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倾全村之力建校 得瑞君一世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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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里的第一个清晨,村子里安静平淡,炊烟袅袅升起,寒意袭人。陆兆拓早早起床,敲开了夏临泉家的大门。
夏临泉很有礼貌搬来板凳,沏了一杯茶端给陆兆拓。
陆兆鸿听到声音赶忙起床,文权看大伯起床,自己穿好衣服也走了出来。
陆兆拓重复了昨日的话题,在昨日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几条内容。他重申建东陵村小学校是利于子孙后代的大事情,必须办好。建好后,东陵村的孩子们就不需要跑七八里地到王乐村去读书了。办好的关键是选址,东陵村一百多户人家到底要建多少间房?分多少年级?多少班?多少老师?谁任校长?具体需要多少钱?需要什么样的方式去建筑?
陆兆鸿不紧不慢端起夏临泉沏的茶,慢慢呷了一口:“只要利于子孙后代,所有困难必须克服,不能让孩子们没有学上,没有知识是可怕的。但话说回来,做起来并不是很容易,需从长计议。我提一个小建议,你去找柏智麟,虽然是新社会了,但老传统不能丢,他是族长,让他出面召集全村人开个会,把这事公开了,有钱的出钱,无钱的出力。只要上工的集体管饭,预算不够的,我来想办法,争取上面财政拨一点。”
话音刚落,陆兆拓就伸出了拇指:“兆鸿,我的话被你说了,我在乎的就是这件事。”
“我回来了,只要是为了家乡好,为全村的孩子好,跑跑腿我义不容辞。”
正说话间,康氏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忙不迭的说:“兆鸿哥,快去我家,虎娃哥要走哩。”
陆兆鸿吩咐陆兆拓先去柏家大院找智麟,把建校的事给他简单的说一下,然后在虎娃家汇合。
陆兆鸿与康氏一前一后进入福娃家破旧的院子。虎娃抱着广飞儿难分难舍。
陆兆鸿还没站稳脚步就冲虎娃嚷起来:“你忘记昨天中午说的事了,建校的事?”
陆兆镰放下五儿,冷静的看着他不言语。
“建小学校是我们东陵村的头等大事,刻不容缓。只要是村里的人都要尽一份力,哪怕是一分钱不出出脑力,出体力,献计献策都行,”陆兆鸿的语气加码有了批评的口吻。
陆兆镰很冷静:“我出钱可以吧。”
“你让我咋说哩?咱俩一同上学,一同干革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好不容易熬到革命胜利,百废待兴,家乡的孩子没学上,没书读,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们一个字不识,像他们的父亲一样一辈子起早贪黑的在这块土地上继续耕耘去劳作,这明显不是你陆兆镰的一贯作风呀!”
陆兆镰:“我有自己的事要去做,再说,建校的事,缺我一人难道就建不成了吗?”
“哥,你就留下吧,”康氏搬来了板凳,让俩人坐下:“你回来两次,两次教导我们一定要让孩子们好好读书。你还说过“谁走不出这母猪原,谁就没有出息,”如今方圆十里只有王乐村和东陵镇两所小学,孩子们上学很不方便,村长提议建一所本村的小学,我双手赞成,只要孩子们有学上,俺家的房子就不建了,全拿出来建学校。”
康氏的一席话让陆兆镰很是感动,不由的另眼相看眼前的这位东陵村最漂亮的女人。他看的很仔细,她除了身材比美娟高一点,其他什么部位都和美娟差不多,举手投足间更是洒脱,飘逸。陆兆鸿心生惊叹,文化上她远不比美娟,可由生俱来的个性张扬与内敛,可不是一般女人所能俱有。这个女人绝对是母猪原上最好的女人。他又看了一眼默默无闻的福娃,除了一个傻大个,有蛮力,其他一无是处。有这样的一个女人相伴,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陆兆镰的眼眶开始湿润,很明显,他被弟媳的话感动了。
康氏走上前去,双手提住虎娃那只无用的手:“哥,俺知道你内心的苦,嫂子为了你现在不知身在何处。如今你自由了,你想把她找回,全家团圆。哥,你放心,学校建成,我们全体出动,一定把吕嫂子找回来。”
陆兆鸿走上前来:“弟呀,等学校建好了,我把这事当头等大事来办,动用所有能利用的力量,一定把吕卉婷找到,让你们一家三口团圆。”
正说话间,陆兆拓与柏智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柏智麟手里拿着一面锣和一个锣锤。这面锣躺在父亲的床上已经好多年了,锣就是锣,但它没有生锈。村长陆兆拓把陆兆鸿的安排说出来后,柏智麟二话没说,上了二楼就“噔噔噔噔”的下来了。冲着陆兆拓就来了一句:“走。”
柏智麟走近虎娃,右手用敲锣的杆左右摇摆着:“虎娃哥,建东陵村小学是大事哩,如今你被平反昭雪,正是你贡献家乡的时候!论学识,论品行,在东陵村无人可比呀!”
