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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运命唯所遇 性情见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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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明百年不遇的年馑就要结束的征兆,是从一场拥千人参加的会议开始的。会后总结了经验教训,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判定经济建设方针要符合实际情况,不能把经济建设当成矛盾斗争。

当一股风从母猪原刮过,冬天刚过,大地解冻,万物复苏。

队长陆兆国领着东陵村民从镇上运回了玉米种,豌豆种,青稞种,小麦种。三月刚过,东陵村的人就开始整墒耙地。当白天与黑天的温度平均有12c的时候,东陵村所有的劳动力全体出动,一粒粒黄灿灿的玉米被播种到地里。

一个星期后,东陵村的土地上冒出嫩绿的新芽。一个月后,母猪原呈现出绿色的海洋,包谷秸秆笔直的站立,经过阳光的洗礼后就会回报给母猪原人们生存的希望。

一场令母猪原人们身受饥饿之苦的年馑,夺去了很多人的生命。有的家庭失去了母亲,有的家庭没有了丈夫,有的家庭因黄肿病而失去了儿子。

更有甚者,有些人因为争夺食物而失去了尊严,人性被玷污。有些人为了寻找食物,灵魂被猥亵。每一场关于前进道路上的摸索,都会有人不自觉地躺枪并深受其害。这应该成为人们大众最普遍的共识。

当成熟的玉米收割存于队里的粮仓,队长陆兆国带领全体社员又热火朝天的在霜降之前把麦子种了下去。播种量又回到了从前的水平,再也看不到一亩地三麻袋种子的历史。全部播种完毕,陆兆国吹了一通脖间挂着的口哨,通知队里的所有社员,到队里按工分分粮。一时间,庄场柏文才旁边的村部挤满了人。

村会计陆兆开死后,陆兆国让其最小的弟弟陆兆庆代替了他的位置。陆兆庆肩挎一个小帆布包早早就来到了队里,坐在一个破旧的桌子旁。

陆兆国特地请来了柏智麟,让其按照单子上的名字念,念到谁谁就上来领粮,由他亲自监督分粮。

村民们有的拉着平板车,有的拿着布袋,眼巴巴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乡邻领到粮食回去。

轮到福娃与康氏的时候,陆兆国放下了手中的烟袋,亲自用铁盆为福娃称了粮食。福娃连正眼也没看他一眼,麻利的把四袋玉米装进没有框架的平板车,康氏在后面推,很快消失在村巷里。

陆兆国紧盯着康氏看了很久,直到看不见才怅然若失回到称称处。

口粮有了,人民在把黄灿灿的玉米做成包谷糁子时,还没进口,鼻子一酸就开始泣不成声。于是东陵村所有丧失了亲人的人家在门口,或者在坟上燃烧了草纸。东南西北方向都有青烟升起,祭奠在饥馑年死去的亲人。

柏山武领着孩子们跪在柏叶氏的坟前,嘴唇哆哆嗦嗦,异常悲痛:“老伴儿,如果你能熬到现在该多好哩,家里也不会少了一个你。”

柏元清领着大妹鲜花,二妹葵花也去给母亲上坟,被扒开的坟坑早已被柏元清填上,并圆了坟。虽然里面早已没有了母亲的骨殖,他也心甘情愿自己骗自己。为了怀念自己的母亲,只有用这种方式寄托哀思,而且一去就是几十年。柏元清坚持了一生。鲜花跪着帮哥哥焚烧纸钱。妹妹葵花睁着眼睛迷惑:“哥,咱娘早都不见哩,这是一座空坟,烧啥哩?哭啥哩?”

“别说话,”柏元清怒斥妹妹:“就是空坟也要烧,也要哭,人活着不能不要娘哩。”

柏葵花惊悚的望着哥哥,不敢再言语。

昔日的养猪场在最难熬的年馑里早已被村人们拆的拆,扛着扛,拉的拉。扇在房顶的麦草全都不见了,撑起房顶的檩条不见了,垒砌起来的土墙不见了。雨水的冲刷土墙被淋湿了分解,所有的土墙变成了长长的土堆。这个花费了东陵村人一个冬天的庞大工程,还没有上一个猪仔就倒闭了。

柏智麟不失时机的在春暖花开的时候,从别处砍来拇指粗的柳条沿祖坟的遗址旁开三米插了一圈。半月后,柳条发出新芽,长势一天比一天旺,一天比一天壮。柏智麟像伺候祖宗一样,每天都要到祖陵上去几趟查看,查看监视突发情况。祖陵方圆十米内的草都被高氏除的干干净净。

