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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提经济母猪原修渠 迁祖坟柏智麟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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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村巷贴出\\\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标语后,母猪原上的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大庆在哪哒?大寨又在哪哒?农业不就是种地吗?翻翻土,撒撒种子,收了籽实再晾晒,晒干了,分了算球哩!”

工业是干啥哩?工业是啥意思嘛?一种模糊不清的认识,在母猪原上散播开来。正当人们百思不得其解时,宁民县经济特别委员会委员陆兆鸿与两位年轻人来到了东陵村,在东陵村小学召开了宣传大会。

陪同的两人当中,其中之一就是柏智宸的二儿子柏世卿。

校园内外立马张贴了各种各样口号的标语,奇怪的是柏智麟没有敲锣,东陵村几乎所有的人家都来了人,老人牵着孩子,丈夫引着妻子,浩浩荡荡涌向东陵村小学。

柏智麟本不想去,斟酌再三,还是起身前往。到会场时,大会才刚刚开始,会场前面挂着“东陵村农业学大寨现场启动会”的横幅。主席台正中坐着陆兆鸿,一边坐着柏世卿,一边坐着一位精神十足的年轻小伙子。陆兆鸿偏头向他嘀咕了几句,小伙子会意,从容走到前面。

小伙子身着中山装,留着后梳头,发丝锃亮,明显的喷了油,完全一副进步青年的样子。这位年轻人毫不怯场,右手一挥,示意大家不要喧哗,开始演讲:“东陵村的老少爷儿们,为了跟进新形势,促进宁民的经济腾飞,改善人民的生活水平,宁民县人民政府成立了宁民县经济特别委员会,为了让工作落实到实处,县里专门组织了一批老中青年骨干力量到山西的大寨公社,河南临县的红旗渠进行实地考察。考察团成员调研回来,县委县政府急时召开了专门会议,安排部署了具体分工。经过八个月的日夜奋战,现在全县的农业改造可行性分析报告已经通过审批。所以,今天的会不单是一场宣传会,更是一场启动会。”

站在旁边的康瑞君用眼直视陆兆鸿,毫不避讳。陆兆鸿早已料到,就是不去回看,当作没看见,镇定自若,气质感十足。

年轻人继续演讲:“下面我来公布东陵镇农业学大寨领导层责任分工:陆兆鸿同志任东陵镇旱改工程总指挥,柏世卿技术总负责。东陵村灞河引水灌溉工程总负责:陆兆拓,委员:柏智麟,康瑞君。”

说到这里,人群中有大胆的女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犹豫了片刻,马上和颜悦色:“对不起,我忘记介绍我自己了,小可姓丰,丰收的丰,名友华,朋友的友,中华的华。刚才是哪位姑娘问我叫什么名字?你是不是看我年轻,为什么不让长辈说话?是不是?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毕业于扬州大学水利工程学院,我的父亲特意安排我跟随兆鸿叔和世卿哥学习,所以我没推迟就来了,冒昧的地方请大家海涵。”

说完话,丰友华向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台下又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嘴真甜。”

丰友华抬起头望向人群,倍感亲切:“是哪位大姐姐小妹妹能出来让我见识一下吗?”

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射向梦云,梦雪。梦云稍微有些拘束举起了手:“是我,陆梦云。”

丰友华只看了她一眼,马上就收回目光:“好漂亮的原上女孩。灞河引水灌溉工程任务十分艰巨,耗时不以年来计,我在原上的日子不在少数,如果大家喜欢我,可到两级指挥部来找我。”

含沙摄影的话让陆梦云羞红了脸,连忙低下了头。汤氏狠狠的瞪了大女儿一眼:“这么多的人,也不害臊。”

柏世卿好像心不在焉,反复扫视群众,就是没有见到陆兆镰校长的影子。

丰友华的精气神让所有在场的人侧目。他的阳光,原上的小伙子无一能比。就是参军报国刚走的世杰,阳阳,文权都无法与之比拟。

丰友华再次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开始讲解农业学大赛的具体内容:“宁民的地理环境与河南临县的地理环境相同,十年九旱,历史上曾几次颗粒无收。人们饥不裹腹,可谓是民不聊生,有过人咥人的记载。为了彻底摆脱这种困境,县委县政府召开特别会议,会议的宗旨,一定大力改善土地灌溉难题,一定大力发展当地农业,一定改善人民生活条件。经过反复勘察,数次论证,最终县委县政府批复成立,形成红头文件。具体的内容就是从灞河引水到母猪原,学习红旗渠经验,修建主渠,干渠,支渠和农渠。具体分工是主渠全县动员修建。干渠,支渠和农渠本村修建,争取三年完工。″

三年完工,台下立马人头攒动,议论纷纷。片刻之后,陆梦雪突然发问:“学习红旗渠为什么打着学大寨的口号?”

丰友华仔细看了看站在陆梦云旁边酷似一个娘的女孩子。陆梦雪并没有避开他的眼神,等待答案。看了一阵子,丰友华自己都感觉可笑,开始解释:“大寨是一个集体农业合作社,和我们东陵村一样。但大寨的土地七百多亩却分散在四千七百多个地方,都在一面坡上,和我们母猪原相反的是母猪原十年九旱,缺水。大寨是穷山恶水,平时干旱缺水,雨季来临,连日的暴雨就会引起山洪爆发,全村都处在一片汪洋之中。为了彻底改变这种现状,以陈永贵,郭凤莲为首的共产党人带领大寨人十年艰苦奋斗,十年啊,他们在七沟八梁面坡上建设了重重梯田。十年后,他们的稻谷亩产就由二百斤猛增到七百斤。七百斤是什么概念呀?那可是翻三番啊!解决了人民的温饱问题,从此大寨人不再挨饿。”

丰友加快了语速,并且声情并茂:“母猪原上的老少爷儿们,你们说咱学啥,学的不就是大寨人不折不扣的顽强精神吗。他们旱地能改良田,我们为什么不能?他们亩产七百斤,我们为什么不能?”丰友华振臂一挥:“只要我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我们也能,大家说是不是?”

丰友华的煽情,令台下的人人群激奋,柏智麟带头挥拳:“旱地改良田,好哩。”

人们欢呼雀跃,一片沸腾。

在母猪原上旱地改良田成功的例子并不是很多,坚持不了几季就会放弃,因为干旱季节地下水位极低,甚至低于井底。颗粒无收,自然之事。如今从灞河引水过来,怎能不令人兴奋而心潮澎湃而欢呼雀跃呢!

中午,陆兆鸿带着丰友华到自己家去吃便饭,并顺便观看翻新过后的陆家大院。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后非常满意,夸赞夏临泉一番。丰友华问康瑞君是这原上谁的老婆,长得不但漂亮,做的饭菜也是非常好咥。鹿兆鹏故意装作不知道:“你猜。”

丰友华:“猜啥哩,凭她的身材,长相与地位,如果那个男人不是十分的优秀,是难以配上她的。”

陆兆鸿笑了,把康瑞君喊了过来:“喂,康主任,这小伙子可真有眼光,他说不是十分优秀的男人是配不上你。”

康氏搓搓手,然后解开围裙,把它挂在墙壁上:“那他就没看出来这原上谁最优秀?”

丰友华稍稍琢磨了一下,马上惊呼:“你们,难道你们?”

陆兆鸿:“难道你是傻瓜吗?这一点都看不出来,谁家的女人能到我们家下厨做饭?”

