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梅开二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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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台风已经过去。
初夏的燥热初具雏形，让这座远离东京的偏僻小镇如一座方才点火的熔炉，而从台历上撕下的每一张纸，成为了其中的燃料。
烈日下，伊吹岚刚从家里换完衣服出来，随便挑了件长袖衬衫的他，后颈已经浮现出点点汗珠。
在经过深刻的内心挣扎后，暂时找不到合适时机和理由的他，只好先回归日常，骗保的事就装作未曾发生。
不过在重新路过那块掀落的广告牌时，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妙变化。
一切本来都该在那一刻结束的。
伊吹岚不由自主深呼了口气。
像是被命运作弄了一样，一直仰慕的人气美少女作家佐仓茜，居然是自己的读者。
只不过，这一切越是美好，伊吹岚便越害怕。
他害怕这次又会像之前一样，正当自己放下一切戒备享受其中，命运就会再来一次痛击让他失去所有。
想到佐仓茜，伊吹岚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肚子。
昨晚佐仓小姐像是撸猫一样抱住自己，蹭个不停，这样的互动，有点沾上拥有者的味道宣誓主权的意思。
这么看来，佐仓小姐原来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啊。
不过，跟佐仓小姐约定好晚上再见时，她同意的很痛快呢。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到达教室时，伊吹岚已经迟到了。
只不过身为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他拥有下不为例的特权。
伊吹岚道歉后坐回座位，一放松，大脑就不受控制地回忆起昨晚的事情，以至于讲台上说的什么，他根本听不进去。
直到下课铃响起，他才收回注意，习惯性地想到，抽屉里，还有一本佐仓茜的小说未看完。
一如既往，看小说是他在课间唯一的消遣。
不像其他同学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伊吹岚没有融入任何小团体。
而在班主任眼中，他在班里融入得不错，是因为不断有其他同学主动找他。
“伊吹同学，这次好像是轮到你了，别忘了班主任还在等你哦。”
一名女生径直走到他身旁，语气俏皮地提醒道。
“知道了，谢谢。”
礼貌的微笑，简短的回应，伊吹岚很自然地站起身，将小说盖在桌面后，便离开了教室。
还没走远，又有几名女生聚到了他的座位旁，她们调侃着传话的那人，玩笑中带着几分嫉妒。
“小美夕好狡猾，居然自己一个人去跟伊吹君搭话……”
办公室离这里不远，就在走廊的尽头，伊吹岚刚敲门，就被招呼进去，示意坐在茶几一头，而坐在另一头的女人，就是他的班主任。
虽然是班主任，但还很年轻，身材婀娜浮凸，碍于教师身份，打扮的却很保守。
一副金丝眼镜衬托着她颇具女性气质的姣好面容，简单自然的淡妆在白皙肌肤上点缀得恰到好处。
“南森老师。”
伊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对于这次谈话的主题，他心知肚明。
“嗯，随意点，只是关于未来志愿。”
南森的脸上挂着微笑，视线很自然地落在伊吹脸上。
果然，无论怎么看，都不敢相信伊吹同学居然会是寻短见的人。
可昨晚那个女人的话，到不像是说谎。
难不成，一直以来，这幅无事发生的样子，都是他装出来的吗？
好可怜。
好在，自己知道的还不算晚。
保持微笑，她接着将一份表格递了过去：“已经高二了，伊吹君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啊……”
伊吹岚欲言又止，犹豫了几秒后，才接着回答这个问题。
“高中结束后，我想尽早参加工作吧，早点进入社会赚钱，也挺好的。”
伊吹岚一边说着，南森已经注意到了他躲避的目光。
恐怕伊吹岚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到毕业吧。
毕竟昨晚他已经尝试过一次了，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南森装作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故作疑惑地问道：“不继续上大学吗？伊吹君只要再稍微努力一下，是有希望考上早稻田或者东大的。”
“上大学的话……”
没等伊吹岚想好后面的话怎么接，南森老师便打断了他的陈述。
“我明白了，伊吹君家里的情况，我听说了，确实有难处。”
她的声音很温柔，一幅设身处地关心对方的语气。
“令尊，还在住院吗？”
听到这，伊吹岚愣了一下，想了想，也不打算逃避什么了，强行转移话题只会把事情演变成家访。
“嗯，父亲还是那样，治疗费需要很多钱，而且家里还有妹妹要照顾，不能把一切的压力都甩给母亲，所以，就是这样。”
南森又问：“你妹妹她，是抑郁症吧？现在怎样了？”
伊吹岚低垂着脸，很勉强地回答道：“在用药了，还需要点时间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这样啊。”
“……”
看着伊吹岚困扰的样子，南森有些犹豫。
伊吹的压力应该很大吧，我会不会问得太多了？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用力扣进沙发，在许久的沉默后，终于说道：“老师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自己的未来。”
没有给伊吹岚说话的机会，她又把表格递了过去。
“明天不是双休日吗，这两天，你慢慢和家里人一起讨论下这件事。”
她站起身，表示谈话到此为止。
“你先回去吧，无论如何，不要一个人承担压力，老师会和你一起想办法的。”
接过表格的伊吹岚没有再多说什么，离开前注意了下老师的眼神后，回到了教室。
表格塞进书包，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永远也不用把它交上去。
永远也不用面对现实。
“老师会和你一起想办法的。”
回忆着刚才的对话，伊吹岚没有心思继续看小说。
他突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南森老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说起来，她昨晚为什么要打电话问，自己有没有安全回家？
以前刮台风，也没有打过电话吧。
难不成，让她看到了？
伊吹岚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没错，老师一定是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有轻生的动机和意愿了。
跟佐仓小姐不同，南森老师可是这个小镇的人，她接触的人中，大多也认识伊吹岚。
南森老师若是跟周围的人提及此事……
越想越烦，伊吹岚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暴露出去。
一旦暴露出去，变数就大了，自己的意外险说不定就白买了。
自己现在还有佐仓小姐这个支柱，可要是佐仓小姐最后也离开了呢？
就像以前那些瞬间破灭的美好那样。
那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除非……
伊吹岚突然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再次死掉的空洞目光，失焦着望向窗外。
除非，趁着知道这件事的人还不多，再制造一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