柏智麟在暗暗谨记花半仙的词语,营造一切可能,适时安葬父亲柏耀庭。

半月过后,高良伟捎信让柏智麟与二姐回南原山根一趟,商量给父亲立碑的事。可能是酒量超了,当天柏智麟夫妇没有回母猪原。第二天回到家把东西放下后就去了祖陵查看,令二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郁郁葱葱的柳条通通萎了,在阳光下耷拉着脑袋。

柏智麟一个箭步窜上去,拔起一根柳枝,轻而易举就提了出来。跟着所有的柳枝都试了一遍,所有的柳枝都轻而易举的拔了出来。柏智麟的脑袋“嗡嗡”作响,这是哪个天杀的专门找茬和我柏家过不去?两人坐在破败的残垣上,逐一进行排查。队长陆兆国是不可能干这样的事的,丈人高先生过世,柏智麟并没有太过激的举动,也算是给队长一个不小的面子。队长感觉有些欠妥,故在队里的某些事情上让柏智麟参与,增加融合度。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尽量不发生冲突。考虑矛盾双方的对立面,父亲柏耀庭倒换的地受害者是陆家,可是陆本德已经死去,家里一位老太婆和一位刚谙世音的孙子,一位操心理事的人还是一位外乡人,他也没有理由干这种缺德事啊!再说他也没有胆量敢与自己作对啊!想不出是什么人敢趁他外出的时候把柳枝拔出又按回原地。

回家的路上,高氏刚到村口就开始叫嚷:“哪个天杀的?把我们家祖陵上的柳条拔出哩,你给我听着,有朝一日我要是知道了,我会扒了你狗日的皮。”

也许是象征性的谩骂,只骂这一句便听不到高氏的声音了。

云雾山中出名茶,姜韭应栽瓜棚下。母猪原几乎所有的院子里都开辟有一小块自留地,按照一年四季的轮回,轮番种植时令蔬菜,努力做到自产自销。家中不够吃的,再到东陵镇上去买。

柏智麟与妻子高氏正在整饬自家的小菜地,陆兆安拎着一包东西进来了。

柏智麟站直身子打招呼:“兆安,拎东西干啥哩?”

陆兆安显得有些局促:“智麟弟,哥找你有事哩。”

“等一下,”柏智麟拍拍手从菜地里跳出来:“说吧,啥事?”

“到屋里说吧,”陆兆安看了一眼高氏就朝堂屋里走去。

柏智麟跟在后面也进了屋。

陆兆安把手里提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就捡了一个靠门的小板凳坐了下来。

柏智麟坐在了他的对面:“说吧,啥事,找我啥事?”

陆兆安又开始忸怩起来,不好意思的开了口:“智麟,你也知道我家有五个儿子,想女娃想不着哩,你那不浑全的弟妹不争气哩,为这事我们不知吵多少回,家里现如今再也不敢生哩。如果再生一个男娃,咋办呢?我是怕了,就和你弟妹商量,是不是,是不是,”陆兆安说着脸刷的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再启齿了。

“是不是什么你尽管说,只要我柏智麟能办到,绝不让你兆安哥失望。”

柏智麟的话让陆兆安吃了定心丸,他接着说:“我家呢全是男娃,你知道你兆庆弟家全是女娃。如今生了五个,再不敢生哩,不然咥的都没有哩。哥这次特来登门拜访,想让你从中调和,说服兆庆,我们互相过继一个孩子,都是自己家的骨血,又是前后院,想见了随时都能见。”

柏智麟这时才明白陆兆庆的来意,马上应承:“晚上就去兆庆家说明,我会尽最大努力撮合此事。”

咥饱了饭,柏智麟披了一件衣服就去了陆兆庆的家。

陆兆庆非常的热情,搬板凳,倒茶。柏智麟简单的把来意说了,最后加上一句:“男娃嘛,能顶门立户,等老了也好有个扛幡的。都是女娃,连袋粮食都搬不动,有儿有女就浑全哩,不被人笑话哩。”

陆兆庆与妻子在厦屋里谪咕了很长时间后告诉柏智麟:“换娃我们没有意见,但到底选哪个娃由我们说了算,我们看中兆安家老三非正明不愿换领。”

柏智麟去了一个时辰又踅回来,直接告诉陆兆庆:“行,兆安也看中了你家中排行最幼的女娃美云。”