一向深沉的柏智麟说出了如此令人感动的话,陆兆镰抬起头,目光坚定中夹杂着温暖:“敲锣去。”
陆兆鸿马上欣喜的搂住虎娃:“好兄弟,我陆兆鸿一生中的好兄弟。”
柏智麟手里的锣,父亲柏耀庭曾用它敲了两次,笫一次是整饬祠堂建学堂。笫二次是白腿子兵征粮,在东陵村往上数不知多少代人,只要有重大事情要商议或上面来人发布信息或催粮,族长就会用敲锣的方式召集众人。换句话说,谁拥有这面锣,锣也是权利,身份,地位的象征。不过这敲锣的也有讲究,古时候大官出行,有专人在前面敲锣,要求行人回避,这叫鸣锣开道。如果敲七次,说明轿内坐的人是私轿或行员出行,所有的军民都应该闪开。如果敲九下,是府一级的官员出行。敲十一下,代表省,道一级的官员出行。皇帝出行则是敲十三下,不管敲多少下,几个意思,只有一个意思:打造声势,引起人们的注意。
柏智麟可能并不知道这些封建知识,也并没有从父亲那里学关于敲锣的讲究。从福娃家破败的院子出来,他便开始了敲锣,“铛铛铛”三声有节奏的响起,锣声迅即在东陵村的上空响起:“全体村民注意了,全体村民注意了,所有村民到村部开会,有要事商议。”
进入东陵村的巷道,柏智麟顺着东西的中轴线转了一圈,很多人便陆陆续续朝破旧的村部走去。没有人在乎柏智麟手里的锣敲了几下,只要听到响声,且敲锣的人是年轻的族长,响应的速度超乎预期。
所谓的村部只不过是队部的称谓没有了,百年不遇的年馑过后,东陵村成了实际意义的东陵村,管理架构发生了改变。村成了最小的行政单位,管理着村内的大小事务。只有近二百户的东陵村为何要建一个独立村,而且还外调了一位书记,难道是东陵村地处特殊坮塬吗?无人可知,也没有人去研究。
昔日的队部早已千疮百孔:墙皮脱落,墙体开裂。昔日的仓库成了村部议事办公的地方,旁边的房屋就是马厩,里面拴着屈指可数的耕牛,骡马和马驹。
柏智麟鸣锣开道把人招到村部就算了事,站在旁边听村长演讲……“建学校的作用是教书育人,使人学为好人。学习文化知识,为社会的发展提供人才支撑,为全社会做贡献,为我们东陵村民的未来做贡献。”
台下响起熙熙攘攘的掌声。陆兆鸿讲话:“封建社会,你想读书,必须十年寒窗苦读。如果你不会行事,没有人待见你。我们这一代人经历了年代的变化,深受没有文化之苦,影响了整整一代人。比如说,如果有文化,有见识,罂粟的种子就不会在母猪原发芽,那美丽无比的鲜艳之花蕴藏着嗜人精肉的毒素,祸害了无数的人。如果有文化,有超前的思维认识,柏智宸绝对不会在省城蹲大狱。他不但害了自己,害了自己家人,还毁了虎娃一家。母猪原走出去的人互相残杀,绝对是我们这一代人不愿看到的。”
柏智麟盯视着陆兆鸿的睑。
“如果有文化,有胆识,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女人被关公庙和尚蹂躏,多少沉痛的往事,我们应该清醒了,我们应该用我们的双手为我们的子孙后代着想,现在就是开始行动的时候了。”
“好,”康氏在人群中率先鼓掌,紧跟着全体人员都跟随,“啪啪啪”的掌声震耳欲聋。陆兆鸿的震聩发声激起了村民们内心的激动,很多人开始议论纷纷。
陆兆镰被推上台去,他冷静的看着东陵村的全体村民,心中激动:“知识可以让我们清楚的认识所处的环境,知识可以改变我们的命运,知识可以解决生活中出现的任何问题。不但我们的生活条件改善,也为我们的生存提供了保证。知识可以净化我们的灵魂,对培养我们的人格起决定性作用。比如兆鸿,如果他没有知识,他就没有先见之明,就不可能带领母猪原上的人民闹革命。他远见的胆识来源于他对未来人们生活的判断。如果没有马克思主义思想与中国的实际情况相结合,就不可能有母猪原的今天,大家仍旧会生活在封建社会的阴影下,受奴役,受压迫,这就说明了知识的重要性,有文化,有知识,有拆解矛盾问题的能力。所以,建东陵村小学是东陵村的头等大事,咱一定要让咱们的子孙后代学文化,学知识,走出这母一一猪一一原。”陆兆镰把最后一句话的语调提高,让在场的群众激情高涨:“好,好,”一些青壮年扯声高呼:\\\说的太好了,太有学问了。\\\
东陵村建小学校得到了全体村民的响应,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谁家没有孩子要读书呢?不读书那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于是,关于建校的选址以及建好后老师的配备和后续的费用排在了议事议程上。有人提议选在村部后面的场地上,离村部近,利于照看与管理。有人提议建在祠堂的旧址上,祠堂已经很多年没用,面临倒塌。
柏智麟急忙发言:“那可不行,祠堂是祖辈遗留下来的,是祭祀祖先的不二之所,拆了它可就毁了我们东陵村的老传统,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人群中有人就说了:“什么老传统,能咥还是能看啊,留着占地方,就快倒塌,留着有啥用。”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虎娃与陆兆鸿会意,由陆兆镰发言:“祠堂是一个时代的象征,更是我们民族遗留下来的传统。传统的,只要是利于我们子孙后代的,利于我们生活必须的就必须遵守,反之可以摒弃。如今建学校是头等大事,建成需要大量的财力,人力。如果建在队部后面离村子相对较远,孩子们多跑路不说,运输物资就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建在祠堂的旧址上,反正祠堂年久失修,快要倒塌。地基是现成的,只要把上面的拆除重建就行,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孩子们将来上学可以少走很多冤枉路。”
“我反对,”陆兆镰话没说完就被柏智麟打断了:“祠堂是一个种性的精神家园,它只要存在,一些传统就不会消失,就会被传承。”
人群中又有人发言:“传承什么?这么多年,谁去上过香?谁去叩过头?门锁都锈断了,你更换过吗?大梁都断了,你更换过吗?问过这事吗?”
柏智麟马上反驳:“只要不在祠堂见校,翻修祠堂的所有费用都由我来出。”
所有人一片唏嘘,面面相觑,这话可雷到了每一个人,维修祠堂的费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大伙正在“唏嘘”之际,高艳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拉住柏智麟的胳膊拔楞了一下:“你说什么呢?什么费用都由你来出,你有那么多的钱吗?屎壳郎扛石滚,你也不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建学校多大的事,由大伙来定夺,不要在这里瞎掺和。”
高艳秋把话说完,又摇晃了两下柏智麟的胳膊,柏智麟会意,不情愿的被拉了出去。在村部的外墙,高艳秋冲柏智麟窃窃私语了好一阵子,柏智麟连连点头,随后两人又走回会场。
虎娃再次发言:“耀庭伯当年为了我们这一代人有书读,亲自整饬祠堂变学堂的壮举,现在想来令我们汗颜。为了下一代孩子们有出息,我们就要学习他老人家的遗风,哪怕是拆了祠堂也再所不惜。”
最后,全体村民一致通过在东陵村祠堂旧址修建东陵村小学。会议还通过了其它事项。
“年久失修”四个字正对应东陵村祠堂,把祠堂拆了,这样的大事在母猪原可是闻所未闻。毕竟那是供奉祖宗的地方,庄严而且神圣。五间大厅和六间厦屋的滴水沟里,落叶积垢,绿苔爬满墙壁,杂草长得有屋檐高。檐间的空隙里住满麻雀等小鸟的窝。敷在墙面的泥皮几乎掉完,铺在地上的方砖已经高低不平。遍地都是老鼠打的洞。
起初的细分派发的村民们集体拆除东陵村祠堂,因为杂草丛生,里面阴森森的,村人们在恐惧之中把东陵村祠堂夷为平地。所有的屋椽,瓦楞,门窗都有条理的摆放整齐,昔日的祠堂展现出三百多平米的空地,一个时代的象征在东陵村从此消失了。
东陵村祠堂和村庄的历史一样久远,关于它的传说,没有任何纸质信息保存下来。没有人知道它是从何年何月何日开始兴建,更搞不清是哪一位祖先首先来到这处坮塬建第一所房屋或开第一片土。在民国后期,柏智麟跟随父亲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包括着装礼仪,包括婚丧嫁娶。新的时代来临,特别是经过饥馑年对灵魂的冲刷,一些观念在人民的心目中慢慢被淡化了。人们对柏智麟的坚守发言是唉之以鼻的,如果不是妻子高艳秋急时出现制止他,可以想见一人对阵所有人的场面是何其的尴尬。
柏智麟那一夜没有睡好觉,辗转反侧。高艳秋知晓他的心事,一夜都没有搭理他。对于柏智麟来说,并不是祠堂没有了,地位就不存在了那么简单吧!