丰友华像陆兆鸿竖起了大拇指:“叔,你真幸福,更加幸运。\\\

柏世卿在叔叔家吃了午饭过后,在村部与丰友华汇合。柏世卿要求村长阿兆拓找两个听话的村民当替手撒灰线。陆兆拓让陆兆庆找来了柏元清和陆水生,一群人扛着大弓和小弓,砍刀和木棍就去了测量现场。

在江村与东陵村接壤的地方,柏世卿按照图纸进行精确的测量,然后定位。柏元清与陆水生在东陵村段起始部位用木棍嵌入土地进行确位,然后根据柏世卿的标识进行等位撒灰线。

丰友华他们在前面走,后面两条白色的平行线就出现了众人的面前。从江村直北直南大约三里多地,正对着昔日未建成的养猪场。一行人前面定位,后面撒灰线,不由地接近养猪场。柏元清首先看到了锚头不对,示意丰友华朝前看。丰友华没太在意,说着话,灰线撒到了柏智麟家的祖坟跟前。仔细一瞧,柏家祖坟正好在灰线的中间。

柏元清问怎么办?丰友华吩咐继续撒的时候,柏世卿已经站在坟边傻楞。柏元清把石灰线撒到坟边站起身,静静观望两位技术人员。

柏世卿沉默了片刻之后,继续撒灰线。整个下午,七个人都在母猪原的东西南北进行测量定位。直到天黑,主渠定位完成。

柏智麟整个下午都没有来,到底是什么原因无人知道。

陆兆拓,陆兆庆,康瑞君三人虽然心里清楚,遇到了棘手的事,看到柏世卿没有说话,也都当了哑巴。丰友华把这件事压在心里,想在晚上与柏世卿商量,没想到,柏世卿脱了衣服早早就上床睡了。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陆兆庆的哨子就响彻整个东陵村。按照惯例,早上两分工,回家吃饭后接着干一上午,四分工,下午四分工。早上出工的基本是家里的主要劳力。上下午只要大于十六岁以上都可以上工,近二百号人从南至北一字排开挖土开渠,阵容非常壮观。

作为总指挥的陆兆拓见柏智麟还是没有到,与队长陆兆庆趷蹴在地上一阵“叽叽咕咕”过后招手让柏元清过来:“元清,你可知你叔柏智麟咋没来?”

柏元清:“我去他家看过,高婶说这两天他老是做梦。说耀庭姥爷托梦在向他诉苦呢,说这两天家里就会出大事,让他想办法解决。我听的瘆人的慌,不知道谁家的猫在他家的房梁上,像婴儿的哭声“嗷嗷”叫。”

“有这样的事?”

柏元清点点头。陆兆拓又机灵的问道:“他可知这事?”他用手指指了一下柏家的祖坟。

柏元清摇摇头。

陆兆庆把手一挥:“那你赶快回去告诉他,为了修渠,要挖他家祖坟哩。”

柏元清一溜烟往家跑去。

跨过两个门槛,进入二道院,柏元清“蹬蹬蹬蹬”就上了上房里屋,柏智麟躺在床上,一脸的病态,整个人神情倦怠,眼神暗淡。看到柏元清后惊觉的问道:“元清,你慌啥哩?”

柏元清故意作气喘吁吁样:“智麟叔,不好哩,修渠要挖你家祖坟哩,祖坟挡道哩。”

“什么?”柏智麟立马坐起:“修渠与我家祖坟有啥麻哒哩?”

柏元清继续解释:“主渠经过你家祖坟,祖坟挡道,水就不通哩。”

柏智麟跄跄踉踉下楼,颤颤巍巍向祖坟跑去。此时祖坟边已经聚集柏世卿,丰友华。

柏智麟站在祖坟边,左瞅瞅,右瞅瞅,目露凶光来到侄子柏世卿的身边:“这图纸是谁画的?”

柏世卿马上回答:“我设计的。”

话音未落,柏世卿的脸立马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叔叔柏智麟重重的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险些被打倒。

柏智麟气的直跺脚,用颤抖的手指着他:“你个畜生,你个大混蛋,你不知这里有咱家的祖坟吗?你就不能动动手改了尺寸改改道吗?”

柏世卿捂着被打的脸:“这是全县整体规划的,经过反复论证且巳经形成了红头文件,我哪知道干渠经过咱家的祖坟啊。”

柏智麟咬牙切齿:“昨天下午你们就开始撒灰线,你昨天不知道吗?今天动工挖土哩,才让我知道,你耍的什么心?你不想让这个家好过吗?你想让这个家落败吗?”

“我哪有那个意思,”柏世卿白了叔叔一眼:“我只管设计,没有管辖的权利。”

柏智麟看一眼陆兆拓,陆兆庆:“都给我停手,没有我的同意,谁也别动我家的祖坟。你们这些狗日的王八蛋,上次为了养猪已经把我们家折腾的够呛,这次又想历史重演,没门。”

陆兆庆冷笑:“你让停手,那两百来号人的工分你出呀?如果你出,我马上让所有的人停工。”

丰友华马上提醒:“修渠是宁民第一大事,责任明确,而且赏罚分明。要是怠了工期影响工程进度,丢了乌纱帽也是有可能的哟!”

作为东陵村总指挥的陆兆拓离开现场:“挖,向北挖,继续挖。”

柏智麟一副无望的样子:“我说这几天怎么净做父亲老向我乞怜的梦,家中的猫老是学婴儿的叫,原来是有这一劫呀!”柏智麟“扑嗵”跪地,双手抱拳,一脸的坚毅:“有我在,绝不让祖上蒙羞,绝不让修渠让霉运再次降临到柏家。”

柏智麟采取了以退为进的计策,回家就躺在床上装憨。心里一直在嘀咕一句话:我就在家睡着,看谁敢挖我家祖坟。

作为总指挥的陆兆拓可不是这样想的,连夜在村部召开了小组会议。柏世卿的发言引起重视,他说:“修渠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头等大事,也是宁民首要的政绩考核内容。任何人都不能抗拒。当前只有一个办法,加大赔偿力度,起坟迁坟的所有费用都有公家承担。”

陆兆庆立马问到:“钱从哪来?”

丰友华立马回答:“兆鸿叔是东陵镇总指挥,让他拿出决议出来,要是钱能解决的话,可以要求上面划拨呀!”

陆兆拓立马把目光转向康瑞君:“康主任,那就麻烦你代表东陵村以迁坟之事向陆总指挥提出交涉,看他什么态度。”

康瑞君为难了:“这个时候,黑灯瞎火的,我才不干呢。”

陆兆拓浅浅的一笑:“去了,今晚就不要回来了。让他想个万全之策,实在害怕,让丰友华陪你去,小伙子机灵呢,这事不是小事,必须尽快办理。”

康瑞君一脸的不屑,内心又乐开了花,暗骂陆兆拓,你这个老狐狸,自己不去,让我去,黑不隆冬的。

丰友华一副服从任何安排的样子,与康瑞君从容上路。

在镇政府大院靠里第二排第四个门,丰友华找到了陆兆鸿,他满脸的堆笑,疑惑:“咦,丰,你咋这个时候来了哩?”

丰友华笑而不答,陆兆鸿伸出头去把目光射远一些,这才发现丰友华的身后还有一个人,他立马心花怒放:“哎呀,哎呀呀,我可没想到呀,我家女主人驾到,快进来,快进来。”

丰友华跨进门站在门边:“陆叔叔,那我回去?”

陆兆鸿随性:“还回啥回,不回了,黑灯瞎火的,叔不放心,有啥闪失,怎么向你爸交代?这里房多的是,走,叔领你去睡觉。”

待陆兆鸿回到卧室时,康瑞君已经整理好床铺,站在床边等他。康氏的端庄让陆兆鸿很舒心:“你能亲自来,我的心高兴着哩。”

康氏不紧不慢以命令的口吻:“你往里边侹侹,难道让我睡床桄上?

陆兆鸿往里面侹了半米。

相互的思念,康瑞君像粘胶一样粘着陆兆鸿。康瑞君忘记了此行的任务,到天亮时醒来问做什么咥,陆兆鸿说:“咥食堂不用做饭。”

丰友华来敲门,陆兆鸿立马坐起,把煤油灯的调节开关开至最大,屋内顿时亮堂了起来。他看了看表:“起吧,我还要开一个会,要准时到。”

此时,康瑞君才从现实中回过味来,她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哎呀,我差点给忘记了,差点误了大事。”

陆兆鸿立马问道:“什么事?”