话音刚落,马上得到陆兆庆夫妻俩的反对,坚决不同意把小女美云过继给三哥,而是愿意把四女美丽过继过去。

柏智麟又去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告诉陆兆庆夫妇:“就按你们的意思办。”

陆兆安选了一个上弦双数的日子,隆重的办了一桌酒席,把队长陆兆国请了来。而且柏智麟夫妻也准时到场。

陆兆庆把四女美丽带来的时候,柏智麟把她与陆兆安的三儿陆正明比较了一下,两个娃儿形体太明显了,正明一脸白净,条型身正,一副美男子相。美丽形体矮胖矮胖,完全遗传了他妈妈的形体。

酒足饭饱,正明与美丽都极不情愿留下。陆兆安一拍桌子,大怒:“前后院,一眨眼的距离,有何嫌弹的。”

陆兆庆把女儿推向陆兆安夫妇:“你三伯会像我们一样疼你的,想回家了,到前院去就是。”

两个孩子可怜巴巴的目送自己的大和娘消失在眼帘中之中。

回柏家大院的路上,柏智麟不无感慨的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管男娃,女娃不都是自己的娃吗!”

高氏扭头去看他,揣摩是不是话里有话。柏智麟目光向前,并没有诡秘神态。高氏连续眨了几下眼睛。

在传统的礼俗之中,人们习惯于根深蒂固的潜移默化。对于不对口的事难以待见,想方设法持平或追赶别人的生活方式。人们的生活是向往美好的,并不是所有的待见都是美好的。在随后的几十年,随着陆正明与陆美丽的长大,两家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最后的结果令所有的东陵村人出乎意料,两兄弟反目成仇。

陆兆安死时,陆兆庆没有上前一步。而矮胖的美丽从过继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她悲惨苦痛的一生。

陆正明从过继的那一天起,陆兆庆与妻子张氏就像痛爱亲生的儿子一样,所有好吃的必他先尝先咥。其她几位姐姐是干瞪眼的份,敢怒不敢言。张氏每每回娘家都要带着正明在娘家人面前显摆儿子的漂亮。正明身上的衣服必是新的,只要破旧,陆兆庆就会到镇上买上几尺的确良布,在就近的裁缝铺为儿子正明量身定制新衣。正应了那句老话:衔在嘴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正值盛夏的一天下午,平时很少在村子里串门的小三儿突然从自家的厦屋里窜出来,毫无忌讳的大嚷:“我没法活人哩。\\\

还没有走出院门的小三儿,马上被从厦屋里快步跑出来的父亲给拉了回去。赵增银老鹰捉小鸡一样把小三子推搡进院里,随即把大门关上:“嚷嚷啥,你球疯哩,再嚷嚷把你的舌头割掉。”

赵增银把儿子拉到西厦屋并恐吓道:“不要乱嚷嚷。\\\

赵增银把门从外面锁上,小三儿从窗户里冲他大喊:“我没法活人哩。\\\

赵增银的二儿子住在隔壁,听到声音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赵增银从门内吼道:“能有啥屁事,别烦人哩。”

赵增银的脑袋瓜子“嗡嗡”作响,感觉不爽,就去上房里间躺了会。就听到“咣咣当当”的一阵响,当他跑到楼下时,小三儿已经从窗户内跳出,跑的无影无踪了。

赵增银的神经崩的可紧了,马上跑进厦屋对庞氏说:“还不赶紧去追,小三子跑了。”

缺心眼儿的赵小三跑出去后,逢人就说:“我没法活人哩。”

围观的村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些拘谨的人干脆抬腿走开了。但有人拉着小三儿规劝着,禁斥着他胡沁乱汰。

小三儿总是睁着一对大眼,向围观的人证明:“谁胡沁乱汰了?我没法活人哩。\\\

沿途的人没有被小三儿的话持重。

“我没法活人哩,我没法活人哩。\\\赵三儿所到之处重复着同样的话,村子里的人惊诧。

小三儿走出了龙湾村,来到东陵村。只要看到稠密的人扎堆,就愈发的兴奋,不断的重复那句话:“我没法活人哩,我没法活人哩。\\\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特别是男人们都纳闷,好事的人就问小三儿:\\\你怎么没法活人哩?\\\

