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余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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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墨眉，想起商杜陵，墨启心中不平，纵情长啸，便跳入大湖之中，将周身气龙与此合二为一。
原本折断后的力量，再次以疯狂的速度聚拢。
外面是遍地尸骨，独这里风平浪静。眨眼时光，有人在湖畔一桶水，一口气过了整整五年。
犹如夜幕大亮，在这个深雪遮住脚印的日子，木屋的门被敲响。
墨启不必顾忌苍黄，开了门，门边是一老一少。老者粗衣草帽，风尘仆仆。女子一双桃花眼，珠华之年，狡黠灵动。相伴而行，带给人一种古怪的清新。
墨启怔了怔：“你是，李周梦？”
多年过去，不单是他模糊了印象。
李周梦侧身，年轻女子施了个礼，声音空灵悦耳。
“门外风雪重，请快请进屋。”墨启让这师徒俩进了屋，当年大夏如昨日，此时再看这月雪大湖却是一片风霜。
“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柜子里飞出两只木杯，茶还在火炉上烧。
外头一直在大战，天魔一扫六和，但在这里只有与世隔绝。
墨启的话，李周梦只微微一笑。
“这些年，我潜心养气，有所成就，斩杀了月雪湖底的妖龙。”
“邓陵老祖死后，此间再无任何可束缚他的人。可我如今有些心灰，反倒不愿再离开此处。”
“你也爱上这里的风光了。”
墨启提出了久在心中的疑惑：“学生有一问，想请先生解惑。”
“你在这里养气多年，都是在想那七圣观？”
“为何人们心里供奉的是那七位圣人，手上又供奉另外七位？这不是心口不一，自欺欺人吗？”
“天下人皆是自欺欺人，连圣贤都不可逃出。”
“学生只是不解，到底哪家学说才是成圣之道。无论是商北还是唐西，还是前朝的大夏，我看皆不能成圣。”
“我还是不解。”
李周梦没有说话，还有那名叫玄鸟的少女，也没有说话。用手指点了点胸膛，又轻轻叩了叩墨启的额头。
“可解了？”
所有人都静悄悄的，炉膛上火苗凝固，窗外风雪消歇，月雪湖上白霜融化……
一切都散去。
什么都不留。
只有一个人影站在湖边大喊。
空，空，太空。
墨启醒了过来，一个暧昧不明的梦。
外头在刮大风，木屋摇摇晃晃，挂在头顶的吊灯砸了，就顶住他的床头。
他来不及收拾，听见屋外人声大叫。墨启来到坡前，朝下方湖区看去，一群人鸦鸦地围在一边，旁边是刚从湖里抢救回来的人。
墨启走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天象有变，是湖龙王，是湖龙王发难了！”
无数个人哭声大喊，“湖主，是这湖底的神明发怒了，它怪我们为什么没有供奉。”
“龙王饶命！今年我们实在是太难……”
“哪来的什么龙王，别被自己吓死！”墨启的出现，让场面镇定许多。
他避开众人，从沙包围墙跳了出去，指挥众人撤离。
越来越大的风雨，将整个月雪湖都搅成了漩涡。
这样恶劣的天气在渔民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
墨启看得分明，这是天地的怒气，便是再高明的养气士也不敢直掠。
“该死的，把船只都绑好，风没停谁也不许解开。”
在墨启的帮助下，渔民们很快完成了应急措施。绝大多数人离开了自己的房子，转移到高处的山地上。谁也不知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
就在这时，有人叫了声：“湖主，老余的船还没回来！”
“余老爹，对啊，怎么没有看见他？”
天天给他送爬鱼的憨厚老头，墨启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他看着那个说话的人：“你能确定？其他人再去找找。”
很快老余的女儿抱着三岁小儿被寻来了。
“余老爹昨晚出的门，一旁的还有女婿，我的丈夫。”
“都怪连着半个月没打着猎物，老爹这打算去湖心碰碰运气。谁知道后半夜突然刮起大风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湖主，刚才出去救人的船，我们几乎把半个月雪湖都找遍了，也没一人看见余老爹的船。”
有人面色发寒。
“不会是，湖心那一头瞎眼魔蛟的封印松动了吧。”
“这场大风暴，我知道了，是余老爹惊醒了妖物，吞水扫尾，水族大祸。这是天怒啊。还连累到我们所有人了。”
“这，为什么会？爹……”余老爹的女儿慌张，更多的是无助。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旁边的人连忙扶住她。
墨启给她灌了一口长气，却发现她面色更暗，连忙罢手：“扶她回去休息。”
“虎子他娘，你可得挺住啊。”
此刻就算是再没有判断的人，看着这呼啸的风浪也该猜到答案。
众人忽瞧见墨启一步步朝湖边走去，都吓了一跳，齐声叫道：“湖主，这么大的风暴，不能再出船了。月雪湖也会吃人，那魔蛟乃是半神，养气士遇上了也不是对手！”
“各位，这湖从来也吃不了人，吃人的另有所在。让开，若真是有什么妖龙作乱，我这次倒是要开开眼界。”
墨启左右手分别转出一道长气，双手就此托着那只搁浅的小舟，自底部猛地抬起，飞出淤泥地数步轰隆入水。
劈斩水波，若快马驰骋陆地。众渔民见他如此神力，皆是看呆了。
风雨席卷而来，密密麻麻地打在这一人一舟，水雾渐渐遮住一切。先是人影模糊，然后一个大浪，把舟也给吞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默默祈祷着，突然看见一个隐约的小小黑点。却不是站在船头，而是踩着水波。
“啊，那是湖主！”
他一手夹着一个人，朝着岸边叫道：“来人，我气龙未成，就要撑不住了！”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忙套上绳子上去帮忙。
这短短百步，墨启从水波中奋力行进，前前后后将腋下两人掷出。
岸上早有人回家取出十余张大渔网，站在高坡上两一人一边撑开接应。众人合力之下，终于接住那两人，全身上下早没一处干地，一探那年轻男子鼻息，竟还有气。
“虎子他爹还活着！”
众渔民都欢呼喝彩，这时回头，有人惊叫道：“湖主到哪里去了？”只见浪涛滚滚，较之方才更要凶猛。
“快，快去，湖主一定落水了！”
渔民们大急，也都奋不顾身，跑到渡口边用小刀砍断缆绳，也再管不得什么吃人瞎眼龙妖。一下子，飞出十几只小舟，在近水处挥杆大叫，有水性好的入水搜寻。
“我……在这儿呢。”墨启抓住一只漂来的浮板，跳上船来，吐出一大口水。众人见他无事，这才心安，连忙弃舟返回岸边。
稍晚了几步，全被浪涛吃掉。来到安全的高坡，方才经历过的人还是心有余悸。
这一晚墨启陷入了昏迷，那是他遁入了神海，但在凡人看来便是致死的高烧，足足两个小时才退。
墨启悠悠醒转，听见屋外有人说话，才知道那余老爹还是死了，只有那女儿的丈夫活了下来。
那面庞上是难言的难过，依然撑着。
第二日余老爹女儿和孩子带着东西，前来道谢：“谢湖主救命之恩！”
“别谢我，谢谢那些圣人吧！”
墨启看了她怀中孩子一眼，睡得正熟，“孩子有名了？”
“还未曾来得及，他外公去了，烦请湖主取一个。”
“你自个人的娃，自个取去，问我做什么。”
“湖主，那就叫余幸可好？”
“随你们的心意就成。”墨启心底默默想着，能在这以武称霸的气衰末日活下去，确实已是不幸中之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