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野天鹅的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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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与叛军的几个军官首领分别了，几天下来，他们几乎成了不错的朋友，尤其是诺顿。成年人的世界里，恐怕再也碰不到这样真诚的汉子了。
爱丽莎夫人向约翰保证查尔斯伯爵不会有危险，但是她表示很遗憾，即使是她也不能泄露他的任务内容。这只让约翰心情好了一点点。栗色马也被查尔斯带走了，因为约翰他们将组成一个步行的小队，尽量减小目标。在密林里，有时候没有马要比有马速度更快。
梅尔特女士在这个队伍里，因为她有几个属下在前面担任先锋探路，确定了安全的路线后会留下极不起眼的记号。有她在，这趟旅行的危险会降低很多。根据梅尔特所说，他们目前已经穿过了泰沙格里亚的领地，马上就要走上难以行进的山路。这处山路曾经是他们这帮密林好汉躲藏正规军追捕的秘密路线。
脚程嘛，大概还有半天时间才能到达山口。
这时快到中午了，梅尔特检查了一下附近的标记，向爱丽莎夫人汇报了安全。爱丽莎夫人让大家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这里海拔有些高，但是因为茂密树丛的遮挡，根本看不到远方山下的景色，也听不到远方究竟有没有发生激烈的交战。他们趁这个机会吃些熏制的干肉，并补充水分。
约翰没什么食欲，他只是喝了口水，就把水袋交给了别人。这种熏肉太咸了，还带着一股子松油味儿。这荒山野岭也没什么能吃的，即使能吃，他们也不敢生火加热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再吃点吧，路上说不定会不会有麻烦呢。而且下山路也不好走，一不小心也许就滑下去。虽然不至于摔死，但是撞在树干上也挺疼的。”
旁边就是卡洛夫，那个大光头。现在他头上套着一个羊毛帽子，全用草汁给染成了绿色。从约翰的角度来说，别提多难看多难闻了。而且约翰自己，也戴着这么一顶。那心里也是不一般的苦楚，甚至赛过了与查尔斯伯爵的分别。
约翰没有拒绝这位外形冷酷内心温柔的壮汉的建议，他往嘴里塞了一根手指长的干肉条，双手放在脑后，干脆躺下来试试能不能缓一缓难受的脸颊。
他刚躺在身后的土包上，一道黑影“嗖”地就擦过他的头发射在了仍旧保持盘坐姿势的脚边。
这场景似曾相识，记的自己好像当初在做什么任务时，自己好多同伴都被弩箭给照顾到了。那种弩箭穿越人群时，发出的就是这种声音。
“shit！！！”他还没翻身取盾，身边已经陆续有弩箭破空声响起，伴随着一声声惨叫。
约翰赶紧翻身一手抓住盾牌，同时也趴着回头看到了悲惨的一幕：卡洛夫被射中右大腿；梅尔特的右肩和腹部各中一箭，她的弓也拉不开了。约翰赶紧看向爱丽莎夫人，只见她腹部也中了两箭，头上的绿色羊毛帽子也被另一只弩箭带走了，把她盘起的头发射来，散落在肩上。有两个兄弟反应迅速，竟然抄起盾牌护在了爱丽莎夫人身旁，盾牌上至少有五支箭！左边的兄弟小臂被穿过盾牌的箭头钉在了盾牌上，而右边那位兄弟不幸被穿过缝隙的弩箭射中了锁骨处，很快他就松开盾牌倒下了。其他人要么已死，要么还在挣扎。
“把她给我！！！”约翰飞快把盾斜挎在肩上背到身后，用力急蹬地面向爱丽莎夫人扑去。那个手臂被刺穿的兄弟也不含糊，抄起旁边跌落的盾牌护在约翰身后。约翰看到爱丽莎夫人脸色都白了，脸上滚落着汗珠。他捏住箭头一端的箭杆，两手用力将弩箭的箭杆折断。“来不及处理了，出去再说。”约翰给爱丽莎夫人来了个公主抱。他心里居然有时间给自己吐槽：这可是名实相符的的公主抱。。。
他们这边有行动，敌人那边也不慢，很快第二波弩箭就到来了，但大多集中在约翰那边。那个拿着两面盾牌的兄弟，这次没能再次躲过攒射，他的额头和大腿各中一箭，一声不吭地歪倒在地，从斜坡滚落下去了。梅尔特右手不能放箭，但她匆忙之下从旁边捡起一个肉干丢了出去。“卡洛夫！！！”卡洛夫果然是有默契的兄弟，他用伤腿跪地，左腿支撑，抄起囊中的标枪不瞄准就向肉干的方向丢了出去。三尺长的木标枪飞速没入灌木，里面随即发出一声惨叫，滚出了一名身穿红黄色纹章罩袍的弩手。