在整个九月里,东陵村洋溢着一种友好,和谐,无比欢快的气氛。修建祠堂的工程全面拉开帷幕,没有长宽多少的科学依据,陆兆镰带领柏元清与陆正峰两个后生亲赴王乐村小学校丈量尺寸,包括房屋的高度,门窗的大小以及课桌的摆放,详细记录过后回到东陵村。
柏智麟差人请来了舅舅和外公的几个徒弟。整个工程由陆兆镰和陆兆鸿负责。陆兆镰谦虚的把职责让给了柏智麟,自己只负责记账,不参与任何与经济有关的事。
柏智麟由开始的拘谨到后来的放开手脚,人员分配全由他说了算,每天坚持按户派工,陆兆鸿负责后勤保障,祠堂前面的空地临时搭建了席棚,支起了灶台与桌案,除了给工匠们管饭,凡是轮流派来做小工打杂的人员一同在席棚里吃饭。
厨师长是福娃的女人陆康氏,她领着村里几位手脚麻利又干净的女人,在席棚里进进出出。吃饭的男人们与在锅台边忙碌的女人们调笑打荤腔,欢乐喜庆的气氛把所有人的力量聚集到一起。
陆康氏是不乐于与人说荤话的,从不喜欢与男人搭话。并不是丈夫福娃与虎娃在场的缘故,而是与生俱来的一种矜持,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高贵。找不到借口说话的男人们只好远远的向她张望,时不时的偷看他几眼。这位东陵村最漂亮的女人,除了胸部没有明显的特征外,脸堂和切菜时身子的抖动带动屁股的扭动,用力时向前倾着身子,把臀部翘起来,那隐约展现出来的性感线条,让许多男人的涎水流出又流进。
陆兆鸿也是其中之一,他也捕捉到了这个入心的画面,只不过他的眼神含蓄,不像其他人的眼神张扬,很容易露出兽相。
曾经的会议还研究了其它事项,包括关于建校费用的集资,得到了全体村民的一致响应。凡是东陵村的冒烟户,凭自己的能力随便捐赠五十斤粮为基点。部分玉米或小麦实在拿不出的可以出工代替捐粮,一个宗旨就是要把东陵村小学校建好,体现出东陵村人的精神。
所有的物资与工钱很快不够用,陆兆鸿提议募捐,康氏第一个带头响应,跑回家把虎娃哥给她家建房的六十多元钱拿来全部捐了。
陆兆鸿没说一句话,转身就去了县里,一个女人都有如此高的觉悟,何况是一个男人,再大的困难都不怕,往前冲。第二天下午,他回来了,陆兆镰,陆兆拓赶忙迎上去,急切的问道:“兆鸿,咋样哩?有好消息吗?”
陆兆鸿无力的坐在席棚的桥凳上,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酽茶,摇了摇头:“财政吃紧,多个单位我都跑了,没有钱资助我们,让我们自己想办法筹措。”
在场的人都不言语了,柏智麟的舅舅小包工匠“吧唧吧唧”几口旱烟,迷瞪着眼睛说:“为孩子们好,什么钱不钱的,我们手里的活不停,有咥的就行。”其他几个班组的,听他如此一说,该踩墙的踩墙,该和泥的和泥,工作继续。
这时,康氏的脸阴郁了下来,没有了昨日的活泛。
陆兆鸿看到了这种明显的变化,想知道原因却又不便。当场向陆兆拓表态:“不管用什么方式,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东陵村小学校必须建成。”
天快黑的时候,不见了陆兆镰,陆兆鸿让人四处寻找,也没寻见。他摆摆手说:“算哩算哩,跑了算哩,跑了就不要回来哩!”
天黑了下来,陆兆鸿从祠堂旧址回到家,夏临泉领着文权已经在楼上睡下,他洗了脚就要躺下,随后来了三拨人来拜访他。先来的是队长陆兆国,进的门来,在小凳上坐下,虔诚的向陆兆鸿提了个建议:“白天我忙,看到你也在忙哩,就没有上前与你说话。琢磨着这阵子你要休息,就过来跟你单独唠嗑。建校的资金吃紧,是不是号召全村的人来第二次集资,有钱的捐钱,无钱捐木头,捐土坯,捐门窗,捐烧结砖或者瓦片。咥的,比如自留地里的蔬菜,辣椒,南瓜,土豆,茄子和萝卜,家里腌的咸菜都可以呀,我来时巳经让家里人准备了,明天就能派上用场。”
说完话,陆兆国巴巴的看着陆兆鸿。
“群策群力,人多力量大,这个建议好,明天开会宣布这件事,你的脑袋瓜很灵敏啊!”
陆兆国得到表扬,喜滋滋的走了。陆兆鸿哪里知道陆兆国心里藏着秘密,白天干活,三叉齿切起泥塑的墙皮,只几下就去看席棚里的康氏,无奈康氏始终低着头,从未看过他一眼。看似干着活,想着沟渠里那洁白的躯体,心里升起悸动的同时也会连贯想起涝池康氏的那一棒槌,那一棒槌差点把自己打死,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心爱的人一旦入了心,打了照面哪有不生占有欲之心?但他发现陆兆鸿也在注视陆康氏。从多次的捕捉,他有了明确的判断,陆兆鸿也在暗中喜欢陆康氏,两个人都喜欢一个女人,今后肯定会有很多的事发生,能不尴尬吗?且自己已经猥亵过康氏二次,如果他们二人搞在一起了,凭陆兆鸿的实力自己绝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他给自己下了个总结,必须与陆兆鸿搞好关系,而且是特别好的那一种,防止今后的不测事情发生。
第二天,陆兆鸿果然采纳了陆兆国的建议,立马起到了效果,生活物质立马堆积如山,架起房梁的原木堆了两大堆。
只差现金。
第二位进来的人是巳经公开身份的二舅子柏智麟,他显得神秘,不失镇定,又有点从容。柏智麟十分不生疏的在陆兆鸿对面坐下。陆兆鸿看出了他的沉稳,首先开了口:“智麟哥,这个时候过来有事?”
“肯定有事,没有事我来干嘛。”
“说吧。”
“建校不是缺钱了吗?”
“是呀,你想资助建校?”