小三儿毫不顾忌,马上回答:“有人干蹲脸的事。\\\

小三儿一路往北,从官道上朝镇上走去。他趾高气扬,身后跟着一堆看热闹的人。

庞氏挺着已经显怀的大肚子追上了小三儿,在他耳边轻轻嘀咕了几句,小三儿马上停止了脚步,与庞氏一前一后往回走去。

看热闹的人,扫兴的也跟着往回走。

回到家里,刚在院里站定,赵增银就从上房里屋走了出来,用手指头戳了一下小三儿:“你真是一个哈儿,娶回来的媳妇,你要疼她,对她不好她跑哩。”

三年前,康氏为了解决庞氏的生存问题,在广飞儿满月之际就把她许配给了龙湾村昔日的地主赵增银的三儿子。康氏没有提任何聘礼条件,只有一个要求,把婚房置办的漂漂亮亮的,让庞氏住在里面有一种家的感觉。

赵增银正在为有些痴呆的小儿子娶不到老婆发愁,对主动找上门来的康氏满口应承,马上在镇上买了木床,木柜,木盆架。又为庞氏买了两身新衣,两双新鞋。

新婚之夜,庞氏含羞上床,小三儿早已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她脱衣就寝,小三儿就像没事儿一样,对她的存在视而不见。想尿尿就下床,对着尿盆就是一阵狂泻,尿完就马上上床躺下。一日,两日,三日,一月,二月,三月,日子过得很快,两人就像陌生人一样,哪像一对夫妻。庞氏开始失眠,开始神不守舍,开始回忆与福娃在一起的日子。每每想到贴心的画面,全身就会涌起阵阵潮热。

她有时用脚试探小三儿,然而小三儿不但没有反应,睡的仍是鼾声四起。庞氏开始难以抑制的忧虑,自己才多大呀?难道就这样守活寡吗?守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她有时眼前会浮出康氏与福娃在一起的画面……这样的镜头时常出现,搞得她精神恍惚,萎靡不振,彻夜难眠。

繁重而又紧张的麦收持续了一个多月。庞氏被打麦场里的活和灶间的活儿忙的团团转。沉重的劳动生产所产生的无边无际的疲倦,使她踏实地睡了一个多月的安稳觉。

麦收一过,热浪滚滚,伏天简直让人受不了。庞氏又陷入那种奇异的幻想。

中午歇息,她穿着短衣躺在床上,想起福娃全身贯注的样子……现实总能让人清醒,庞氏看了一眼睡在旁边的丈夫,心中生起一股怨恨,下意识的把腿压在小三儿的屁股上。小三儿懒洋洋的睁开眼,把她的腿用手推开,又进入梦乡。

庞氏不知哪来的勇气,一脚把小三儿蹬翻掉到床下。小三儿一咕噜爬起来,手里拿着枕头,迷惑不解的看着她:“你干啥?不要打搅我睡觉好不好?”

一天深夜,赵增银在外面喝酒,醉醺醺的回到家,用脚猛踹大门。

里面的门栓一阵响后立即被打开,赵增银跄跄踉踉往门里跨,过门槛时被门槛绊了一脚,整个人像一堵墙倒在地上,辨不清方向,爬不起来。

他大声的呻唤,发着脾气:“你狗日的不是人哩,还不赶快把我扶起来,站在那里不动,看我笑话哩”

赵增银不知道是谁开的门,其实站着的是庞氏,她难为情的说:“大,是我。”

赵增银没有听出谁的声音,继续发着脾气:“我知道是你,你不扶我起来,你想让我栽死在这里吗?”

庞氏无可奈何,伸出双手把赵增银给拉了起来。

赵增银刚走了几步,就再一次栽到下去。庞氏再度伸出双手,让他再度站直身子。

赵增银借助庞氏的支撑往前挪步。

庞氏扶着赵增银艰难的步入上房里屋,一轮明月悬挂在天上。

庞氏吓坏了,所有的肌肉都在颤抖,几乎是在晕厥的状态之中。

赵增银:“俺娃不怕。”

赵增银一个趔趄又栽倒在地上,整个房子为之一震。

躺在地上的赵增银不停的张着嘴,庞氏叹了口气,再次去扶他。此时的阿公巳不省人事,她用尽全力把他推倒在床上,赵增银很快就呼出鼾声。

庞氏整理了一下衣服,他断定阿公是喝醉了。

回到厦屋,小三儿睡得像死猪一样。庞氏和衣坐在床头,仍然惊魂未定,心有余悸。

第二天早上,赵增银醒来已是饭时,他翻身下床感觉昨晚喝的太多,回来巳是很晚。无论怎样回想就是想不出昨晚的事。

他来到厦屋,庞氏已经做好了饭,为他准备好了洗脸水与洗脸的手帕。他看了庞氏一眼有些不自然的说:“大昨晚可能是喝的太多了。\\\

庞氏的脸马上红了:“大,不要再出去喝酒,如果你想喝,就在自家喝,我给你炒俩菜。”