康瑞君一边穿衣服一边把摸黑来东陵镇的详情说给他听。陆兆鸿来回在屋里踱了两圈的步,满脸的凝重:“怎么这么巧啊?这可真是一件棘手的事。”

“你得想好解决的办法,我可是村长亲自派来的,没有办法,回去交不了差。”

陆兆鸿思忖片刻后停下移动的脚步:“第一步,先找柏智麟摸底,看他什么意思。两个方案:一,如果他认死理,就是不让迁坟,包揽一切费用他也不干,就不要再谈,等我报告上去看如何批复再说。二,明确告诉他修渠决心与毅力,给他赔偿,如果赔偿他也不干,那就不是你们村能解决的事喽。”

康瑞君把门打开,丰友华走了进来。

康瑞君:“两个方案说的还不是一个意思。”

陆兆鸿:“是吗?”

康瑞君:“是呀。”

分别之际,康瑞君往陆兆鸿的手心里塞了一个纸团,陆兆鸿把它打开,几行东倒西歪尚有力度的字展现在眼前:俺也不管,俺也不问,你什么时候娶我都无所谓,我会用余生的时间与你耗。

陆兆鸿撅起了嘴,仰头望向天空,脸部绷紧,眼珠同时转了两圈,做了一个猿人调侃的表情。

陆兆拓首派陆兆庆去柏家大院进行摸底,没想到陆兆庆刚开口说\\\族长\\\两字就被柏智麟给喝斥住了:“谁敢动我家祖坟,我日他八辈子祖宗,我咒他子子孙孙男的代代为奴女的代代为娼。”

陆兆庆恶狠狠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走出柏家大院。

陆兆拓又派康瑞君去,康瑞君很冷静:“修这个渠是方便柏陆两姓子孙哩,现在出了这个问题总得要解决吧,上面说了,只要你答应,迁坟费用全由上面出,不让你出一分钱。如果你不答应,哪天要是通水了,那整个祖坟都会在水里面,先人的骨殖要是被水浸泡,那可是后人的大不敬,大不孝啊!”

柏智麟睁开眼,立马恶毒的看向康氏:“你算什么东西?你是哪门子主任?呸,丢人现眼,在我家过日子,却怀了别人的娃,你也不嫌害臊,我还嫌丢人哩。不守妇道,与福娃过得好好的,看陆兆鸿回来有本事,就想方设法贴近他,现在得成了吧,快成陆夫人哩。我咒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咒陆兆鸿把你睡够了,玩够了就把你甩了。你这一辈子都没有好日子过。”

康瑞君惊呆了,没想到柏智麟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些话激起了她本能的反抗,她以可怜的口吻说:“省省你的力气吧,不要满嘴跑火车,羊屎蛋子乱喷。修渠是原则上的事,并势不可挡,谁挡谁没有好下场。”

康瑞君下楼之后,柏智麟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我,我,难活人哩。”

高艳秋数落他说:“事就讲事,康来,你讲那么多废话干嘛?她是碍你咥了,还是碍你睡觉了?”

柏智麟指着她:“你敢给我顶嘴,你也不是好东西。早就想给你说哩,结婚第一夜就知你是敞口子货哩。”

高艳秋气的不再理他,“噔噔噔”快速下了楼。

第三波来的人是侄儿柏世卿,柏智麟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滚出去,不孝子,你哪是柏家的种,是柏家的种,哪能干对不起柏家列祖列宗的事。你可知道,动了祖坟就如同动了风水,对柏家子孙后代影响极大,搞不好会有大灾大难,你可知道?逆子,不孝子。”

柏世卿想争取最后的机会:“咱可以选一处好的陵地,重新安葬祖辈们的骨殖呀!”

柏智麟指着他,咬牙切齿,气难以顺畅:“建陵如建房,讲究时间,方位,布局,就如人哩,在床上烧的很热,挪窝试试?一个道理,动了先人骨殖,让先人蒙羞,先人是不会护佑不孝之孙的。”

柏世卿说:“只要你答应,是可以得到一笔赔偿金的。”

听这话,柏智麟立马大怒:“快滚,从此这个家你不要再来,这个家再不欢迎你,一个败家子,不孝子,是柏家风水重要,还是钱重要?”

柏世卿气鼓鼓的走了。柏智麟猜想并反复加以论证:你陆兆鸿是东陵镇总指挥,美娟的儿子是我的外甥。不管怎么说,我是孩子的舅舅,有这么一层特殊的关系,你总不能绕过这种关系而私下定夺吧!

柏智麟对摆在面前的棘手问题采取以静制动的方法应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胜算,毕竟不是解放前了,族长有莫大的权利。他往后仰躺,那只不争气的家猫又叫起来了,那声音像是小孩上下牙相搓所产生的音,语言含糊不清,又显得沉重:“你干啥哩?我饿哩。”

第三天的上午上工,社员们已经下到渠底挖土了。江村那边也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人形晃动,干的是热火朝天,望远处看,长长的一条笔直风景线。迫于工期,怕影响工程进度,陆兆拓带着柏世卿去了一趟镇里。

陆兆鸿在他的办公室里接待了两人,他为两人各倒了一杯水,然后两手抱拳放在膝盖上,目光坚毅的望向柏世卿:“新时期,新社会是党员就应该担负起责任。”

柏世卿点点头。

“作为一名党员,一定要有党性,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心中时刻想着人民的利益。”

柏世卿又点点头。

“现在工程进展顺利,唯独你家的陵地迁坟还没有谈下来。为了让工作进展顺利,不拖全县人民的后退,这件事到了必须要解决的时候了。”

柏世卿又是点点头。

“这件事我已经想好了,必须由你牵头来办,由陆兆拓同志辅佐你,到底怎么办?你可全权负责。产生的费用,你统计一下,数目交给我,一个星期之内足额拨款给你。”

柏世卿站起身表态:“总指挥,你放心,党性重要,人民的利益更重要。”

陆兆鸿单独和陆兆拓私聊了一会,陆兆拓连连应声:“好,好,”退至门外,与柏世卿一道又回到了原上。

移陵的工作是秘密进行的。柏世卿没有通知柏家的任何一位直系亲属,他全权做了代表。

柏智麟的儿子,女儿都不在家,只有高艳秋在家照顾他。

那天早上,所有的上工人员一个都不准回家。该饭点的时候都集中到村部吃大锅饭,为了防止柏氏一族的人闹事,陆氏一族的陆兆拓与陆兆庆两大家族十八岁以上的男壮力,全在外场维持持续,其余的劈坟的劈坟,挖坟的挖坟。

待露水不见踪影,太阳红通通的露出笑脸时,柏家祖坟被稳妥的移到了东陵村与龙湾村交界处的一处高岗上。这里的地势高抬,居高望远,顺风顺水,是柏世卿找阴阳先生反复堪舆过后最理想之地。

最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在劈坟过程中,柏氏一族的人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柏洪万起初想怂恿柏氏一族的人抵抗,当他看到陆氏两大家族的人站在外围警戒,心虚的捂住了嘴,抿着嘴继续干活。

柏氏一族的人当时没说,放工过后无一人到柏家大院告密。谁都不傻,迟来的告密只会挨骂。

柏智麟躺在家里,虽表面上清闲,但内心里在激烈的斗争。两天没有动静,他心里很不踏实,让高氏去祖坟看看。

高氏来到柏家祖坟,哪里还有坟的影子。古柏,砌的石块都被清理的无影无踪,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主渠已经融会贯通。很多社员正一车接一车的往渠边运送水泥,石块和石灰。

高氏不敢怠慢,回到上房里屋就把祖坟不见了的消息告知了柏智麟。

柏智麟最怕的事情出现了,他“啊呀”一声跌落床底,随后便不省人事了。

高艳秋连忙去扶他头部,慌慌张张去掐人中。柏智麟嘴角流着涎水,被高氏掐醒的他甩开高氏跄跄踉踉身影飘飘的向祖坟奔去。当他抿嘴握紧拳头,颤崴崴深一脚浅一脚来到祖坟时,只有社员忙碌的身影和两米见方的梁璧,哪里还有什么黄土堆砌的坟堆,他即时眼神模糊,两腿发软,一阵漆黑过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两天后的下午,柏智麟睁开了眼,眼珠子没有转动。他问高艳秋,猫可叫哩?