“我是有这个想法,但我有附带条件。”
陆兆鸿眼前一亮,立马坐起:“快说来听听。”
“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有多大的资金缺口,全由我一个人摆平,绝不食言,”最后四个字,柏智麟是一字一顿,且眼神紧紧盯着陆兆鸿的脸。
“快说,”陆兆鸿急不可耐。
“想办法把我哥智宸释放出来。”
陆兆鸿一怔,收回了前倾的身子,马上正色道:“不行不行,他犯了法就应得到惩罚,这是国法,来不得半点亵渎。”
“你是宁民解放的功臣,你为解放事业出生入死,也为你打造了今生受用不尽的人脉。相信只要你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除非你不愿意办,”柏智麟的语气有了失望。
“这样的事不要再说了,违法乱纪的事我不能做,这是原则。”
柏智麟站起:”如果是美娟还活着,就站在这里,你还能说这样的话吗?如今仔妹四个,一个在蹲大狱,一个失踪多年,一个死去,就剩我在家,我能不想让这个家像个家吗?昔日的红红火火,变得冷冷清清,怎能对得起列祖列宗啊!”柏智麟情绪开始激动。
陆兆鸿规劝柏智麟:“事情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有啥法?谁犯法谁受刑,天经地义,必须是原则。”
“原则,原则,当年如果你不急着回省城,留在宁民,我哥智宸就有可能不会走到这一步,我们家就不会落到这一步,被人耻笑,被人指责,被人看不起,”柏智麟完全激动起来了。
“别激动,不用激动,人心不足蛇吞象,得陇望蜀,如果他不贪心,不揽功,好好当他的县长不好吗?为什么要起整人的心?如果不是吕卉婷救虎娃,这个世界上还有虎娃吗?虎娃死了,一个家庭毁了。你哥活着,你心里作何感想?难道你只愿意看到你哥好好的活着?而乐意看到别人死去吗?”
陆兆鸿的一席话,让柏智麟转身就出了陆家大院。
陆兆鸿看着他离去,知道捐资助学的事没有希望了。
柏智麟在回去的路上疾走,来时的想法是充满希望,而现在却是绝望。重振家庭昔日雄风的愿望落空了。把父亲的骨殖迁往乘黄精灵之地必须有智宸智砾参加的构想成了泡影。什么妹夫,口口声声我们柏家的事就是他的事,口是心非,满嘴的醉话。
那一夜,柏智麟没有睡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高艳秋对他的近日表现明显不待见,不去理他,自己睡自己的,睡的不舒服了,换个位置继续睡去。
陆兆鸿睁着眼睛回想二舅子柏智麟的表情,耳边响起轻轻的脚步声,转头望过去,康氏正腼腆的站在门边。
陆兆鸿掀开被子就走了过去,带着激动与悸动,随口轻轻的说道:″瑞君,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哩?快进来,快进来。”
康氏很惊讶:“兆鸿哥,你咋知道我的名字?原上,可没有人知道。”
康氏走进屋内,陆兆鸿忙不迭地说:“秘密,这是个秘密,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康氏清浅的看了陆兆鸿一眼,放缓了语气:“我来好一阵子了,看到柏智麟走了我才进来的。”
“坐吧,这个时候来肯定有啥事,坐下说。”
康氏没有坐,轻声的说:“兆鸿哥,昨天我把建房的钱全捐给村里建学校,晚上福娃与我打了一架,说的话非常非常难听,我今晚来不是想要那钱的,我是想问一件事,虎娃哥的抚恤金,他不要,俺要,俺家孩子多,将来肯定要用很多的钱,这件事我希望你保密,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看着那可爱的小脸蛋,陆兆鸿的心里打颤:“瑞君,不,康妹,哥绝不瞒你,昨天到县上安排未果我也想到这笔抚恤金,也想过用抚恤金的一部分来建学校。我去了,法院院长说材料已经做出来了,就等上面拨款。而且承诺只要下来立马送到陆兆镰的手里。你放心,这事我向你保证,不但保密,而且随你心意。”
康氏马上露出天真的笑容:“兆鸿哥,我就知道你是好人,是母猪原上真正的大英雄。”
陆兆鸿瞟了一眼康瑞君,并没有入心的画面出现,他作了一个让自己镇定的姿势,柔和的语气紧紧跟上:“别与福娃呕气,不值的。大男人心胸还不如一个女人。明天在祠堂我给他沟通沟通,让他今后多疼你一些。东陵村最漂亮的女人跟着她,还不知足。”
康瑞君面带红晕离去,陆兆鸿畅然若失,望着那背影出神。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身望向二楼,二楼的灯光已经熄灭,想必夏临泉与侄子文权已经入睡。他下意识的朝埋藏银元的墙角忘了一眼,心中立马有了一种想法的设定。
就在他去关大门的时候,康瑞君一路小跑捂着嘴二话没说就侧身挤进了院子。
陆兆鸿就着灯光看到了康氏散乱的头发,束手无措之际,只一个照面,康氏就只身走进了厦屋。
陆兆鸿顺手插了一个门栓,快步来到厦屋。康瑞君正委屈的揉着眼睛,显然是眼中有泪水溢出。
“瑞君,”鹿兆鹏直视过去,两个字喊出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生疏与羞涩,完全情感的自然流露了:“发生什么事了?”康氏放开手,发丝上浸着泪水,有的沾在脸上:“他让我滚,让我从今往后不要再回去了。”
康氏委屈的样子,让陆兆鸿心生万般怜爱,他伸出手,一根一根理顺那粘在脸上的发丝,然后统一往耳后顺延,指尖划过康瑞君的脸庞。康氏一声:“兆鸿哥,”委屈的把整个身子倚在了陆兆鸿的胸口。
这种情景来的太突然,陆兆鸿的双手伸展着,不敢动。他心里清楚,只要动,必是拥抱之举。
陆福娃从康氏把盖房子的钱全捐给村里建小学校开始,心惰就没好过。他憋屈着,克制了愤怒,好不容易熬到放工回家,脚也没洗,就上床睡觉。康氏知道他是在生自己的气,没有理他。做好饭喊他吃饭,福娃像死猪一样没有应声。康氏一句:“想咥就咥,不咥拉倒。”福娃立马从床上腾身而起,暴跳如雷:“那是大哥给我们建房子的钱,你凭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全捐了出去?”
“凭什么?建学校难道不是大事吗?你想让几个孩子和你一样没有文化知识吗?你没有记住大哥的话吗?谁走不出这母猪原,谁就是没有本事的人。怎么走出去?你说,没有文化,你怎么走出去?”
“你没有资格把家里的东西拿给别人,最起码我是这个家的主人,你可考虑我的感受?”福娃继续咆哮。
康氏冷嘲:“你什么感受?区区几十块钱,天塌下来了,还是地陷下去了?”