事情就发生在那个三伏天的夜晚。

庞氏在院里的柿子树下放了一张木桌,里面放着一壶酒和一只黄铜酒盅,旁边摆放着四个菜:一盘花生米,一盘炒鸡蛋,醋蒸笋片,烧豆腐。

庞氏站在旁边问赵增银:“大,你尝尝好不好咥,盐巴是不是放的适中。”

赵增银咥了两口赞不绝口:“这鸡蛋炒的不咸不淡,又香又嫩。”

庞氏往洒盅里倒满了酒。

庞氏回到厦屋把锅碗洗个干净,然后又站在厦屋的门边问:“大,你还要啥不?”

赵增银:“大喝酒呢,你去吧。”

庞氏忸怩的说:“大,慢慢喝,别喝醉了哩。”

赵增银醉眼迷离“陪大说说话儿。″

庞氏坐在了对面。

赵增银斟满一盅酒递给了庞氏:“陪大喝一盅。”

庞氏连连说:“酒太辣。”

喝完过后,庞氏又为赵增银斟满一杯递到他的手中。

酒精让赵增银醉眼迷离:″小三每晚都早早睡了哩。″

“大早知道?”庞氏红着脸说:“大,你咋知道哩?”

赵增银:“耗子都有声音哩。”

庞氏:“耗子溜墙根哩。”

赵增银顾虑了脸面,似醉不醉,似醉非醉。

庞氏怕他摔倒,把赵增银扶到上房里屋。

庞氏想去点燃蜡烛,赵增银马上说道:“别点。”

庞氏没有动。

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庞氏不由地喊出了一个字“大。″

赵增银一阵手忙脚乱,像一艘大船倾覆。

赵增银小声的说:\\\庞儿娃,你在俺家受苦了哩。”

庞氏:“大,从今往后,如果你要看俺可怜,就把俺当人待哩。″

庞氏:“从今往后,我就你一个靠山哩。”

赵增银义气的说:“放心吧,谁敢对你不好大就让他挨挫。”

渐渐的,庞氏干起活来得心应手。

直到有一天早晨,庞氏慌慌张张上楼。

庞氏严肃的说道:\\\我不思饮食了。\\\

赵增银马上惊恐的坐起:“你的意思是,你?”

庞氏点了点头,赵增银马上穿衣下炕,在屋内踱来踱去。

庞氏随着他的身形,目光不时地转动。

赵增银马上停下了脚步。凑近庞氏的耳朵嘀咕了好一阵子,庞氏马上犯难了:“这怎么行?″

赵增银:“如果想把这情进行到底又不出现任何差错,只有这样去办,没有别的法子。”

庞氏娇嗔的说:“我不想这样。”

赵增银:“按照我说的办,就万无一失。”

庞氏像一头乖顺的羔羊,对阿公的话没作任何的回答。

庞氏对自己的事有了最清醒的认识,对阿公的交代也进行反复的酝酿。为了封闭这种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在她的心中有了比较成熟的安排。晚饭过后,她不紧不慢的把锅碗洗刷干净了,烧了一锅水,把自己的身子洗了,穿上白色的小背心,衬托花红短裤头,整个人不单清秀而且迷人。

她感觉自己收拾的可以了,就把小三儿从床上拽了下来。小三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你干嘛?人家睡得正香就把人家拖下炕,损不损呀。”

“洗洗再睡,洗洗身子舒服。”庞氏把丈夫拉至大木盆边。小三儿伸开双手挡去了庞氏的手:“不行,脱啥哩,洗啥哩,不洗照样睡觉。”

“不行,”庞氏拍了一下小三儿的手继续给他脱衣裤:“哪有不洗澡就睡觉的道理,传出去人家说你小三儿不爱干净。”

“说就说呗,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我是你小三儿的老婆,你不爱干净,人家说我不照顾你,不给你洗澡。”

\\\谁说你,我小三儿拔他门牙。”

说话之即,小三儿的内裤被脱了下来。庞氏看清了小三儿的裆里那串物事与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小三儿马上捂住说:“你说洗澡就洗澡呗,看啥看吗。\\\

庞氏看了一眼小三儿,嘴角露出了笑意:“我是你老婆,为什么不能看?”