高氏回答:“早不叫哩。”

“祖坟是风水宝地,是乘黄精灵栖息的地方,如今修成了渠,乘黄怕淹恐怕要跑哩,你要想办法留住它哩。”

高氏一怔:“我哪有那个本事能留住它,我要能留住乘黄,那我不成神仙哩。”

“到岭南翠花小镇去找花半仙,他是高人,可以解决咱家的燃眉之急,”说完话,柏智麟又昏了过去。

高艳秋开启了她此生最为不一般的历程,这种经历让她感慨万千,欲哭无泪且又心旷神怡。

她没有告知任何人自己要去干什么,待社员们依着哨音没有刷牙洗脸,趿着破旧的鞋去上工时,她上路了,出了东陵村,经过张家沟,魏坡村来到南原山根,她没有迟疑,继续前进。又走了一半的路程,来到岭南小镇翠花镇。

经多方打听花半仙的名字,虽然人人知道,但回答却令她失望。此人两年前离奇失踪,头天还在为人占卜,第二天却看不到他人影儿了。

高氏从询问者口型仔细观察他们的面情,人人都不像是在说谎,她开始往回走。日落偏西之时来到了南原山根,往前走天就会黑,再说很长时间没有回娘家了,趁机会回家看看弟弟高良伟和弟媳,侄儿们。

高良伟对于二姐的到来非常的高兴,亲自下厨做饭给姐姐咥。良伟问及此行的目的,高氏长长叹了一口气:“唉,家里因为修渠祖坟被挖,你哥让我寻花半仙,让他再想法留住乘黄精灵,可是到了地方,花半仙两年前就离奇失踪了。”

高良伟凑近了二姐:“乘黄精灵是啥意思?”

高艳秋没有瞒弟弟一点,把柏耀庭怎样发现乘黄精灵,又怎样三亩旱地换一亩水田的事告诉了弟弟。

高良伟即时表现了沉默,良久才抬头:“离奇之事,哪一个地方都有。风水宝地,哪个地方都有,只要能占住风水宝地,那可是顺风顺水,利及后代子孙呀!”

“是呀,是呀,”高艳秋附和:“你哥早看出这个日落日出哩。”

高良伟思忖了片刻,慢慢抬起头:“花半仙走哩,可他有一个徒弟还在。”

“他有徒弟?”高氏立马来了精神:“在哪哒?”

高良伟来了兴致:“他就在本村,很多人都找他占卜,听说占的很准哩。”

“就在本村?”高艳秋高兴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高良伟没加思索:“胡达荒。”

高艳秋立马思索:“胡达荒,胡达荒,这个名字似曾熟悉,而且曾经特别熟悉。”

高良伟解释:“就是咱家老宅前面第三户人家,小时候你俩天天带我玩,我还见过你们俩躲在墙后面亲过嘴哩。”

高艳秋努力回想,她的思绪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母亲从东陵镇回到南原山根,告知女儿,父亲已经把她许配给母猪原族长柏耀庭的二公子柏智麟,并赞美柏家是多么殷实的人家,不但有母猪原最为宽敞的房子,还有母猪原最为宽广的土地。嫁过去就是继任族长的媳妇,今后的日子呀,绝对要啥有啥,呼风唤雨。

高艳秋听到这个消息,不吝于晴天霹雳,她默不作声,趁母亲熟睡之即,偷偷溜了出去,蹑手蹑脚来到胡达荒的家。

说起这个胡达荒,在南原山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父母是老来得子,父亲四十多岁才娶了母亲,四年以后才生了他。小达荒越长越可爱,眉清目秀,一张国字脸,举手投足间展现天真无邪,村人没有不喜欢他的。父母年迈,小达荒过早的懂事,帮父母做饭,下河洗衣,上坡砍柴。

高艳秋自幼与他在一起玩耍,一同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从天真无邪到懵懂少年,身体的发育特别是喉结的突出,两人的说话声有了明显的差异。当有一天两人带着小良伟玩耍,小达荒不小心触到高艳秋的胸,小达荒愣住了,马上用手去触碰自己的胸,自己的胸结实而小艳秋的胸部却软绵绵的。他不由问艳秋:“你的胸怎么和我的不一样?”

小艳秋红着脸说:“我妈说了,女孩子的胸不能让男孩子乱摸,除非是自己的男人。”

从那次开始,小达荒开始留意自己的手,刻意与艳秋保持距离,生怕那只手再次碰到那个软绵绵的东西。胡达荒的刻意保持距离,让艳秋非常不适应。有一天,她终于憋不住了,趁领良伟玩的时候,把他拉到一个僻静的墙角,腼腆的说:“如果你喜欢我,当我的男人,我天天让你荡手,一辈子不反悔。”

胡达荒避开了高艳秋的眼神:\\\我家在南原山根是最穷的人家,父亲母亲都已年迈,你父亲是远近有名的先生,家里的钱用驴驮,花都花不完,我配不上你哩,就是配得上,你大也不会同意哩!”

艳秋急了:“他是他,我是我,是我嫁人,又不是他嫁人,只要你喜欢我,发誓做我一个人的男人,我就是你的人,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花房:“随便趟,想啥时候趟就啥时候趟。”

胡达荒立马喜不自胜:“真的?”

高艳秋羞涩的点点头,胡达荒慢慢举起手:“我胡达荒今日在高艳秋面前起誓,今生今世只喜欢她一人,认定她就是我胡达荒唯一的女人。如有背叛,天打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高艳秋听完誓言,高兴的乱舞乱跳。

胡达荒按照高艳秋的指引,把手伸进了衣襟内,他不由的惊叹:“好暖和。”

就在他陶醉于这种感觉时,高艳秋一侧身子,挣脱了他的大手,一脸娇嗔地说:“行哩行哩,今后你趟的日子长着哩。”

从那天以后,有空胡达荒就往高艳秋家跑,以玩为名,带她与良伟出去玩。高艳秋就会让他时不时的过过手瘾。久而久之,青春的欲火越烧越旺,胡达荒的眼神,思想意识已经不再只局限于胸部的范畴。终于有一天,他脸涨的徘红:“艳秋,白梨摸过哩,我想。”

高艳秋立马羞的脸拘谨起来:“不行,我妈说,女人中极绝对不能让男人趟,趟了就不要你了,除非两人结婚在一起,天天都可让他趟。”

胡达荒看她的表情坚决,只好作罢:“好,好,不趟,等结婚了,我天天趟,白天趟,黑天趟,咥饭时也趟。”

高艳秋把母亲回来,说父亲要把自己许配给母猪原柏家二公子的事说给胡达荒听,胡达荒立马表现的六神无主且慌乱起来:“怎么办?……如果你真嫁到母猪原,我趟谁去?你不是答应过我,要让我趟一辈子的吗?”

高艳秋好像早已想好了对策:“别慌,说让你趟一辈子就趟一辈子,趁柏家的聘礼还未到,咱事先圆房,只要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不就可以天天趟我了吗!”

胡达荒喜出望外,捉住高艳秋的手:“是真的?”

高艳秋含羞的点点头。

胡达荒神经兮兮,不由的惊叹。

高艳秋把他的手拨开:“别一一只看,看,能看出娃吗?”

胡达荒“那我拿啥给你娃?”

“那活儿,你给我那活儿,我就给你娃。”

胡达荒不好意思的说:“那活儿,咋给你哩?”

高艳秋立马嗔怒:“光知道趟,不知道那活儿怎么给?”