“你有本事你自己咥吧,你个败家的女人你。”
康氏惊讶福娃的辱骂,转眼看到孩子们都在向她们张望,就停住了斗仗。
福娃从外面的棚里抱回来一床被子,撂下一句狠话:“从今天开始,你一个人在那睡,不要再进来。”
康氏乜眼看了他一眼,当晚领着五儿在漓水棚里住了一晚。本想着第二天福娃可能好一点,没有想到,福娃一天都板着脸。找虎娃哥没找到,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天都没有音讯,窝着一肚子的火。晚饭过后,康氏突然不见了身影,几个孩子都围着他转,福娃更是气上加气,那个火呀已经烧到了喉咙。
康氏回家的时候,孩子们都已经上床。福娃一句“刚才人死哪去了?”让康氏吓了一大跳,刚想解释,福娃又说:“看来这个家已经容不下你,你想上哪去就上哪去,”说着话就去推康氏。
康氏挣扎,但无济于事,直到被推搡至大门外,康氏已经是衣服凌乱,头发凌乱,心情更凌乱。更糟糕的是,福娃一个转身就把大门从里面栓上了。
康氏吃惊了,自己被关在了门外。
五味杂陈的康氏稍稍镇定过后,想起了母猪原的英雄,那位身高,身材与福娃差不多的陆兆鸿,那位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大人物。于是就出现了康氏在陆家大院出现的画面。
康氏的头倚在陆兆鸿的胸前,没有挺直身体的意思,秀发就在颔下,微微的颤抖,让陆兆鸿的心胸像奔腾找不到出路的热浪,他本能的,自发的喊了声“瑞君”。康氏听后,头颅直接顶住陆兆鸿的胸并开始晃动。陆兆鸿清理了一下康氏的头发,就顺势抱住了她。康氏被托高了许多,垫起脚来,她慢慢抬起头,近距离的看陆兆鸿,轻柔喊出:“兆鸿哥,”这三个字一出,陆兆鸿全身都酥软了。
人类最浪漫温馨惬意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那是灵魂得以舒展的福地,也是灵魂的栖息地,灵魂的家。这样的家可遇而不可求,遇到就是幸福,而且是那刻的,更是永远的,一世的清新。当康瑞君与陆兆鸿同时遇到了灵魂的栖息地,灵魂的家,像等待千年,两人在心灵的绿草地上闭目相迎,羞怯了北风,蹂躏了一片的绿草地,所过之处皆是入心。康氏不由的惊呼:“兆鸿哥,你见过棒槌吗?”
陆兆鸿的脸红了起来,很不自然:“见过。\\\
康瑞君娇嗔:\\\棒槌一端有把,另一端又粗又硬,硬是把脏衣欺负。\\\
陆兆鸿抬起头,康氏正闭着眼睛,四肢伸展,一动不动,仍沉浸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之中。他想抽身而起,却发现阳刚之气像那东升的太阳温暖如初仍然支撑刚强,保持着雄风状态。
陆兆鸿不由的纳闷,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他惊奇自己储存的能量在这一刻的表现,与美娟,罕古丽在一起,从未有过这样的状况发生。他不由地再次喊出“瑞君”两个字:“是不是很奇怪?”
康氏睁开了眼,嘴角露出妩媚的笑容:“兆鸿哥。谁见识过母猪原上的大英雄,我康瑞君有幸,就是明天死去也值得了。\\\
当康瑞君问及陆兆鸿是怎么知道她名字的时候,陆兆鸿说:“我天天都在注意你哩,你就是不看我一眼。”
“康瑞君说:“我注意到了,我是一个女人,总不能你看我时,我就得去看你。那我和别的女人就不一样了。眉来眼去,打荤骂俏,那不是我康瑞君。”
康氏再次娇嗔的说:“兆鸿哥,你的肩好像有我的两个宽。”
陆兆鸿做梦也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母猪原最漂亮的女人,现在就在自己身边。从开始拥抱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一直悸动着,现在还是悸动着。好像康氏对他有一种魔力,他被深深的吸进去,并且套牢。惊奇的是,他很愿意被这种魔力吸进去并且套牢,并且没有了羞耻心与危险感。也就是这一晚,陆兆鸿完成了他一生中最后一段感情的开始。
关于其他女人的记忆,第一个,高艳玲已经太模糊了,努力也回想不起来。第二个,美娟,虽然甜美清新,拥有圣洁,但岁月的车轮终将压碎最感动的记忆,而变得一点也不实用。第三个女人,罕古丽,虽然对他专情,性格外向,单纯。可和她在一起她就像大海,自己永远漂浮在大海上,虽然可以知道大海的宽阔,但永远靠不了岸,永远也不知道海到底有多深。康氏给予他的则不同,太过清晰,且实且在。与罕古丽相比,康是浅水滩,游过去很快就能到达彼岸,且没有任何劳累的感觉。
从这一晚开始,陆兆鸿惊奇于这种感觉。
陆兆鸿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康氏的鼻尖,把她从闭着眼最享受和惬意甜美的状态召回来:“瑞君。”
“嗯。”
“从今晚开始,你就是我陆兆鸿此生最爱最亲最亲的亲人了。”
康氏如在感动,口中喃喃细语:“兆鸿哥。”
午夜十二点多,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从昏沉状态中醒来的福娃被一阵紧似一阵的踹门声惊醒。他翻身坐起,仔细聆听,方知是夏临泉敲门未果后才踢的门。
福娃急忙起身,打开门后看到气冲冲的结拜兄弟夏临泉和他身后站着的康氏。
康氏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进那间大的沥水棚,随手关死简易的门。
夏顺泉以一位兄长的姿态向福娃怒吼:“你还是一个男人嘛,为了几十块钱,把那么漂亮的媳妇轰出门外,这不是你福娃干的事。记住,从今往后可不准再出这样的事,好好过日子,好好把孩子们照顾好。”
“不是,”福娃想解释。
夏临泉:“什么不是,我全知道,都是你的事,如果你真的在乎钱而不在乎女人,钱,我给你。”
“不是,哥,我。”
“不要再说了,关门睡觉。”
夏临泉转身离去,福娃眨着眼睛无从抗议,栓上门后看了一眼沥水棚,独自到厦屋睡觉去了。
他没有问为什么夏临泉送康氏回来的原因,也就是从这一晚开始,福娃与康氏开始漫长的分居。一个男人狭隘的内心,亲自埋葬了自己最幸福的婚姻。那一夜,康氏与福娃都没睡好,陆兆鸿却睡得很香很香。
第二天,日出一杆的时候,陆兆鸿醒来,发现文权站在身边,忙伸手去抱他,文权乖乖的说:“大伯,夏爷爷叫吃饭哩。”
陆兆鸿穿好衣服,拉着文权的手来到厅堂。夏临泉已经把碗筷准备好,陆兆鸿边洗脸边问:“夏叔,昨晚康一一回去,没再生气吧?”