庞氏帮小三儿洗了全身,然后有意抱着他走向炕头。

赵小三毫不掩饰的说:“我娘就给我这种感觉。”

庞氏给他暗示“你娘有没有给你这种感觉?”

“哎呦,你真坏。\\\

庞氏用手堵住了他的嘴:“舒不舒服?”

小三儿睁大眼睛点点头。

庞氏不失时机的吹灭了灯,随后就听小三儿的话:“我不吃,我吃过俺娘的。″

一阵急急忙忙的下炕声,跟着床头的灯被点燃了。庞氏“哎呦”一声叫后,从窗户里又传出俩字“轻点。”

窗外一个健硕的身影慢慢朝上房里屋走去,速度慢之又慢。

第二天早上,庞氏拖着疲倦的身子下炕做饭。赵增银好像也没有睡好,他慢腾腾的走进厦屋的门,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他看了看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儿子,又看了看庞氏“唉”的一声叹口气回转身就走出了大院。

很多天过去了,小三儿一改往日饭后必跑出去玩的习惯,开始赖床了。除了咥就是往炕上一躺,要么睡觉,要么等待庞氏上炕。

这一天,赵增银瞅准庞氏去堂屋搲粮食的空档,拦住了她的去路:“这样下去可不行,你得想办法阻止他。”

“怎么阻止?这不是你想的办法吗?”

“这倒好,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分铺盖睡两个被筒。”

“不行,他从中间把腿伸进来,然后就一个被筒哩。”

“把他的枕头放那头两头睡。”

“试过了,不行。\\\

赵增银把眼一瞪:“啥意思,把交待的忘的干干净净了?”

庞氏胆怯:“没有呀。”

“你是不是想晒人哩。”

“随你怎么说。”

一件事成了现实,在她的内心却扎根了,就是与小三儿从两头睡变成了同床共枕,真正的夫妻一样。虽然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去交流,小三儿的语言也是单纯加纯洁,没有任何做作与粉饰。因为与自己明媒正娶的丈夫在一起,没有了提心吊胆,更多的是放松。她鼓足勇气把小三儿的手放在裸露在外的肚皮上,并不停的抚摸。小三儿的手来回趟了几遍:“真白。”

庞氏拍了一下小三儿的头:“我有哩。”

小三儿支起身子:“你有啥哩?”

“有孩子哩。”

“孩子?这肚里面?”小三儿指了指她的肚皮:“这里面,有孩子哩,是真的?”

“是哩是哩。”

小三儿憨厚的笑了:“我有孩子哩,我有孩子哩,我要当大了哩。”

小三儿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先是喉结慢慢隆起,后是嘴唇一圈慢慢长出胡须。最难能可贵的是小三儿可以上工了。在孩子出生过后,他就找到大要求上工挣工分养活庞氏与孩子。

赵增银当然赞成这件事,当晚就去给队长说了,第二天小三儿就去上工了。

赵增银在地里干了一个多时辰的活,突然捂着肚子“哎呦”一声蹲下去,队长跑过来问他咋地了?赵增银说:“可能是咥了过夜的食物,闹肚子,肚子痛的要命。”

队长看他那架势不能干活了,就准他请假回去。

赵增银捂着肚子回到家。

庞氏慌张:“大,你。”

赵增银:“谁能想不见,孩子们在门口玩耍哩。”

赵增银的大手像螃蟹的双钳。

庞氏闭上眼又睁开眼:\\\大呀,家里的这种情况,我难活人哩。\\\

“那咋办?我也难活人哩。”

庞氏:\\\绝不可以心想事成,否则会遭因果报应。”

孩子的出生,让小三儿异常的活泛,出工非常听话。不管队长分派什么活和什么人在一起干活,他都能顺利完成任务直至放工回到家就逗儿子玩,气氛明显比以前的大不同。

庞氏喂着孩子,突然就慢慢的没有了奶水。小三儿不解地问:\\\咋哩?咋说没有就没有了哩?”

庞氏娇嗔的拧了一下他的耳朵:“瞎熊,被人偷咥了哩。”

小三儿马上站起:“谁敢偷吃,我,我找他去。”

“说你瞎熊你真瞎哩,”庞氏指着自己的肚子:“这里面又有哩。”

“咋?又有了?”小三儿马上把头贴着庞氏的肚皮:“我听不到任何动静。”他不解地问:“我咋不知道呢?”