高艳秋把眼神望向一个地方。胡达荒只迟疑了一秒,便做到了会意,但马上急得涨红了脸。

高艳秋是早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她抬起头看到胡达荒笨手笨脚,赶忙说:\\\错了,错了。\\\

初偿禁果的两人根本停不下来,高艳秋一心只为造小孩留住自己不外嫁,得以与这位南原山根最美的男人厮守终生。胡达荒的停不下来是因为初次的懵懂,羞涩掩盖了本真的愉悦,再次的疯狂是想证明自己能让这次快乐超过上次的快乐,也就是让男女之间羞于言谈的话题做到极致,做到驾轻就熟,那时就可完全占有这个女人了。两人之外的其他人和自己无关,怀不怀孕,生不生孩子,这些都无关紧要。

这种偷情与疯狂的欢愉持续了半个多月,直到陆长贵与柏耀庭赶着牛车,拖着一大车麦子,棉花等聘礼到达南原山根,两人的偷情才戛然而止了。

一顿饭的光景,双方确定了婚期后,柏耀庭与陆长贵又赶着牛车回了母猪原。

余后的时间,不知是高先生的安排,还是母亲的故意,只要到天黑,母亲便堵住门睡,高艳秋再也没有了出去与胡达荒偷情的机会。她每晚都要摸着肚子入睡,观察自己的肚子是否大起来,夜夜的抚摸,夜夜的失望,肚皮并没有任何起色。

直到正月里婚期那一天,柏家的接亲队伍浩浩荡荡开进南原山根,高艳秋才开始慌乱起来,从未有过的六神无主,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当被动地穿上红色的婚服,戴上红色的盖头,钻进轿子时,她开始莫名的恐惧,如果被柏家抬出南原山根,这一辈子就有可能没有胡达荒哩。此时的她随着轿子的抖动,就像荡秋千,已经没有了心,漂浮的心七上八下……当她鼓起勇气掀开轿窗,左瞅右瞅并没有见到胡达荒的身影……她肯定不知道,此时的胡达荒被安排烧火,旁边身后一直有几个人在看守,脱不了身。

轿到柏家大院时,柏耀庭照样和大儿子一样,同样主持了高氏的进祠堂拜祖宗的仪式,然后逐一认识叔伯弟兄和婆婶嫂子。

当晚进入洞房之后,柏智麟于慌乱之中与高氏完成房事,呼呼睡去。

天亮时,柏智麟醒,睁着眼回想昨晚的事,他想印证什么,可总觉得空泛。

没有多长时间,柏耀庭宣布由他接任哥哥当了东陵村最年轻的族长。由于族长的身份存于心中,敏感的话题一直未被提及。要不那天康氏刚走,高艳秋就批评他说话太难听,他气急大骂高艳秋是敞口子货哩。

柏家是大户人家,出出进进都有柏家的礼仪,高艳秋就适应了这个家庭。胡达荒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一点点被挤掉,直至全无。由最初的把柏智麟当成胡达荒,到后来的仰着脸看柏智麟,胡达荒在她心中的形象被涤荡干净了。

见面时的小鹿乱撞,撞击心扉,那叫入眼。由陌生到方位体姿到爱抚的驾轻就熟,特别能照顾对方的感受,那叫入心。慢慢的,礼教与入心的缠绵让自己完全融入柏家,自己是名副其实的族长夫人了。仍在南原山根生活的胡达荒,命运还是老样子,烧水做饭,下河洗衣,上坡砍柴。刚开始还行,烧水时锅底的火焰里浮现高艳秋的模样,升起的蒸汽里出现高艳秋的俏脸,要不是有照顾二位老人的责任在身牵缀着他,他早疯咧!生理上的压抑让他的生活绝对找不到平衡。他拿起砍刀上山砍柴,躲在一棵大树下,脱掉衣裤,露出不争气的玩意儿,用刀刃去割那玩意儿,拉锯式出现一道白,并没有见血,疼痛难忍,他只好扔了砍刀。

最开始的那些年,他是在恍惚之中过来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完全是一副行尸走肉。

直到有一天,一位远方亲戚给他介绍了一位自幼无父母跟着叔叔长大的女孩,叔叔急于把侄女嫁出去,孩子多好省一份口粮,见面三日后两人就结了婚。

当天晚上,胡达荒就急不可耐,肆无忌惮的把新婚妻子当成高艳秋。这种多年之后才得以的延续,让胡达荒寻回了曾经的记忆,全身的神经都活跃起来,没有了昏昏沉沉,更没有了行尸走肉之感,完全可以用生龙活虎来形容。新婚妻子每晚都咬着牙忍受,完全可以看出她对生存空间的无奈和对两性之事的将就,每每像羔羊一样被裹在身下,她心中就会生起无法铭状的悲哀。眼神之中展现了悲伤,不亚于飞行之中突然落地的麻雀和被捆绑倒地欲宰的老牛……

这种境况,直到妻子生了一个男婴。本以为生了儿子,丈夫的野蛮会有所收敛,没想到胡达荒在两性之事上也许是沾沾自喜的成分让他在原先的基础上加码,力道更加用力。胡达方这种趋于病态的不为外人所知的占有欲,让妻子心灰意冷,终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抛下刚满周岁的儿子逃跑了。具体去了何处?从此沓无音讯。

胡达荒找了多个年头也没有找到,随后,他的眼睛逐渐失明,直至啥也看不见。

胡达荒的命运是凄惨的。红尘之中,有些人生下来就居在富丽堂皇之中,一生都有花不尽的钱财。而有些人生下来,食不果腹,衣不摭体,艰难的生活着,数着日子过日子,挨到婚配的年龄,还要忍受最低等的资源配置。胡达荒的父母就是这样,最该接受被照顾的年纪,快要到从心之年还要去照顾尚是孩提的孙儿,凄惨的程度令人乍舌。村人纷纷送粮,保障孩子的温饱。

胡达荒与一天上午手里拄了一根长短粗细轻重适宜的木棍上路了。母亲问他到哪去,他只回答了一句“去讨粮哩”之后就指指点点地越去越远,离开了南原山根。

在最初的日子里,没有人在意他的去处,只在乎他一个人瞎着眼,能解决自己的温饱就行哩。就在他在人民的记忆中就要被岁月涤荡干净时,也就是胡达荒的儿子胡幼恩始龀之时,胡达荒仍是拿着那根木棍对地指指点点又回到了南原山根。

这时人们才从记忆的深处把胡达荒给揪出来,纷纷上前询问他这些年去了哪里,怎么不管不问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儿子?胡达荒的回答令在场的人一片哗然:“这些年我去找我自己哩,现在,我把我自己给找回了哩。”

胡达荒这七年的经历是他这一生的心酸和欣喜。所经历的磨难,是这一生的总和加起来还要多。所得到的真正欢乐比这一生加起来还要少。胡达荒摸索着前进,别人一天的路,他要四天。别人眼中的黑暗是夜晚来临之后,他眼中的黑暗是白昼加傍晚。他走出南原山根后,一路往南,一路询问路人,哪里有阴阳先生,算命先生和能通晓上界和下界的仙人。他的问话引起路人的嘲讽和哄笑,有人故意问他,你寻能通知上界和下界的仙人干嘛?他笑而不答,他续往南。

终于一天,有人告诉他,岭南翠花小镇有一算命先生,人称花半仙,算的非常非常的准,只要建房,婚娶,碰到棘手之事,难办之事,难决之事找到他,只要支招,无一不灵验。

胡达荒暗暗发誓,就是他哩,一定要找到他花半仙。

越是人多的地方,瞎子的路径是越慢的。两天后,胡达荒到达花半仙的道场。他顾不上饥肠漉漉更不要脸面“扑嗵”一声在大门外跪地,口中则叫道:“师傅,请受徒弟一拜。”

管事的伸头一看,外面来了个瞎子喊师傅,不由分说近前:“你喊师傅,谁是你师傅?”

“花半仙,”胡达荒不加思索的回答。

“你啥时候拜的师?我咋不知道?”

“现在他就是我师傅,”胡达荒的厚颜无耻,让管事的犯了嘀咕:这情形我可没曾见过,如何应对,心中没底。赶快去告知花半仙吧!

