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生物课本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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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dNA复制的错误率约为10^-9……但是在含有10^9个细胞的培养物中，由于dNA复制的差错就可能发生几百万个突变，可能包含大肠杆菌基因的上千种变异形式。”
生物课本上的重点知识用的是黑体字，这句话没有用黑体，算不上重要，不是常考的点，老师照本宣科念一遍就翻过去了。
可若是细想，其实这话很有深意。
上千种变异形式，上千种可能性，上千种“生活方式”，都通往未来。
渺小低微的大肠杆菌尚且如此……
易正光盯着课本走神了片刻。老师在讲下一个重点知识“基因重组”，但他的目光还停留在书的左边、过去的一页。
变异不可避免，dNA复制的错误，反而是“正确”。
看似混乱无序、不可预测，其实，早有注定。
他想，也许多年后，在某个地方，我将轻声叹息将往事回顾，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他取出便利贴，撕下一张，把这句话完完整整地抄下来，向有粘胶的那一面对折，折成方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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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5年4月30日，星期三。
地曜星，勤国（即世界上最勤劳的民族建立的国家），百川城，灰谷县高级中学。
教学楼之间的架空走廊采光极好，但由于走廊连接的是高一教学楼和一栋废弃的实验楼，所以走廊上几乎没什么人。
故人穿着明显偏大的深蓝色校服外套，半个身子都倚在栏杆上，双臂摊开，慵懒地和他打招呼：“光同学，你来了。”
灰谷高级中学在校服上男女有别。男生外套的配色是深蓝色上半部分、灰白色条带、紫黑色下半部分。女生外套则是把上半部分的深蓝色换成鲜红色。
他站在故人两米外，抛出纸条。
“对，我来了。你为什么也来了？”
故人接过纸条后并未打开，而是饶有兴趣地用手指捏住方形的两个角放在眼前，缓缓说出两个字：“直觉。”
“你就不好奇里面写了什么？”
“不用看也知道。生物必修二第82页第25行，dNA复制的错误率。”
易正光靠在故人对面的栏杆上，两人保持着友好的距离。
“呃……好强悍的直觉。”
穿校服的人打开纸条，一眼扫过，按照原来的折痕叠好还给他。
“不全是直觉，还有默契。生物老师带三个班，我和你恰好是同一个生物老师。轮到我提问了，请问，第83页图5-4，图里有几只猫？”
图5-4，猫由于基因重组而产生的毛色变异，图片里有一只三色大猫与数只小猫。
易正光想，默契和直觉或许都是很可怕的东西。
“我和卢浩讨论过，应该是五只。一只大猫，两只小猫能看见头，还有两个身子，也是两只。”
故人离开栏杆，走到水泥柱挡出的阴影里，轻声言道：“我也觉得是五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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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5年5月5日，立夏，星期一。
这是很不同寻常的一天，任何亲历者都会记住这一天。
黎明破晓时分，太阳迟迟没有升起。在星球的另一侧，月亮和群星断灭。
大地被浓雾遮盖，天昏地暗，漆黑一片。无数道黑色的虹高悬于天际，如同密林。
所有水域都结了极暗的薄冰，深不见底。更惊悚的是，这时全球断电，信号皆无。
“暗”持续了735分钟。
有人说，如果“暗”更长一些，长达半个月、一个月、甚至半年，将会是灭顶之灾。
来电后，易正光做的第一件事是联系故人、亲人、朋友、好友，第二件事是洗澡。
第三件事是看新闻。
哪家医院断电、病人死亡，哪条路上天黑、出了车祸……一眼望去，坏事无边。
唯独有一条新闻特别另类。
新闻里的主角说他得到了精灵之力，能与动物交流。新闻很长，只见那人站在鸽群里，发出鸽子一般的叫声，于是，漫天飞舞的白鸽在空中聚成各种各样的图案……
他意识到，问题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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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课前，他去了高一（20）班。
两人站在教室外面的过道上，面朝操场，相距不过半尺。
易正光问道：“故事就要开始了，你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吗？”
穿着宽大蓝色校服的人背对着太阳，静静注视着影子，坚定地说：“可能是个悲伤的、但有美好结局的故事吧。”
故事开始，故事发展，故事结束，一切早已记录在案。
人在年少时总会把自己的奇思妙想看得至关重要，似乎只要有了一个异于常人的想法，就能让自己与其他人区分开来、甚至高人一等。
易正光和故人都是有奇思妙想的人，也都是看重奇思妙想的人。
两人相识十年，彼此之间的熟悉和配合早就到了某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们的对话在别人看来荒诞不经、莫名其妙，但对话的双方理解起来不仅没有任何障碍，而且还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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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一（19）班。
教室里的座位是按照学习成绩和特殊背景排的，他坐在靠窗过道的位置上，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的学习成绩并不优异。
但不管是优异的人还是不优异的人，都在讨论同一件事，哪怕上课了，那些细微的交谈声仍然没有停止。
“卢浩，关于超能力的新闻，你看了吗？”
卢浩微眯着眼，故作神秘道：“我不仅看了，我还有呢，你信吗？”
易正光没有回答信还是不信，他说：“眼见为实。”
卢浩见他没“上钩”，便换了个话题：“高明。会不会是提前训练好的鸽子？”
“很难。把几千个人摆成有字迹的阵型都要半天时间，精灵之力，与其说是沟通动物，倒不如说成是控制。即便控制不了大象鲸鱼狮子老虎，控制几只鸽子又不难，然后再用这几只鸽子控制剩余的鸽子，层层分工。”
他说的太多，老师看了他一眼。他丝毫不怵，回以微笑，老师便没看他了。
有同桌做榜样，卢浩也完全不惧，他笑道：“鸽子有那么聪明吗？”
“只要大概轮廓像那么回事儿就行。鸽子的事不重要。”
卢浩下意识地反驳但又很快改口：“不……重要的是什么？”
“苟富贵，无相忘。”
卢浩一时语塞。
“苟富贵无相忘”自带主语，主语是“我”。大致意思是：等我富贵了，不会忘记你们。
他想了想，语文课本里还有一句特别霸气的话，便拿来用了：“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闲谈又持续了一小会儿，两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斩不断的同学情谊越来越深。
易正光的生活区域局限于县城。镇里的小学、初中屈指可数，县里高中也屈指可数，久而久之，他便有了几个资历相当深厚的挚友，卢浩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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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学校里出了件稀奇事。
一位男同学能从指尖发出火焰，火势不弱于打火机。他在厕所里点烟，被人看到，此事便传开了。
易正光说：“三个年级6000人，终于出了一个能上新闻的。”
卢浩知道他说的是谁，不以为然道：“还差了点。有超能力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还呆在这里岂不是浪费时间？高三的人是不是更受影响？”
“不一定。毕竟努力了三年，就最后几天了，应该还稳得住。而且，超能力也不一定是每个人都有。”
不同于一开始看到新闻时的憧憬和惊诧，近些天这类新闻不算少，但比起总人口而言，还是微不足道。
易正光猜测，可能有一部分人终究只是普通人，而拥有超能力的人，也会在竞逐中走向千差万别的“变异”。
对有无超能力的事，卢浩闭口不谈。
他说别人的超能力离上新闻还差了点，但这不代表他自己的超能力足够上新闻，他只是站在一个特别高的位置上发表评论，犹如撰写新闻稿的人俯视看新闻的人。
年少之人心比天高，目光也放的特别远。
他对长远的人生充满幻想，并以此“考验”他人：“如果你有了超能力，你想做什么？”
易正光不加思索地答道：“那当然是成为世间的最强者。”
卢浩无言以对，愣了好一会儿才接上话：“无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