“没有,我狠狠吵了福娃,没给他留任何余地。”夏临泉看了陆兆鸿一眼,心想,用毛巾把脸遮住说话,秘密能藏住吗?
陆兆鸿“嗯”了一声。
饭后,陆兆鸿帮忙洗刷,然后让夏临泉坐下要与他商量一件事,夏临泉坐下,不解的望着他。
陆兆鸿坐在了他的对面:“夏叔,你也在建校工地干活,你也知道建校资金吃紧,我琢磨着从埋的那两罐银元中取出一部分帮助建校的工作完成。建校是母猪原的大事,我们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半途而废。″
夏临泉好像早已看出了陆兆鸿的心思:“这有啥不可以的,这是文权奶奶留给文权的,既然建校,学校建成,文权就可以读书哩。”
意见达成一致,两人找来铁锨来到埋有银元的墙角开挖。可是越挖越松软,直到全部露出一个坑洞也没有再见到那两个瓦罐,银元不翼而飞了。
夏临泉惊愕地坐在土堆上,一脸的懵逼:“这,这怎么可能。”
陆兆鸿审视着夏临泉的表情,并没有怀疑他的意思:“别急,不要慌张,更不要声张,你慢慢调查,肯定能找出贼人来。”
夏临泉气冲冲的站起身:“这个人绝对是咱原上的人,也就在我们身边,搞不好这个人和你关系最近。”“和我关系最近?”陆兆鸿陷入了沉思。
建母猪原小学校的始作俑者陆兆拓,把自己家的最后一单粮用肩扛到了旧祠堂前面的席棚里。老婆慌慌张张的跟了过来,语言几乎接近哭腔的嚷道:“你要建学校我没有反对你,可你不要把家里的口粮都扛了来呀,你说,你不留一点,我们娘几个咥啥吗?”
陆兆拓看到婆娘跟了来,感忙迎上去:“快快回去,没有咥的,我想办法,不会饿着你娘几个。”
“口粮都没有了,你想啥办法呀!你这明明是想饿死我和孩子们呀!”陆兆拓的老婆情绪开始激动。
陆兆拓没有顾及那么多双眼睛:“说的啥话呀?哪能让你饿死呢?哪能?”
“你说能不能?家里还有几个孩子,你不给我留一粒粮食,你不是想饿死我们是什么?”
陆兆拓还想解释,被陆兆鸿一脸的正色打断了:“兆拓,你过来。”
陆兆拓委屈的走进席棚,老婆也跟了进去。
陆兆鸿盯着陆兆拓:“事实,家里一斤粮也没有了?”
陆兆拓点点头。
“你呀,″陆兆鸿投去钦佩的眼神:“精神可嘉,但方式不对。”他转首看向兆拓媳妇:“共产党人,任何时候都应该有党性原则,任何困难都应该冲锋在前,吃苦在后。这件事就这样了,粮食扛来了,就不要再扛回去,待会,我让人把一袋粮给你们送去。事情总要干,但不能饿肚子,这是基本人权保障。”
陆兆拓媳妇很是委屈:“我不是反对他做好事,为全村的孩子所想。我俩结婚那么多年,他把家里的老房子的椽木,檩条,窗户都搬了来,我也没说啥,可不给我和孩子们留点口粮,实在憋屈。”
放工后,陆兆鸿让夏临泉把自家的麦子灌了一百斤。特别叮嘱天黑路上无人的时候给陆兆拓家送去,见人就躲。
陆兆拓的老婆见到粮食自然感激起陆兆鹏来。待夏临泉走后,她狠狠的瞪视了一眼陆兆拓:“一个不顾家,不顾老婆孩子死活的男人绝对不是一个好东西。”
陆兆拓无语。
工作还是那工作,重复着昨日的画面:和泥的和泥,踩墙的踩墙,运土的运土,和插手的和插手,下料的开大锯,定尺寸。席棚内摘菜的摘菜,洗菜的洗菜,和面的和面,炒菜的炒菜,一片祥和的景象。许许多多的孩子们都在不远处玩耍,嬉戏,只有五儿广飞站在妈妈的不远处扑棱着两只眼睛,看着康氏忙碌。
这时,只听“哎哟”一声,康氏慌忙把手指放进嘴里吸吮,鲜血加口水迅即从嘴角流出。
“怎么了?怎么了?”很多女人围上去一探究竟。
陆兆鸿下意识走上去:“怎么了?怎么回事?”当他看到康氏嘴角流出的血时,感忙从口袋里寻找东西,想帮康氏止血。
康氏感觉到了他的到来,马上说道:“干什么都围过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就是割破了点皮吗!”
康氏一溜烟往家跑去,五儿广飞迈开小脚在后面追。
福娃看到了这一幕,没放在心上,仍旧干自己的活。
陆兆鸿观察到了他的举止。
康氏回到家马上化开盐水把手指放进去浸泡,然后捏着伤口忍受疼痛。她并没有为自己的走神而懊恼自己,因为他完全是在回忆陆兆鸿保持阳刚姿势的惬意,且这种惬意之前从未遇到过。那种情形再次显现,康氏睁大眼睛看一下墙壁,好像陆兆鸿正倾心的看着她,她四肢伸展,有世上最舒心的安全感。陆兆鸿用他的重磅之躯已经顶住她的生命之门,灵魂之门,任何的妖魔鬼怪也进不来。
康瑞君忘记了伤口的疼痛,当她再次出现在席棚的时候,站起来许多女人问长问短,康氏从容的说:“没事,小事,就是走了神,手被割破了点皮。”
一个星期后,正当所有的青壮劳力聚集在校舍内的空堂里准备上梁的时候,虎娃回到了母猪原,他把肩上的搭链扯下,解开袋口,从里面倒出一堆角票与硬币相掺的人民币。众人的目光惊呆了,教室空堂里的人发现了这一幕,一窝蜂一样涌过来看热闹。
陆兆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陆兆拓也惊奇的看着他。康氏挤上去:“哥,你终于回来哩。”
虎娃更加的黑了,脸上布满了困倦。此时的他看见那么多的乡亲围在一起,一扫脸上的倦容而露出笑意:“大家肯定认定我遇到困难吓跑哩,其实我是去筹钱哩,我不能看到学校建着建着中途而废,那样我会睡不着觉,寝食难安。”
建校可不是一件小事儿,很快账上的钱难以维持正常的生活开支,更别说木工的工钱了。虎娃内心开始着急,思来想去,他认定了只有一种办法。于是,趁没有人注意他,白天加黑夜来到宁民县城,在老丈人家看过孩子吃了顿便饭后来到解放南路自己的隐居之处,把自己这些年创作的字画统统打包,与第二天坐车来到了省城并直接去了钟楼。陆兆镰之所以选择钟楼这个地方,不单是钟楼是西安城的地标,而是这里出出进进的人,必是浏览观光兜里都有钱的人。他在这里等候对文艺情有独钟的人。他把各种字画一字排开,任游人观赏,自己站在风中观赏着游人。他心中只有一个愿望,早早的把字画卖掉回到母猪原,缓解建校燃眉自己。
三天过去了,完全出乎意料的是陆兆镰没有卖出一幅作品,他不由的心生悲哀,难道是我的作品没有特色?不能触动人的心灵?