管事的过去好一阵子,花半仙才从内室出来。他迈着轻盈的脚步来到胡达荒跟前:“你口口声声喊师傅,你把你的目的讲来。”

“我一路寻着师傅大名而来,不为别的,想学习空隐遁形之法,”胡达荒语出,惊呆路人,来往的纷纷驻足观看。

花半仙沉着冷静,微微一笑:“佛道玄学博大精深,渊远流长,贫道横竖看你都不像与佛道是有缘之人。你胸无点墨,又双目失明,却有如此可笑之奇想,实属常人不能比。”

管事的马上附和:“你这是痴人说梦,贪心不足蛇吞象,大言不惭。”

胡达荒不为二人的讽刺和明示动摇,仍然固执己见:“我已立下重誓,今生认定师傅,求师傅教我本领,哪怕是算命也行。”

管事的指着他,刚说出“你一个瞎子”就被花半仙抬手制止了,他嘴里“叽叽咕咕”了一阵子,右手食指逐个伸出又收回,如此这般嘴型与手指相对应,随即睁开了眼:“学算命可以,你双眼巳瞎,不能视人识命,只能用数字命理演筮福祸吉凶,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一个月内考核过关,贫道我再正式收你为徒。”

胡达荒慌忙磕头:“谢谢师傅,谢谢师傅。”胡达荒随即被安排去后院劈材。

凭一把砍柴刀,一个瞎子去砍柴,难度是非常大的。胡达荒摸索到砍刀,拿在手。又摸索到柴堆,凭手感,细长的分段砍断,粗的枝干,砍刀轻轻嵌入木的一端,然后树立,用力劈开。一捆柴劈到天黑后才劈完,又要在指定的墙边码好。

花半仙从旁边走过,口中好像唱出了一首歌:“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胡达荒立马警觉,这是师傅在教自己八卦的知识哩。他赶忙寻找记忆的声音在心中念诵:“千三连捆六段,忧仰与耿福腕,离中区坎中满,对上缺寻下段。”

过了两日,花半仙从茅厕里出来,又是演唱一首歌:“上为乾天,下为坤地。左为离火,右为坎水。左上角为兑泽,右上角为巽风。左下角为震雷,右下角为艮山,中间是黑白两条小鱼儿互取温暖。”

胡达荒仔细聆听,反复默读。胡达荒见过八卦图,认定这就是八卦的具体位置。再过三日,花半仙装作解手,再次唱天歌一样随意吟诵:“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横竖相加都是九。”

又过三日,花半仙装作解手又演唱:“穷困就会变化,变化就会通达,通达就会持久。”去时又演唱:“谨慎忠厚,人生的正路。”

再过五日,花半仙在一个清晨弯腰屈膝,运动筋骨,边运动边吟道:“乾坤兑蒙需讼师,比小畜兮履泰否。同人大有谦豫随,蛊临观兮噬嗑贲。剥复无妄大畜颐,大过坎离三十备。咸恒遁兮及大壮,晋与明夷家人暌。蹇解损盖夬姤萃,升困井革鼎震继。艮渐为妹丰旅巽,兑涣节兮中孚至。小过即济兼未济,只为下经三十四,”唱完,花半仙急步而去。

这句话不但长,而且拗口难懂。这可急坏了胡达荒,他只记住了第一句“乾坤兑蒙需讼师”其它的再也想不起来。胡过荒急得额头直冒汗,到半夜都无法入睡。他只好摸索着来到管事的房舍下:“兄台,下午师傅教授了一首歌,头一句是“乾坤兑蒙需讼师,从笫二句开始就没有记住,望兄台赐教。”

从窗户内传出翻身的声音:“比小畜兮履泰否,同人大有谦豫随,蛊临观兮噬嗑贲……是为下经三十四。”胡达荒重复吟诵了一遍,虽不达意,但可对口型,说声“不胜感激”后就回屋休息了。

对时一个月,管事的把胡达荒叫到二进房的厦屋。花半仙早在那儿等候:“今天是你来本道场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对你考核,如果过关,你就可以留下了,继续学习。如果不尽人意,那你马上就可以走人了。”

胡达荒已经做好了准备:“好吧,师傅。”

花半仙开始发问:”我最后一次背诵的十四句,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胡达荒:“具体什么意思真不明白,从三十备到下经三十四可以判定是八经卦合卦后的六十四卦名。”

“第一天唱吟的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腕碗,是什么意思?\\\

胡达荒:“乾三连就是三条线相连,坤六断,就是三条线从中间断掉。震仰盂,是仰状的盆子,艮覆碗,就像把一个碗翻盖过来。离中虚,意思是中间是空的,坎中满,意思是中间是实的。”

花半仙即时宣布:“你过关了,今后有任何不懂的,白天就可问你师兄了。”

胡达荒向管事的伸出双手作揖:“谢谢师兄不吝日夜教诲,达荒在此诚挚道谢。”

“中华文化瑰宝,谁想学我都会大力支持。关键看你可有这个缘分和这个毅力,可以肯定的是,不学肯定不会,学了不一定会,学会终身受用,”花半仙再次教导。

学习易经对任何一位正常的人来说都不是易事,特别是一位眼睛双瞎的残疾人。生活的窘迫与试图改变命运合流成一动力,让胡达荒不耻下问。随后的几年里,他系统学习了易经的基本概念,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熟练掌握八卦的象征以及易经蕴藏的智慧,以及占卦需知占卜方法和解卦方法。出师的那一天,花半仙还是在二进门的厦屋里为他送行。花半仙双腿盘直,在铺团上闭着眼,送胡达荒十六个字:“不论身在何处,谨记义理真言,居安思危,谦虚自处,损己利人,持盈保泰。”

胡达荒拜别师傅拜别师兄,拿起七年来从未丢下的木棍,寻着当年的记忆回了家。他回答村民的疑惑说:“这些年我去找我自己哩,现在我把自己给找回了哩,”引起村民的更大兴趣,就有人问道:“你把自己找回来了,就应该把养活一家人的责任扛起来。”

胡达荒从容回答:“一定一定,该扛的责任一定扛,为人嘛,孝敬父母,教育孩子。”

胡达荒开启了胡氏占卦解卦的个人时代。

他在南原山根的一所破关公庙里安顿了下来,祭出占卦解卦的大旗。起初,附近的人没有人相信一个瞎了眼的人会算命,私下里议论,自己的命运,看不见天日,还替别人算命,骗钱哩!直到两件事的发生,才让胡达荒的名声传开了,且越传越远,越传越神。

有一户人家,主人勤劳能干,他有一个儿子,年方十八。最近老是觉得胃疼,经过医院检查确诊患了胃癌。最后其他所有的亲戚知道此种情形无不悲伤,就有人谏言献策找胡达荒算上一卦,看可有奇迹发生。主人把孩子带到关公庙,胡达荒问明来意之后,让孩子的父亲随意说出三组三位数组成的数字。经过占卦推出乾卦变爻为九五。胡达荒马上对应爻辞“飞龙在天,利在大人”时,心情立马郁闷,陪同来的亲戚有人问所占的结果,胡达荒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无望\\\交给那位陪同来的亲戚。孩子的父亲带着孩子被支走,只留下几位陪同的亲戚,胡达荒才向他们解卦:“所占之卦为乾卦乃六十四卦第一卦,为上卦,但是变爻为九五,爻辞为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众人追问这句话的意思,胡达荒进一步解释:“只要是占卜健康,爻辞出现“天”字表示要归天,恐怕不久于人世。”众人之中有人问可有回天的办法,胡达荒回答:“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两个月后,孩子离世,知情人相互传播,胡达荒文王八卦算的准哩,省了主家不少的医疗费哩!

胡达荒的名气渐渐大了起来。这时他给自己立了个规矩,上午占,下午不占,一天只占四人。有一天早上,关公庙破庙来了一位女子,长得很漂亮,家人陪同前来占卜,说自己就要结婚了,特来占卜一卦。

胡达荒此时已经带了一副眼镜,他让该女子随意说出三组三位数的数字,女子很快说出三组数字。胡达荒心中默念,手指配合心念马上得出结论:“火天大有,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应之。”女子紧张的等待答案:“不懂。”

胡达荒:“火天大有,变爻上九,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女子开始紧张:“还是不懂。”

胡达荒:“自天佑之,天作之合可懂?”

女孩高兴的手舞足蹈,一蹦三跳回家去了。

胡达荒占卦专业的用语让每一位前来占卜的人都深信不疑他的真才实学。从此,来南原山根破庙算命的人络绎不绝。他用占卦得来的钱养活了一家四口,后来渐渐有了结余。他从不主动问人要钱,凡是来算卦的人随意,一毛不嫌少,一块也不嫌多,就两个字:随意。

高艳秋没有选择在清晨和上午去找胡达荒算命,这里面的原由不但有面对众多人的不便和突然的羞涩。几十年之后去见那个曾经爱着的男人,给她的感受就像青柿子一样酸涩。虽然已经没有小鹿乱撞的感觉,心情总是七上八下,难以做到心安。

高良伟带着二姐上了石阶,高艳秋左看右看,房子还是记忆中的那样破烂不堪,墙皮脱落大半,露出清一色的黄土。

屋子收拾的还算干净,高良伟进屋左看右看了一下,两位老人躺在床上,耳朵已经失灵,来了人也不知道。

这时,胡达荒的声音从东间传来:“谁呀?”

