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风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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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州城，周家府邸，一处书殿之内。
一张书案之前，眉心有着一道状若瞳孔般猩红竖印的青年，正气定神闲地持着一支紫竹狼毫，落笔龙飞凤舞，却是在临摹一张书贴。
就在此时，外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同时，还伴随着急切的呼唤声：“圣子……圣子！”
“周琢，何事如此惊慌？”呼唤在侧，青年仍然不动不摇，手腕转动发劲之间竟没有丝毫的迟滞，更不曾受到丝毫干扰。
忽然，啪嚓一声。
似乎有一股可怕的气息降临，带来沉重的压力，青年手中那杆价值百金的紫竹狼毫竟而从中折断。
手中之笔被断，青年再也写不下去了，抬起头来，那猩红竖印之下是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孔。
他却是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语气含笑：“可惜……可惜……”
说着，他信手一丢，掌心之间断开的毛笔竟而化作灰灰，散落而去。
“可惜了我这幅未完之字啊……不能一气呵成，后期即便续上，也失了心意，终究不够完美。”
青年语气惋惜，伸手将案上白纸提起，却依稀可见是一首颇有道意的小诗，他一字一句，轻声念出：
“非神亦非仙，非术亦非幻。”
“天地有终穷，桑田几迁变。”
“身固非我有，财亦何足恋。”
“曷不从吾游，骑鲸腾汗漫。”
每一个字皆是龙飞凤舞，意蕴十足，唯有最后一个‘漫’字，仅仅半成，令人观之遗憾。
青年对着手中雪白的宣纸，轻轻一吹。
簌簌的细微之声响起，纸张连带其上墨痕，化作一片粉尘，四散飞去。
“少……少主！有个女人闯进府里来了，指名要找你。”这时候，外间那道声音的主人才终于跑进了这书殿之内，急忙禀告道。
青年猛然抬眸，大袖一挥，同时开口道：“你下去吧，她已经来了。”
下一瞬间，青年前方轰然炸开，土木砖瓦滚滚落下，烟尘漫起，残垣断壁之间，是一个巨大空洞。
这处书殿竟被来人，由外而内打穿了。
显然，来者乃是不速之客。
烟尘之中，曼妙的身影逐渐浮现。
与此同时，冷若千年寒冰，却又包含怒火与讥讽的声音响起：“周文祯，堂堂化血神教的圣子，什么时候也学起那些道士来了？”
“不过，我倒不管你这些事……但是，有件事，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说到最后，这声音主人的怒火已然压抑不住。
一语落下，空气震爆。
烟尘散尽，出现在周文祯面前的是一个素衣白裳，清冷如月的女子。
与周文祯相似，她的眉间也有道殷红似血的赤痕，只是较为秀气。
“交代？你要什么交代？”此刻，周文祯也不再若先前一般温和，气质变得冷冽起来：
“风晴师妹，你如此打上我周家的门庭，踩我周某人的脸，还要给我你一个交代？你好大的口气啊！”
被称为风晴的女子闻言，身上一股冰冷寒气蔓延而出：“我不管伱这些。明州是你周家的地方，风修死在明州，你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绝不善罢甘休。”
“说，凶手是谁？不管他是谁，我要他满门灭尽，九族诛绝，以此告慰吾弟在天之灵。”
周文祯眉间怒气一闪，但似乎又想到什么，看着眼前风晴的目光颇有几分忌惮，将心中怒气忍耐下来。
他冷哼一声，道：“风修死在明州边陲的庐陵，是与一五雷法殿弟子一路交手而来。”
风晴眼中煞气一闪：“如此说来，是五雷法殿？”
周文祯摇摇头，道：“只怕不是，那五雷法殿的弟子早已死了，更在风修之前。”
“我推测，是风修与五雷法殿的弟子交手之后，留在庐陵养伤，与当地的宗派巨灵门发生冲突，被此宗门之人所杀。”
风晴眸光锁定周文祯，语气森寒：“一个小小的地方宗派，哪来的胆子杀我神教之人？”
“何况，吾弟身上由我亲自种下血咒，这等小宗何人有此能耐？”
“周文祯，你莫不是想要敷衍我，骗我？”
“难道……是你记恨于我，存心报复！吾弟之死是你一手主导？！”
周文祯怒道：“风晴，我看你是修《太阴化神道》把脑子修坏了！”
“杀风修对我有何好处？何况眼下大事在即，你我那点小小恩怨算得什么？我岂会在此时作出这等无智之事？”
听见大事二字，满腔怒意的风晴似乎也冷静了几分，她想了想道：“既然与你无关，那你便好生说个分明，地方小宗，如何杀得死血咒在身的吾弟？！”
周文祯道：“若是寻常宗派，只怕的确不能。”
“只可惜，风修时运不佳，去的不是地方。”
“可还记得，数十年前，幼麟榜上有一人短暂上榜，唤作‘巨灵神’薛青阳，号称丹鼎境下，拳力第一。”
“此人后来因年龄过限而下榜，其宗门便在明州庐陵，他便是那庐陵巨灵门的门主。”
风晴的脸色变得冷肃起来，宛如太阴星一般寒冷的气息弥散开来，此书阁各处竟隐有冰霜蔓延，空气之中朵朵雪花凝结。
“收一收你的太阴真元。”周文祯皱眉，大袖一挥，将此冰寒之气扫尽。
然后，他继续道：“风修什么样你最清楚，修为低微却又气焰嚣张，欺负一下寻常武者也便罢了。”
“遇上薛青阳这等人，只要不顾及他的背景，三两拳便打死他。”
“恰巧，薛青阳一路而来，正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此时，风晴冷冷开口，道：“所以……就是他杀了吾弟。”
周文祯点点头：“应是如此无误，除他之外，整个庐陵境内只怕也找不出别人了。”
“好，很好……”风晴点点头，闭上眼睛，身上的冰寒之气收敛。
待她再度睁眼之时，眼中已蒙上一层茫茫死寂的银白之色，一如那高天之上太阴星。
而后，她一步踏空，便要遁去。
周文祯见状连忙拽住她：“等等，等等！”
“此事不必你亲自出手，我早已派人前去替风修报仇。”
“嗯？！”风晴回首望着周文祯，那银白无情的眸子有着巨大的压迫力。
周文祯道：“我已派人杀了薛青阳……中间虽有波折，但他的确已经死了。”
“风晴师妹，暂息雷霆之怒吧。”
风晴音色比先前更冷：“不够，我说过，凶手的九族都得死！不，整个庐陵，都要为吾弟陪葬。”
周文祯也纵天而起，阻拦在风晴之前。
他的声音也变得冷酷下来：“风晴，凶手已然伏首。你若执意如此，便先与我一战。”
“大事在即，不能任由你如此胡来。”
“你若今日杀尽庐陵，明日朝廷、神武盟乃至天下五宗都要将目光投注过来。教内大计必然受阻，甚至满盘皆输，这个责任，你我都承担不起。”
这番话似乎让风晴动摇了，眸子中的银光变黯淡了几分。
周文祯见状，连忙又道：“何况，只要等大计功成，明州便是神教之天下。”
“小小一座庐陵城，你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不要说九族，即便令其生生世世受尽折磨也是轻而易举。”
风晴眼眸中的冷银之色终于彻底褪去，恢复黑白分明。
她点点头，道：“你说得对。”
“那就……暂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