员确定陆福娃的真实身份后，把一个红色烫金的本本双手递给了他。真切与肃穆的说:\\\陆三龙同志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作战中，英勇杀敌！不会牺牲，功绩显着，由政治部颁发二等功奖章和证书。\\\
当武装部的人员把镶有军烈属家属的烫金牌匾挂在门上，他看到了旁边的那块陆世杰用生命换来的烫金牌匾时，他不由得被震撼住了。一个家庭出了两位烈士，太让人震撼了。他不由的用一个标准的军姿站立，向世杰和陆二龙敬礼。
陆福娃家的院里院外，不知何时站满了人，他们个个表情严肃。目视门上的那两个烫金牌匾。
宁明县武装部的领导走后，由陆兆拓牵头，与村里几位年龄最大的老者共同商议，该怎么面对这件事情？弟兄两个，一个死，一个受伤回来了。战死了的人骨殖并没有运回到原上。该怎样祭奠逝去的英灵呢？
几位老者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按照传统的礼节，如果战死沙场骨殖能运回来的话，所有的族人必会为英雄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以期来传承他的英雄事迹，以期来宣传他的不会牺牲，保家卫国的精神。然而现在他的骨殖葬在异地他乡，一切都无从办起呀！
这个时候，陆梦燕说发话了:\\\没有骨殖也要办。\\\
所有的人目瞪口呆，没有骨殖怎么办？
梦燕坚定的说:\\\二龙是为国捐躯，特殊的原因，他回不来了。但是我们是他的亲人，为了留有念想，让我们陆家子子孙孙记住他是为国牺牲的，为国牺牲的他有保大家舍小家的牺牲精神。这样的英雄我们肯定要为他做些什么。他人没有回来，我们可以为他做一个衣冠冢。到镇上买一具棺椁，把他的衣服，所有关于他的东西，全部放进去，择日进陆家的陵园。\\\
夏临泉与所有的人难为情:\\\梦燕，这样不妥吧？\\\
梦燕态度非常坚决:\\\我说的够明理了。如果你们不愿意去办，我不强求。我来出资，凡参加葬礼的人，一天十块，半天算一天，当天结清。″
陆五儿态度坚决:\\\我赞成梦燕姐的说法，为我哥做衣冠冢。\\\
所有的人听五儿这么一说，没有人再有意义了，一致赞同:\\\就按梦燕说的办，但是不要一分钱。\\\
于是，在没有锣鼓唢呐吹响的情况下，东陵村的人们心往一处使，没有任何声张与矛盾的情况下，把陆二龙的衣冠冢在陆家的陵园，世杰的旁边建起来了。
二龙的坟堆与世杰的坟堆有了明显的差异。经过七八年风雨的浸蚀，世杰的坟堆已经变成了黑褐色。二龙的坟堆全是一色的黄，特别碍眼。白色的蟒纸在微风的吹拂下，无精打采的摆动。
把二龙送下地后，很多社员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家。陆兆拓，夏临泉，高佳丽，柏志伟和村里的很多老人没有走。
这个时候，陆梦燕出其不意的搬来了一个小板凳，自己坐在了上面。她示意陆三龙把腿抬起来放在一个高凳子上，然后去解他的伤腿。
康氏不解，睁着悲伤的眼神望着梦燕。陆兆鸿也是不解。
陆三龙不解的说:\\\梦燕姐，你要干什么？″
梦燕边去接她的绷带边说:\\\姐看你伤的重不重？到底伤哪里哩？\\\
陆三龙目视着她不言语，任由梦燕把纱布一层一层的清理掉，直到露出受伤的腿肚。左边，右边都没有伤，只有在承山的位置有一个伤洞，还没有愈合。
梦燕只看了一眼，眼都没有眨的说:\\\撤退，肯定是急行军，前后不可能有敌兵，受伤应该是左右位置，为什么你这伤是在小腿肚子上，且是靠下的位置。\\\
陆三龙不解:\\\什么意思？姐。\\\
梦燕:\\\没有什么意思，只是看看你的伤情。如果是子弹从后面射了过来，是人都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在床上躺上个哭爹喊娘。而你这伤没有动骨，还能走路。\\\
陆三龙就像吃了棉花，一点儿味道都没有。他装作目瞪口呆的看着陆梦燕。这时候，很多的人把目光看向陆三龙。
众人散去，梦燕嘱咐陆黄氏一晚上要多陪福娃叔，多聊聊。陆黄氏点点头。
梦燕回到二楼，把目光看向世杰。长久的盯视过后，她把三龙的位置给慢慢的移了下来，把镜框翻了一个面，放在了抽屉里。
那一夜，陆三龙没有睡好。他的记忆大部分定格在撤退时的画面:所有的战友急行军，抱着枪奔跑。误入一个苇塘，里面全是被割过的苇茬，苇茬被削的尖尖的，踩在上面，脚腿就有被割破的危险。现实环境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停步下来。没有办法，必须跳将下去。陆三龙跳将十几米后，就被一个苇花深深的刺进了承山穴的位置。他忍着剧烈的疼痛，跑出苇塘，然后去观察伤情。他发现小腿肚上有一个洞，上面有血溢出。他转了几下眼珠过后，快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空弹壳，咬着牙，把弹壳安进了尚在流血的伤口里，他嫌浅，用手指又往里摁了摁，直到把弹壳想到最里面的位置。
一切自然而然，他被特别照顾坐在汽车里，被拉到后方的医院里医治。在那里，医生在他的伤口里，用大止血钳夹出了一个沾满鲜血的子弹。
子弹沾的血是红色的，在白色的器皿里，特别的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