“有了,你就要保护他哩,不能压着他,否则压坏哩。”

小三儿表现出了无比喜悦的听话,主动在旁边的被窝里睡,不经过庞氏的同意,从不再把腿伸过来。

随着月份的增加,庞氏的肚子渐渐隆了起来,并且有了妊娠最明显的反应,干呕。

这一天,赵增银把一沓子钞票递给了小三儿:“你去镇上买一些补品回来给庞儿娃滋补身子。”

庞氏装作没有听到。

小三儿?着篮子走后,赵增银像一头野牛。

庞氏忍受着恶心带给自己的难受,眼巴巴的说:\\\大,如果咱这个家再不融洽,这个家就要完哩。\\\

庞氏的一句话好像击中了要害,赵增银沉默片刻后说:“这是一件令人非常头疼的事。″

又是一年的三伏季,庞氏又顺利的产下一子,白白胖胖,健健康康。小三儿更是爱不释手,疼爱有加。刚刚满月他就把儿子抱了出去,在大哥二哥家炫耀儿子长得可俊可白?

人们过多的是给予赞赏,赞美:\\\你看人家小三子的孩子,可白可俊,和小三儿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没配错种。″

小三儿扭转头,慢条斯理的说:“你看你说的啥话,本身就是我的种,我下的,我直接下的,什么叫没配错种?”

小三儿在村子里炫耀一圈,又转回来经过二哥家门前,二嫂从门内闪身出来:“哟,大侄子长得可真俊啊,怎么你们家的大门大白天都是关上哩?关门在屋里偷偷去咥好咥的呀?”

“谁说的?我家的大门大白天从没锁过。”

“没锁过咋就推不开?”

“二嫂,你就别谝闲传,没影的事,非要说有事。”

“我谝闲传,上一次你家的门就推不开,你上镇上买菜你家的门就是推不开。”

小三儿瞪了二嫂一眼:“闲的没事干,打不开就打不开呗,关你屁事。”

小三儿抱着孩子走远,二嫂从后面指着他的背影大吼:“你个不知好歹的小三儿,嫂子是提醒你哩,兔子不吃窝边草,兔子有时候急了,他也会吃窝边草哩,你要防着兔子吃草哩。”

庞氏正在厦屋里扫地,听到东边老二家的在嚷嚷,就问抱着孩子回来的小三儿:“二嫂在吵啥哩,这么大的劲?”

小三儿告诉她:“是二嫂在嚷嚷,二嫂说咱家的门大白天有时也关上,让我防兔子呢,兔子饿极了,要吃窝边草哩。”

赵增银突然出现在厦屋的门首,脸色贴青:“你二嫂真是这样说的?”

小三儿点头:“是呀,二嫂就是这样说的。”

“看我不撕烂她的嘴,成日里不做农事还爱谝闲传。”

赵增银来到老二家门前,指着二儿媳妇:“你可是吃饱撑的,没事谝闲传?”

老二媳妇并不吃他那一套,也没把阿公放在眼里:“要为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白天关门,你是自找,有意让人谝闲传。”

二儿媳妇的话好像击中了赵增银的要害,激起他心中的怒火:“你也不看你长得啥样,丑的没有人样,净干些没影找影的事。”

老二媳妇一蹦三尺高,指着赵增银的鼻子:“我丑的没有人要,管你屁事,我就是一泡臭狗屎,那是你儿子相中的,愿意的,不是我亲自跑来的。”

“要知道你爱谝闲传,早不让儿子愿意哩,知道哩后悔哩。”

“后悔了?你个老不死的,你问问你儿子可后悔哩,如果现在后悔也不晚。”

两人针锋相对,互相指戳,马上就要开战的意味。

二儿子从院内走了出来,把媳妇一把拉开,冲着赵增银说:“你可能息息性子,少说二句不就行了。”

气急的赵增银朝二儿子头上就是一阵拍打:“叫你替她说话,叫你替她说话。”

二儿子被打的急了,躲在媳妇的身后,忍不住口:“本来就是嘛,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逮着谁都想和谁争吵。”

二儿媳妇也是气急,转过身就把丈夫一顿痛打:“没出息的货,躲在后面干什么?他要再打你,就跟他对着干。”

赵增银坐在一坨大的土砖上,指着二儿子:“二娃,你个狗日的,养你白养,不帮你大帮你媳妇对付我,好样的,怕媳妇的孬货。”

赵增银站起,鄙夷地看了一眼二儿和二儿媳妇,回自己家的院子了。

小三儿从墙角露出身形:“我让你说,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大清早的吵架,这次熄火了吧。”