高良伟走过去时,胡达荒已经从板凳上起身,沉着聆听来了几人并辨别着方位。

高良伟的语气比平时加大了些:“是我,良伟,是我姐找你给她占卦哩!”

胡达荒皱起了眉头:“你姐,你哪个姐?”

高良伟凑进了些:“我二姐,母猪原柏家的。”

胡达荒的嘴不由地哆嗦了一下,但马上镇定:“母猪原柏家的,她来做啥哩?”

高良伟想继续说,被二姐轻轻扯了一下衣角,示意他不要作声,自己来。她走上前:“县里修渠,祖坟挡道,被偷偷移坟,他气的在家躺着呢,来找你占一卦,明示福祸吉凶。”

胡达荒沉思片刻之后:“好吧,我平日里都是只占卦四人,从不多占,今日你来占卦是例外,进来吧!”

高艳秋带头进屋,高良伟跟进,胡达荒用手把他挡住:“良伟,占卦是筹策之术,不占卦之人请回避。”高良伟放心而去。

高艳秋瞟眼去瞅那张床,三十年前,也就是在这张床上,两人曾有过半个月的疯狂。疯狂的没有了天,没有了地。正浸润在当年那美好画面中的高艳秋突然被胡达荒的话拉回到现实:“上炕,上炕。”

高艳秋睁大了眼睛。

“坐定,不要说话,只要动就不灵哩。”

高艳秋眨了眨眼,被动的脱鞋上炕。胡达荒指导她双腿互盘,手自然下垂,闭眼,然后自己也脱鞋上了床,在她旁边坐定。

胡达荒寻着潜能的定位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然后轻轻的抚摸。从发丝到额头,耳际,眉毛,眼睛,脸,鼻子,嘴唇,下颚,脖子和颈部,说了一句:“还是那张脸。\\\

高艳秋的脸随着胡达荒的手,所到之处此起彼伏,被动的难堪,自己没有睁开眼的挤眉弄眼。

胡达荒的手在锁骨只停了一下,没有触到想触到的东西。这时半条胳膊巳伸进高氏的肚脐眼,几下的试探后,终于在肚子前面找到想要的东西。

高氏想睁开眼去制止,马上又害怕此行的目的落空,便咬着牙克制来自八卦先生的刺激。

胡达荒不由地开了口:“岁月催人老,有些东西硬生生变了样。\\\

高艳秋想说话,想到胡先生禁止自己说话,张起的嘴唇又合了起来,预感胡达荒利用占卦之利报复自己哩。

高艳秋瞟眼去看胡达荒。胡达荒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脸的平静与从容。

高氏的脸现出迷茫,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出现何事。当年的镜头要重演吗?她把头转向一边,看向墙壁,两腮鼓鼓的忍受迎接马上就要来临的暴风雨。

胡达荒酷似在寻找记忆,高氏回头,娇嗔地看向胡达荒:“你,你这是报复我哩。”

胡达荒不动声色,若无其事,随即开了口:“岁月催人老,一些感觉再也回不到从前喽。″

高氏不屑于胡达荒的语言,更难以接受他一脸的平静,她立马试探胡达荒的那活儿,立马懵圈:“你,你,你咋会出奇的冷静?”

高氏突如其来的举动,好像触到了胡达荒最为保密的隐私。也许就是因为私密的东西被人发觉伤了自尊,胡达荒的脸立马变了颜色。他跃身下床便去趿鞋,高氏跟着下了床,追问胡达荒:“咋回事?都到什么程度哩?你却没有一点反应。”

事情触到了胡达荒的痛处,他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捧头,不由得潸然泪下:“你不是说要让我荡一辈子吗?为何变了卦,让姓柏的荡一辈子。”

男人的痛苦是发自内心的,无助的可怜与神伤。高氏伸出手按住他的肩,以期想缓解胡达荒的痛苦。胡达荒的悲伤更加难以抑制:“短短的十五天害了我一辈子,几十年里我无时不在想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无时不在咒骂自己的命运,为什么老天爷就那么的不公平?我胡达荒为什么就不能拥有最心爱的女人。”

高艳秋被胡达荒的伤心感动,她蹲下身,伸出双臂,搂住了胡达荒,任这个南原山根最漂亮的男人在怀中哭泣:“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知道我是想和你在一起的,半个月里,我和你在一起就是想怀上你的孩子,想生米做成熟饭,父亲母亲就会妥协。没想到肚子一点都不争气,天天晚上去揉去看可大起来吗?可是一直都未见大起来。妈妈天天堵在门口睡,一直到迎亲的队伍赶来。我坐在轿子里四处寻找你的身影,可并没有看到你的影子。”

胡达荒慢慢抬起头:“我被几个人挡住,出不去哩,只能烧火,烧火。如果能跳进灶口,我想把自己烧死。”

胡达荒伸出双手抱住了高艳秋,也许是自发的勇敢,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三十八年以后再次拥抱,此情此景,让高艳秋不敢侧目,闭着眼感受这意想不到的温馨。

感性过后,两人进入实质的占卦阶段,胡达荒把门打开之后,问高艳秋是占人还是占事,只能选其一。

高艳秋思忖了片刻:“为什么只能选其一?我也不是外人,我就选二,占人也占事。”

胡达荒向她解释:“事物的发展有其不可回逆的规律,有时看似卦象元享利贞,但蕴藏祸端。有时看似变爻凶险,但经过调理也可转危为安。选其一的道理就是如此,选其二就会使主观思想混乱,客观事实容易被主观思想看淡,稀释和冲无。”

高艳秋:“那就占人多一点,占事少一点。”

随后她按照胡达荒的要求说出三组三位数的数字:二二四,三七三,四五六。胡达荒开始用嘴“嚯嚯”说出令人听不懂的汉字与数字混合句,手指跟随混合句子弯曲伸直,伸直弯曲,最后正色面向高艳秋:“二二四余数为八,为坤,为下卦。三七三余数为五,为上卦风,复卦就是风天小畜,此卦为六十四卦第九卦。本卦卦词是密云不语,自我西效,时运平淡无奇,受人牵制。财运表面不错,内多耗损。身体风火之症,小孩吉大人凶。”

高艳秋立马问道:“大人凶,怎么个凶法?”

胡达荒没有理会高氏的问话,继续说道:“本卦变爻为九三,爻辞是舆脱辐,夫妻反目。”

高氏马上问到:“何为舆脱辐,夫妻反目?”

胡达荒:“大车脱落辐条,夫妻反目失和。因为小畜卦是五阳一阴的格局,六四为主爻,它在九三的上方,无异于要在上位,易形成争吵。”

高艳秋想起日前柏智麟骂她是“敝口子货”之话,让她气急,不理他吧,看他躺在床上可怜,理他吧,话又那么难听。最可恨之处在于婚前知道了她的性行为,而没有拆穿她。隐藏了近四十年才说出心中的疑惑,这人真是可怕。

她向胡达荒投去钦佩的目光:“你再给我占一下祖坟被移的事,要怎样才能安生?”

胡达荒:“为什么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八卦?世间万事万物都在发生发展之中,好可以变坏,坏可以变好,没有绝对的好,更没有绝对的坏。福兮祸所求,祸兮福所倚。世间事只要一分为二的看,就没有矛盾。”

“请明示!”

胡达荒:“自古以来无人不重视自己家的祖陵,只有那些家道中落,经常不顺的人家才会想起移陵,且移陵要经过特别的礼仪,对天,对地,对人。好端端的祖坟被移确实犯了大忌,不但会毁了挖陵之人更会祸及后代子孙。从卦象上看,柏家人丁兴旺,已经在原上传了十几代。这次被移陵确实是一大灾难啊!”