陆兆镰辗转难眠,索性起身把字画一张一张展开了细看,有特色呀!这绝对是作品呀!他对自己作了最终的定位,作品肯定是作品,欣赏的人也大有人在,可能只是方式出了问题。
第四天清晨,钟楼古乐一响起,就听到金戈铁马的声音,楼上栖息的鸟儿,像乌云一样腾空而起,绕着钟楼发出鸣叫。
陆兆镰换了方式,买了文房四宝,租了一张书桌,拉开架势。从书桌垂下的白纸上可以看到他宣传的广告:本人陆兆镰,乳明虎娃,宁民县母猪原人。为了筹资建校,特卖字画,现场书写,两毛一幅。
也许是明码标价的缘故,有的人看他展示的字画后便要求他按自己的出题方式运笔。很快,第一幅字画完成:星河漂移,你是人间的奇迹。那人看了后立马惊叹,每一笔都恰到好处,绝对是精品。在他的引领下,很多人效仿,有自己题字的,也有直接买成品的,一天功夫,这些年所积存的作品全部卖光。陆兆镰累的直接坐在地上不起。
笫五天比第四天的人还要多,也许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原因,个人私章上刻有“乘黄精魂”的艺人的消息在西安城大街小巷不胫而走。
虎娃索性涨价,一字二毛,一幅画两块,书桌前排起了长队,第一个人拿起字画,赞不绝口“清水货。”第二个人拿起字画后喜不自胜:“神品,绝对是神品。”第三个人要的是一幅画,坐等了三刻钟,拿到手之后仔细端详,“啧啧”称赞:“妙,妙品呀!乘黄之才,果然名不虚传呀!”
第六天,钟楼不远的人行阶梯上出现了一位身姿丰腴标致,头戴略大渔夫帽的女人,帽沿遮住了她的脸,此女人站了一刻钟后就转身离开了。
一心沉浸在字画创作的陆兆镰萌生了去顺城巷看看的意念。他在第七天的上午赶到了那里,多么熟悉的房屋,砖还是那砖,瓦还是那瓦,门还是那门,只不过比以前破旧了些。想起自己的妻子吕卉婷就是在这里生下了儿子,昔日的甜蜜与现在的事情格格不入,虎娃萌生了旷世的凄凉感。他伸手摸了摸门,无意中发现院内门前的台阶上放了一双女鞋,旁边的窗户台上还晒了一些南瓜干,豆角干一类的东西。他不由的叹息,岁月从未曾饶过谁,一不留意,事过境迁,物是人非,自己却成了这个世界上心灵最孤独的人。
听陆兆镰讲完这一个星期为了建校而卖字画的经历,陆兆鸿当场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打的是热泪盈眶,激动万分:“虎娃弟,哥错怪你了,哥以为你见到困难就跑路了哩。哥内心狭隘,哥不是人,哥向你道歉。”
陆兆鸿与陆兆镰深情相拥。陆兆镰坚定的说:“能为母猪原做事是母猪原人的荣幸,作为原上的儿女,为家乡贡献力量是我虎娃义不容辞的事。”
“好,好,说的好,干的漂亮。”陆兆镰的一席话立马激起在场所有人的激动,他们齐声高喊:“虎娃,好样的,陆兆镰,好样的。”
目光穿过人群,陆兆鸿看到了康瑞君的笑。康瑞君与陆兆鸿的眼神相撞,康氏连忙低下了头。
陆兆国的眼神精准的捕捉到了这个画面,他装作镇定,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整个工程竣工的时候,大伙为了一个要不要找锣鼓班子庆祝的议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母猪原周围的村,以前龙湾村有,南原有。饥馑年让这些班子荡然无存,偌大的坮塬之上已经找不到家伙班子。
陆兆鸿沉思了片刻,做了主题发言:“建校是大事,别的村都看着我们呢!如今建成,庆祝必不可少,这也是老传统。原上如今没有了锣鼓班子,办法只有一个,化零为整,想办法把班子成员重新组合,重新成立一个班子。今后村子里谁家有个婚丧嫁娶也好有个热闹,不然冷冷清清。”
最终大伙出了讨论的结果,派村长陆兆拓,队长陆兆国到龙湾村与南园上去联络,三天后,包括本村六人共九人的家伙班子成立。陆兆镰为班子取名“雷明演艺家伙班子。”
经过一个星期的排练,班子开始了三天三夜的演出。东原龙湾村,徐家坡村,西原雄家村,王乐村。南原张家沟村,魏坡村的人都远道而来看戏,参观东陵村新修建的学校,来看一看东陵村的两个重量级人物陆兆鸿与陆兆镰。
陆兆鸿没什么特别,人高马大,虎背熊腰,长的一副国字脸,待人亲切和善。虎娃没什么特别,一只袖子漂移,目光中透射出坚定的神情,刚毅,没有八级以上的大风难以撼动他的身体。他的语言干练,没有任何掺杂的成分。
第二天清晨,鸟儿已经聚集在树上开会,“啁啁啾啾”的声音并不是叽叽喳喳的烦人。陆兆鸿从睡梦中被吵醒,侧耳凝目,他听到“咚咚”敲门的声音,那声音轻声,不连贯,生怕别人听到似的。他立马起来,来到门边,那声音仍然保持。他转了一下眼睛,马上露出惊喜,心中立即掠过一丝悸动,他轻手轻脚打开院子的门,康瑞君站在门边。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急切的说:“快进来。”
康瑞君进门后,陆兆鸿就顺手关了门,但没有栓门。进得厦屋,陆兆鸿猴急,立马质问:“君,你不想我吗?”
“兆鸿哥,”康氏含情脉脉。“我日日想,夜夜想。你想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怎么去找你?你家的院子有门,我飞呀!”
“我家不是有院墙吗?你从残垣上翻下,我就在院中的小房子里住,就我一个人。”
“我才不干那事呢,翻墙越货是土匪干的事,不是我陆兆鸿所为。”
“如果不这样做,顾及脸面,肯定要遭受相思之苦。为了我,你就当一次土匪又如何?”
康瑞君来到门边:“兆鸿哥,必须克制,现在是白天,我无所谓,你就不一样,必须维护好你的声誉。”
陆兆鸿无可奈何,一脸的惊叹:“那你也得让我知道这么早你来的目的啊,是不是你和福娃又吵架了?”