“去,去,”二儿媳妇怒视小三儿:“咱骑驴看唱本,等着瞧,兔子如果不吃窝边草,二嫂就随了你的姓。”

当小三儿与庞氏第三个儿子出生后,二儿子广胜也能迈开小腿四处玩耍了,稍不留神就跑远了。

小三儿也由以前的白净,不经风雨,变成了脸色漆黑,久经风霜。他总能一工不缺地完成队里的各种任务,给家里源源不断输送能量,最起码能解决温饱的口粮。

庞氏的心里也开始改变,完全把重心放在抚养孩子身上。不管是衣服多么陈旧,她总是勤洗让赵小三出门总是穿干净整洁的衣服。在她的心里,赵小三已完全融入到她的生命里,一荣俱荣,一枯俱枯。

小三儿有时感慨,冲庞氏微笑:“谢谢你嫁给我,又为我生了几个儿子。老婆,你辛苦了。”话没讲完,因为出自肺腑,庞氏已是感动的泪流满面。赵小三为她拭去脸颊的泪水,再一次微笑:“哭啥哩?高兴哩。”

赵小三受到刺激就发生在这一天。他正在逗睡在襁褓里的小儿子笑,队长在门口喊他,让他与队里青壮劳力赶马车到镇上领种冬小麦的肥料,他答应了一声,一蹦三跳就随队长去了。

到了队里,队长临时改变主意,让他与另外一名上了年纪的本队社员清理仓库,等肥料拉回来,好码放。仓库里并没有太多的杂物,一些破旧的麻袋,老鼠屎。很快两人就把仓库收拾好了,麻袋整齐的码放在墙角,老鼠屎清扫过后倒进了牛棚前的大粪池里。干完活儿,赵三儿坐在牛槽上休息,年长的大伯就让他先回吧,在队里玩还不如回家,孩子小又多,看可能搭把手。小三儿认为老伯说的对,于是抬腿就往家里走去。

大门是虚掩的,广朝与广胜拿着破瓦罐在门首右墙边玩耍。他推开门轻手轻脚就走了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厦屋的门也是虚掩着的。赵小三认为庞氏可能领着小儿子睡着了。于是就轻轻推开门,往里跨几步,透过隔断,赵小三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赵小三顿时血往上涌,好像这些年劳动带来的精明与对家庭的责任统统跑路了,他禁不住的大喊:“我难活人哩。\\\

他走出厦屋又走出大门,刚想左拐就被父亲抓住了领口给拽了回去,马上被关在西厦屋里。就在他上房休息的时候,赵小三掰断门窗逃跑了。于是就发生了小三儿从龙湾村一路到达东陵村,刚走在去镇上的路上,从后面赶来的庞氏一句话,让赵小三的脚步停止,随她乖乖的往回走。

庞氏身材矮小,小巧玲珑。打从二儿子出生,赵小三的逐步改变,庞氏打心眼里想要真正的过日子。她没有太在意那怨恨的眼神,更没有刻意的去解读那种眼神。直到那一天,队长把小三儿叫走去镇上拉肥料,赵增银进了厦屋的门。

“大说话不算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小三儿突然出现,张嘴就说“我难活人哩”庞氏才从梦幻之中回到现实。

庞氏听赵增银的话去追丈夫,逢人多的地方,就问可见到赵增银的三儿子。好心人给她指明了方向,最后在东陵村通往东陵镇的路上终于追到了赵小三。她的心是五味杂陈的,不管怎样,因为自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妻子就应该对得起自己的丈夫。些年丈夫为了这个家最大的改变了自己,从未与自己吵过架。只要回到家再苦再累也要帮自己操理家务看好孩子。人虽然憨了些,可人心地善良,没有拐弯心眼。庞氏的眼泪湿润了,她拉住了赵小三,贴近他的耳朵说:“小三,回家吧,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几个孩子不能没有你,如果你不回家,我只有去死,我死了几个孩子也活不成哩,你就成了孤家寡人哩。只要你回家,我保证从次更好待级。我们一家人可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哩。”

庞氏的这一席话很灵气,提到孩子,赵小三的心头一颤,抬头就往回走。

回到家,家里家外都没有见到赵增银,赵增银从此消失了。

随后的十几年,没有人知道赵增银去了哪里。

直到土改的那一年,他又回到原上。

那时广朝当兵回来已经结了婚。他在镇上开了一家杂货铺,正值最冷寒潮出现的那一年,人们在小卖部里发现他时,他的身体已经僵硬,早已没有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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