高氏惊恐:\\\那该怎样改改呀?一定不能让祸在俺家发生,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呀!”说着话,高氏把一袋银元从跨包里掏给胡达荒:“拜托,一定想想办法。”

胡达荒没有客气,把银元放在手里把玩:“种种迹象显露,柏家已经走向颓败,你家老大蹲了大狱刚出狱,你家大侄子就进去哩!你大侄媳妇怀的娃是一个憨女,后面还会有相继的事情发生,奇葩的事很多很多。”

高氏站起身,俯下身子半拥胡达荒,近乎央求:“救柏氏一族于水火。”

胡达荒的下嘴唇稍稍裂开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原状,他内心里蹦出一句话:哼,我救柏家,我有那么好的心吗?

高艳秋要求胡达荒写一字条回去交差。胡达荒很快拿出纸和笔,写下两行字,占卦:舆脱辐,夫妻反目。亢龙有悔,利见大人,命在旦夕。解卦:过盈则必有亏,退而自省。

高氏告别,胡达荒要高氏三个月以后再来。

柏智麟如获至宝接过纸条去看内容,马上瞪大了眼睛:“夫妻反目啥意思?”

高氏立马解释:“啥意思,你几天前对我说的话,不记得了?忘得那么快?”

“亢龙有悔,利见大人,什么意思?”柏智麟急切想弄清高艳秋此行的收获,想靠天神的玄冥之术解决柏家面临的问题,话语之中有些颤音,眼神之中有了期盼。

高艳秋慢腾腾的喝了一口水,又慢腾腾的坐在竹椅上:“花半仙说了,祖坟被挖,左青龙得罪龙王爷了,他生气哩,会有接连不断的事发生,他连你哥出狱,世俊进去他都知道。”

柏智麟立马变得绝望:“他没有告诉你解决的办法?世外高人都是有解决的办法的。”

“哝,”高艳秋示意纸条后面的几句话:“过盈则必有亏,退而自省。”

柏智麟开始翕动嘴唇,努力去洞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始终无法理出个头绪。他无望地看着妻子:“让你去找仙人,你找的头不清,尾不白,气死,呕,”话未说完,柏智麟口吐鲜血,眼前突然发黑,栽倒在地。

七日后,滴水未尽的柏智麟睁开了眼,守护在旁边的柏智宸立马抓住他的手,激动的泪水连连:“大弟,你终于醒了,我们都担心死哩。”

柏智麟拼尽所有的力气说:“世勇,世豪。”

柏智宸会意立马把柏世勇与柏世豪叫进屋。两弟兄站在床头不说话,柏智麟用手指头示意哥哥出去。柏智宸迟疑了一下走了出去。

柏智麟示意两弟兄靠近,嘴巴努力“吧唧”了两下,断断续续的说:“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咱们柏家新拔林的祖坟所在,是你们爷爷用三亩水田换一亩旱田所得。你爷爷发现一个秘密,那个地方下大雪时出现过乘黄精魂,是地脉的运势所在。你爷爷适时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我千方百计把先人合并迁陵于此,倾情照顾,没想到被世卿给一纸破坏。自古以来没有挖祖坟的,这次祖坟被挖,柏家将会有一场接一场的浩劫。为了拯救柏家,留住乘黄精魂,你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就是散尽所有家产,也要把被迁走的坟再迁回来。”

柏世豪马上问到:“已经被迁,怎么能再迁回来?”

柏智麟:“审时度势,不要错过任何可能的机会,一定要留住乘黄精魂。”

两人心事重重的走出去,世勇来到高氏跟前:“爸让你进去。”

高艳秋进去之后站在床边,端祥着柏智麟:整体安详却皱着眉,起码半刻钟才慢慢睁开眼,用毫无眼神的眼神看向高艳秋,声音低沉而又轻微:“我知道你是敞口子货哩,为了顾虑族长的脸面,我忍了将近四十年,委屈了四十年,下辈子再也不要敞口一一子一一货一一哩。”

高艳秋气的转首就要走出去,柏智麟头一歪,撒手人寰。

正在建渠的陆柏两姓社员得知族长死了,纷纷扔了家伙工具往家赶去。戴着眼镜的柏世卿急匆匆的随着人流奔向柏家大院。刚进入大门,冷不防被别人一个耳光打过来,眼镜被打掉地上不说,顿时眼冒金花,左脸火辣辣的疼。

他努力保持镇定,定睛一看,面前站着气势汹汹的父亲柏智宸。他指着他的额头凶神恶煞的说:“混账东西,如果不是你的一纸设计咱家祖坟能被迁吗?你叔能被气死吗?败家子,败家子,我怎么生你这么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柏世卿拾起眼镜戴上后扶正:“怪我吗?主渠必须要适合当地的地理情况,为输送过来的水发挥最大的作用,是经过专家组反复讨论县里综合批复的。再说了,多人前来谈判,要赔付迁陵的所有费用,他不肯,睡在床上倚老卖老。是他自己与自己过不去与我何干?”

柏智宸气急:“你滚,滚一边去。”

陆兆拓出现替柏世卿解了围,此时的柏智麟巳被先头来的社员们从上房里屋抬下放在堂屋的正中。

柏世卿想跨过门槛进屋,柏世勇从人群中窜出,直接把柏世卿推了个趔趄,险些被蕹倒。还不算解气,柏世勇指着柏世卿:“吃里爬外的东西,狗不干的事你都干,现在我爸气死了,你心高兴哩。”

柏世卿一脸的沮丧,想争吵,碍于那么多的人在场,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兄弟,这些并不是我的错,你仔细想想,我怎会,”话音未落柏世勇巳是怒气冲天:“滚,谁是你的兄弟?从今天开始,我柏世勇心中再也没有你这个哥哥。”

柏世卿被激怒,扭转头,毫不犹豫的扬长而去。柏世豪想出风头,对着柏世卿的背影怒吼:“爱死哪死哪去,没有你照样办事,照样把叔送下地。”

村长防兆拓提议让陆兆庆担任治丧委员会委员长,柏雪飞任副委员长,陆兆镰校长记账,陆兆顺任收纳。很多人议论能否请得动校长,陆兆拓派柏元清去请,没想到陆兆镰拿起一支笔毫不犹豫的说:“走。”

柏家请了雷鸣唢呐班的人吹响,锣鼓喧天,一度把治丧的氛围高涨。柏家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去了,包括城里篾匠二姐夫和两个女儿,黄家荡的大姐和两个儿子,南原山根的高良伟和妻子。

所有来的人当中没有吴秋怡,陆兆镰趁暂时无人上帐的空档,一脸严肃,怀着无比恭教的心理在棺椁前鞠躬叩首三下,然后重新回到登帐的桌案。

这一出奇的举动让所有在场的人惊奇,乍舌。平时都是晚辈叩拜长辈,哪有平辈之间叩首之礼。

柏智麟的骨殖埋在何处?治丧委员会碰到了难题。新拔陵那是迫不得已,柏智麟是为这事死的,按他本意肯定是不愿意去的,祖陵被挖,渠修成就会通水,埋在渠边会淹水,更不成立。

正在大家犯愁之际,柏世勇的一席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震惊:“埋我爸骨殖,不用打坑,学当年我爷爷,抬到老陵用砖砌成丘子,等待时日再入土为安。”

所有的人都哑巴了,因为尊重死了的人,尊重主家,没有人抗议,就是尸身腐烂臭气熏天也得认了。

陆兆庆的脸最不自在,心中暗自思忖:这家人净干让人不能理解的事,人死了为什么不让骨殖入土为安,停在地上面多瘆人!

治丧最后一日,陆兆鸿权当姑爷的身份,带领夏临泉,陆水生等族人前来吊唁。柏世勇并没有像对待柏世卿那样对待他,而是恭恭敬敬的实行跪拜礼,迎接他们的到来,并拥着他们行进到灵堂。

随后,柏氏一族的老陵地上出现了一座一头高一头低的丘子。丘子用砖砌筑,用水泥封顶,远远望去,不知道的人永远不会知道,里面装着一个棺椁匣子,匣子里睡着母猪原最后一位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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