“没有,我和福娃已经分床睡,他睡厦屋我睡外面的沥水棚,这么早是来告诉你,虎娃哥要回城了,这时已经走在路上。”
“这个人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要走也不说一声,你快去叫陆兆国,陆兆拓,让他俩带人去撵他。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回城。”
陆兆鸿说完话头也不回的窜了出去。康氏一边走一边想,让我去找那个畜生,我才不干呢。她先去了村长家,告诉陆兆拓说是陆兆鸿说的,让他去找陆兆国。带领村人一定要把虎娃留下来。经过陆兆国家的门,康氏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走了过去。
母猪原东北低西南高,陆兆鸿追至河川的时候才撵上虎娃,他气喘吁吁地说:“陆兆镰,你不能走。”
“为什么?”虎娃不解。
“我就纳闷了,你为什么变得如此的不合群?说走就走,也不吱应一声。”
“说什么呢?说也是走,不说也是走,不如不说。”
“你这是什么逻辑?毕竟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兄弟。”
虎娃想再说什么,陆兆拓,陆兆国带领乡亲们陆续赶了过来,迅速把虎娃围在了中间,最后面的是康氏。众人挚诚向虎娃喊话:“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虎娃至诚相迎:“建东陵村学校,我巳尽了我的绵薄之力。如今学校建成,我还留下来干什么?”他抖了抖左臂:“还能做什么?”
“学校缺一名校长,你是最合适的人选,”陆兆拓急切的把这句话说完,诚恳地看着他。
“切,开玩笑,我当校长,我几斤几两我能不知道吗?难以从命。”
“留下吧。”
“你就留下吧。”
“我们母猪原人需要你,孩子们更需要你。”
乡亲们七嘴八舌,口径保持一致。虎娃没有动摇的意思。
陆兆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抬头望向虎娃:“我和兆拓已经商量过,但没有告诉你。为了白鹿村的未来,为了孩子们将来能有出息,你就留下吧!”
虎娃震惊之余无所适从:“我陆兆镰何德何能能担当此大任,你们还是找别人吧,”说完话,虎娃转身就走,被陆兆鸿拉住衣角:“放眼整个母猪原,像虎娃你这么有德行的人绝无仅有。你兆鸿哥出生入死从未求过任何人,今天在此就有求于你了,就留下来吧。”
虎娃闭上眼,踯躅了好一阵子,然后睁开眼:“男子汉可以跪天,跪地,跪父母,你哪能跪我?”
所有的人回到村上,陆兆鸿让柏智麟再次敲锣,让所有村民在新学校门前集合。陆兆拓当场宣布陆兆镰为东陵村小学校第一任校长。在场的所有人拍手叫好,无一反对。陆兆镰没有发言,只是低首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陆兆鸿开始讲话:“经过我和村长,队长,智麟四人研究,为了学校的长治久安,经费问题必不可少。从今年开始,凡是有孩子在学校上学的,不分柏姓与陆姓,年龄不分大小,凭自己的实力随意捐赠。但基准保障数字是每位学生每年交粮一担,可分一季和两季交清。这样就可以解决老师的工资以及学校日常开支所需。如遇到特殊的情况,我们在商议。”
整个冬天,陆兆镰都在忙碌准备开学的工作,他首先挨家挨户登记入学儿童的名字,然后汇总造册。派发了家长泥塑造课桌。为了节约开支,一边三块共六块土坯上面均匀的放些粗枝条,然后用泥巴竖起桌面,阴干过后在上面涂一层绞股蓝的枝液,干后桌面绿色平整,很有创意感。
陆兆镰建议讲台是课桌的放大版,被柏智麟与陆兆拓否决,两人各自从家里搬来了一个长桌。六间房,办公室最少要三张,共九张桌子,还差七张。陆兆拓带领几位年轻的后生挨家挨户去搜寻,只要家里有的,不容分说,把上面摆放的东西收拾干净,抬起走人。有的户主撵至门外,不情愿自己家的桌子被抬走。陆兆拓挥手致意:“教书育人,头等大事,你就行行好吧,别再要了。”
有的老人说:“村长,你的这种做法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抬走了,这与旧社会的土匪没什么两样。”
陆兆拓咽下苦涩,皮笑肉不笑的赔不是:“大爷,请你见谅,为了东陵村的孩子能有书读,就是当土匪,我也愿意。”老人看着他离去,眯着眼笑。
陆兆鸿在课桌解决之后去了一趟县里,两天后从城里带回来一位漂亮的女老师和各种教具,外加一桶黑色的油漆。漂亮的女老师进得办公室,一眼就瞅中了靠近窗户的桌子,眼睛一亮,喜不自胜:“这张桌子是我的了,我就在这办公,”说完话就把带来的各种书籍放在上面,并有条理的码好。
陆兆鸿向她介绍陆兆镰:“这就是我们的校长,陆兆镰。”
漂亮的女老师看了陆校长一眼,眼神却没有离开:“你就是母猪原上的“乘黄精魂”对吧?”
陆兆镰点点头,那漂亮的女孩腼腆的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今后请多多关照。”
陆校长象征性的与她握了握手,却没有言语。
正月里,人们闹过元宵过后,东陵村小学开学了。各家的大人们领着自己的小孩来报道,康氏领了四个。陆兆鸿,夏临泉领着陆文权,其他村人领四个孩的也不在少数。九点多的时候,龙湾村,李家村来求学的孩子也陆续赶到。陆兆镰校长带领两位老师对学生的高矮进行统计,然后把他们分成三个班。陆兆镰第一班,徐炜昱第二班,漂亮的女老师吴秋怡第三班。
学校完全践行了宁民的教学体制:小学为六年,分四二两个学段,一年级到四年级为初小,村办为主。五六年级为高小,学生来源于当地的多个村,称为完小。完小的校长管辖每个村的校长。中学为三三学制,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从小学到高中读完,就是十二年。
六十年代末,母猪原学校又实行了一次改革,小学改为五年制,还是以村办为主。中学改为两年制,高中两年制,由于是几个学区联办,所以称为联中。
世上任何一个领域,如果想弄清楚这个领域的脉络,必须有一个摸索的过程,教育也不例外。可喜的是,人们钟情于教育这个词汇,对关于教育的各种延伸词汇从不敏感,这是好事,是根深蒂固于华夏民族人民心中的老传统,且这个老传统最入人心。
陆兆镰当上了东陵村小学校第一任校长,这是他没有料到的事。面对那么多人的期盼他留下了,他把自己的儿子阳阳从宁民县城接了过来,开始入学,开始了他长达十多年的教学生涯。虽然教师工作不是那么简单,教学的路上充满艰辛与尝试,更充满孤独和无奈,但他做到了,哪怕是心灵受到最大限度的摧残,他也没有放弃信念。就如他的晚年,他对自己的评论:“身为母猪原人,我无比的骄傲,那个地方特能锻炼人,从那里走出去的人,都是不简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