约翰发现敌人是从山上的方向出现的，现在他们正向自己的方向分散开包抄，唯一的安全道路居然是自己来时的山路。容不得多想，他紧抱着爱丽莎夫人借着卡洛夫等人的掩护，从树丛中穿越下山。
卡洛夫这边，他和梅尔特的配合干掉了三个弩手，但也仅此而已了。又一波弩箭射到，他中了三箭，试图跪地不倒。可是最终，这个强壮的光头汉子没能维持住他的倔强，右手撑不住自己而倒在了地上。梅尔特腹部也中了一箭，只是幸运地没一下要她的命。有一箭划过了她的脸，在上面撕开了一条足有两寸的口子。但是接下来，震惊她的不是同伴的死，而是从埋伏地中走出的人——尤里安伯爵和梅尔特的几个手下。
尤里安冷酷地看了看这个丑陋的女人。
“送她一程。”
旁边那个同样戴着绿帽子披着伪装的弓箭手，拉弓瞄准，一箭射中了梅尔特的胸口。梅尔特本就歪躺在地上了。她瞪大眼睛试图把“叛徒”两个字吐出喉咙，但吐出的只有鲜血。这位原本应该叱咤绿林的女英雄，就这样地离去了。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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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午逃到天黑，约翰终于摆脱了追兵。他们不敢在黑夜的山林中搜捕逃犯，只好守住附近的山路，点起篝火，小心巡逻。
约翰此时精疲力尽，不止有下山时的磕磕绊绊，还有抱着爱丽莎夫人的沉重负担。
他正躲在一个溪水冲刷过留下的土沟里面，旁边是安静躺着的爱丽莎夫人。约翰用沾着水的袖子小心地擦掉她脸上的泥水，露出了白皙略带皱纹的脸庞。她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仿佛童话中的睡美人。约翰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成熟的男人，意志坚强心如铁石，但他的眼泪已经抑制不住的滚落出来。
她死了。
脸上初显皱纹而仍旧靓丽的爱丽莎夫人死去了。
方才天还没黑时，约翰就发现夫人已经失去了知觉，他惊吓之下脚下一滑，两人一起滚下了二十多码才被小树挡住。约翰赶忙爬过去用手指摸在了夫人的颈动脉上，却再也感觉不到它的跳动。
他甚至想起了什么人告诉他的一个关于“人工呼吸”的暧昧段子，努力地试了一下。但是这个也是无用功，对方永远离开了。天黑之后，温暖的肢体变得冰冷。
约翰只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塌了。是朋友的信任？还是友人的嘱托？还是眼前生命的消逝？查尔斯把爱丽莎托付给他，他却没能保护她。
整整一夜，寒冷的夜风令约翰瑟瑟发抖，他想了又想，几乎没有什么可以逆转此情此景的办法。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能做什么呢？他自己甚至不知道敌人究竟会从哪里冒出来。
他再次摸了摸爱丽莎早已冰冷的脸，看着她仍然具备女性美丽形状的身躯，刚刚擦干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不能让她这么落到敌人手里！”他这么想着，但是怎么办呢？这里没有悬崖，挖坑埋了的话敌人总会发现翻新的泥土的。
突然，他想起跟查尔斯一起进入森林时，遇到的大大小小的沼泽，这附近说不定有泉眼，水分充裕又流动缓慢，相信沼泽能够帮助隐藏爱丽莎的遗体。
等到天边刚刚出现一抹白色的时候，约翰在毫无方向感的游荡中，终于幸运地发现了一小片比泳池略大的沼泽，又或许，它只是大片水域的一部分吧。树木和藤条横七竖八地生长在水中，水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浮萍和枯叶。他脱掉了爱丽莎身上穿的皮甲，露出了里面穿的常服。她已经变得僵硬了。约翰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大石头，把它用皮甲的带子绑在了爱丽莎的身上，将她沿着松软的边缘推进了这块沼泽，看着她缓慢地沉入略浅的水里，厚厚的浮萍和枯叶吞噬掉了她最后的容颜，慢慢地，慢慢地，沉到淤泥中。
约翰浑身狼狈，他疲惫地跪坐在水边，双手合十，默默地祝福她，如果这个世界有来生，愿她来生做个和平年代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