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早熟只会品味更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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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冢翼见对方被几人包围，群殴一触即发，自己也是进退两难。
他环顾左右想找大人帮忙，结果刚一扭头，竟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有个女孩站在了他身旁。
她双手提着书包，表情冷漠地注视着沙地方向，看似漫不经心地低声说道：“你受伤了，待会儿跟我去诊所消毒包扎。”
户冢翼无意识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只觉这个女孩的话语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人不敢抗拒，难以违背。
“岚，回来。”
冷泉静声音不大地唤道，如逗狗般朝那边做了个手势。
“好嘞！”伊吹岚转身答应，很快跑回了冷泉静身旁，接过了她递来的书包。
此时，摔在地上的男孩终于爬了起来：“呸，我嘴里都是沙子！”
意识到自己丑态百出，男孩顿时怒不可遏，目光直接锁定在伊吹岚身上，攥紧拳头迈步威吓。
“你敢推我，我们一起揍你！”
冷泉静微微抬手，拦住了欲将上前的伊吹岚，而后不紧不慢蹲下身抓了把沙子，冲着那个男孩脸上扔了过去。
那个男孩正朝这边跑着，一时来不及刹车，那把沙子精准命中了他的面门，并顺着领子落进了衣服。
“啊！你……”
“沙子里面有蚂蚁！”
冷泉静一边提醒，一边嫌弃后退。
“咦，离我远点，你的身上都是蚂蚁！”
男孩听罢，抖了抖身上的沙子，愈加觉得身上发痒，更是生气：“你死定了，我才不怕蚂蚁。”
冷泉静冷笑一声：“呵，蚂蚁要把你的身体当巢穴，以后你的肚子里全都是蚂蚁。”
话音一落，男孩愣了一愣，连同他后面的小伙伴也连连后退，生怕自己身上也沾上蚂蚁。
男孩本来还对此表示怀疑，可折腾了好一会儿，却发现身上的痒根本止不住，顿时吓哭了：“哇！妈妈！”
“呵，小屁孩。”
冷泉静不屑笑了几声，白了其他男孩一眼后，便招呼着后面两人跟上离开。
好酷！
户冢翼看着冷泉静的眼神灼灼放光，下一刻，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道谢。
“谢……谢谢你们。”
他声音糯糯的，软软的，以至于完全察觉不出是男孩子。
伊吹岚走到旁边搭话：“是静姐看到你被欺负，所以让我来给你出出气。”
冷泉静冷言冷语：“不是你要来帮忙的吗，关我什么事。”
伊吹岚的说话风格恰好相反，给人一种特别阳光开朗的印象：“嘛，我觉得你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
冷泉静移开目光，低声反驳：“才没有这么想。”
伊吹岚仿佛明白了什么，又笑了笑，而后看向一旁的户冢翼：“以后我们一起玩吧，有静姐在，其他人就不敢欺负你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翼……”
说到这，户冢翼止住了，考虑到刚才那些男生对自己女装的敌意，她不想再失去来之不易的朋友。
如果我是女孩子的话，穿成这样，他们就不会讨厌我了吧。
犹豫片刻后，她立即改口：“郁代，我叫郁代。”
嗯，我叫郁代，留长发，穿裙子的女孩子。
“我叫伊吹岚，她是冷泉静——对了，你明天有空吗，我们一起去神社玩吧，我跟你说，那里可高了……”
……
这天回家，户冢翼免不了还是挨了一顿骂。
倒不是因为手上的伤，而是因为父亲回来时没有看到自己，所以着急了，甚至还急得报警。
户冢翼对此毫无感觉。
他已经知道自己在父亲心中，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了。
首先是争夺家产的工具。
就是因为家族里的叔叔都生不出儿子，而自己作为这一代唯一一个男孩，让父亲从爷爷手里争取到了最多的产业。
作为工具，户冢翼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其次是慰藉对母亲的愧疚。
父亲多少对母亲还保有一些感情，他也会自责，也会后悔，似乎只要自己的吃穿用度得到满足，父亲就能够向母亲赎罪一样。
简直可笑，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当户冢翼到了懂事的年纪，他对这个家的感情就只剩下厌恶。
虽然厌恶，但他没有隐瞒今天发生的事情，毕竟就算说谎，父亲也能通过其他手段调查清楚。
他本以为，接下来自己会受到更加严格的管控，然而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相反，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父亲夜间出门的频率还变高了。
而且只要父亲回来时，能看到自己还在家里，他就不会多说什么。
一开始，户冢翼以为自己跟父亲的关系，又回到了母亲去世前的状态。
直到后面他才发现，原来整个小镇到处都是父亲的眼线，就像博物馆的藏品被24小时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父亲的掌握之中。
自己终究是个值钱的物件。
好在，冷泉静和伊吹岚会把他当做朋友，与他们在一起时，户冢翼心中的阴霾总会在不经意间消散。
几年下来，随着三人的羁绊越来越深，户冢翼逐渐感觉到，活着，似乎也蛮好的。
至少，他对死亡总算产生了畏惧感。
他多希望今后的生活能一直如此，可转机还是出现了。
叔叔生下了一个儿子。
对家族来讲，这本是一件好事，但父亲并不这么认为。
孩子降生的当天，父亲手上的产业就被划走一半。
由于户冢翼的情况多少传进了他爷爷的耳中，家族内部也对户冢翼这个孩子颇有非议。
所以，比起户冢翼，身为家族之长的爷爷更希望将产业能继承给一个正常的男孩。
除非，户冢翼能满足他的期望，恢复正常。
作为嫡长子，只要户冢翼恢复正常，父亲依旧能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平时，户冢翼并不是没有被带去看医生。
但在这段时间，他去医院的次数明显比过去加起来还多。
“我早跟你说过，这种情况的雌化病，必须接受长期化疗，而且就算有效果，对身体的伤害也不可预估，需要慎重考虑。”
“考虑，考虑！要是当初我妻子能多生几个儿子，我就不用找你了，但我现在有且仅有这么一个儿子，你必须得想办法！”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没办法，除了刚才说的化疗，没有其他办法。”
“行吧，那种化疗有什么副作用？”
“不清楚，我也不建议你这么做。”
“你，建议，我？”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认识一位相关领域的教授，他在这方面是最好的，要是你考虑好了的话，可以去找他。”
这是最后一次问诊时，户冢翼在门口听到的对话。
那次回家后，父亲把衣柜里的女装全都撕碎扯烂了。
看户冢翼的目光，也变得狠毒起来。
“男不男，女不女，把头发剪了！”
“不要。”
“剪了！”
“不要！”
放在过去，户冢翼绝不会跟父亲争吵，不是不敢，而是不在乎。
毕竟他当时连是否活着都不在乎了，内心麻木到不会有任何情感。
而现在不一样，他终于有了在意的朋友。
户冢翼在跟父亲吵了一架后逃出了家门。
他敏锐地注意到，想要向静和岚说出真相，这是最后机会。
无论会不会被讨厌，至少告诉他们，自己其实是男孩子，名字叫户冢翼。
可是，大人的力量终究比孩子要强那么几个量级。
户冢翼刚离开家门，就没附近蹲哨的保镖抓了回去。
他终究没能与冷泉静和伊吹岚见最后一面。
回到家后，父亲用武力强行解决了头发的问题。
第二天，户冢翼被带出了小镇。
而等待他的，是一家地理位置更为偏僻的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