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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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麒蛟向前一拜:“一天之后,就在择士馆,我将重现这收天之术。定当将十公子带回到炎汉天子身边,朝夕不离。”
炎汉天子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朕不惜撼动整个白鹿城,哪怕水底也要颠倒。”
得到炎汉天子的允诺,凤麒蛟谢过刘凝的问候,快步离开书房。
在府门口,刘锐追上了他:“凤庄主,这人都死了。你还怎么找,那牛洋马死前可透露了什么?”
“他还活着。”
刘锐听得糊涂,也不较真,哪怕是安慰也好,长长一揖,真挚说道:“一切拜托庄主了。今日过后,但愿我十弟能安然归来,我这什么择士馆主也可请父亲另请高贤……”
凤麒蛟握住他的手:“三公子悲观了,无论多大的灾难劫数,总将过去。”暗暗补充道,至于那时候还活不活着,就各安天命了。
刘轩恰从府内走出来,斜着觑了刘锐一眼,冲凤麒蛟道:“凤庄主有什么需要刘轩帮忙,尽管开口。十弟能回来,我比谁都高兴。”
……
天空明亮,房屋灰暗。
“酒呢,又喝完了?真是没劲。”
蔺知晃动着脑袋,昏沉地从床上爬起来,睡到这个时辰,快到一天一夜,竟还是有些不够。
想来他也是可笑,整日为了剩饭钻狗洞的人,却还惦记着那些不相干的……
不,他不是为了那些贪吃的蠢货,他只是喜欢这个地方,这些他生活过的街道,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他们手里转动的风车和糖葫芦,他们抬起头可以看见的漂亮烟花……
这是昨晚数个噩梦里最美妙的一个……
不能再想了,蔺知忽然想开了,是时候离开这个地方,反正他的主子也死了。
“我还是一个有用的,也许能在余生有所作为的人,不枉在狗洞里读了十几年的书,真是好男儿当纵横十九州。”
“太没意思了,活着太没意思了……”蔺知向后躺倒在床上,想丧气地再睡一觉,他明明是白鹿城最有才华的谋士,为何要躲在这里白白死去啊?!
就因为他是个废物的义随,就活该一辈子默默无闻。
白鹿炎汉天子难道不知道他的才干,为何还是无动于衷,反要让他在烈日下受暴晒而死。
可见这老东西也糊涂了,从他害死大公子的那一天起,蔺知就明白了,根本就不该再对他有什么指望。
“如果将来天魔攻来,我第一定冒死冲在第一个,孤身上城楼,历数天魔十条大罪,把他们骂得理屈词穷!”
“哈哈哈哈——”
想哭又想笑,那一刻,他真觉得自己就像是白鹿王附体。白鹿王不是什么白鹿炎汉天子,而是保护白鹿城的英雄。
凤麒蛟的声音,懒得和他解释,开门见山:“现在有一个拯救白鹿城的机会,你干不干?”
“你说什么事……十公子有消息了?”
“托你的福,我昨天在鬼集里找到了那个劫走十公子的养气士,他叫牛洋马。”凤麒蛟添了句,“他是一个戏术士。”
蔺知并不在乎这份殊荣,摇头道:“如果我是那人,我短时间内都不会再露面。更何况才一天,凤庄主这次你恐怕要输了。”
凤麒蛟自信一笑:“你听说那个叫‘收天’的戏法吗?”
“收天?徒有虚名,小把戏而已。”
蔺知想了想,这个戏法近日来在白鹿街头很是火热,许多人传得神乎其神,但他一向并不佩服这些玄学骗术,都是人吃饭的手艺,一看罢了。
凤麒蛟注意到他的表情,缓步走到窗边,指着那昏暗云彩,叹息似的:“天空很晚了啊。不知道酒馆里的饭菜都煮熟了没,说着说着就饿了呢……”
“你现在赶着去,兴许还有剩下的肉饼。”蔺知建议道,“不过这一带的酒馆手艺只够吃饱,真滋味还得去找城北的老馆子。”
“城北,那确实有点来不及。”
蔺知听得他话里有话,问道:“你突然说这件事做什么,你应该吃过饭了。我不和你吃。”
“也许你不相信,现在还只是辰时一刻而已,哪怕最热闹的酒馆,还没来得及生火。”凤麒蛟笑了笑,“我是说真的,我真准备要去吃完饭了。”
“辰时?这么黑了,至少也是未时!你当我是瞎子吗?”
“哈哈哈,蔺知,你中了我的戏法了。你快出屋去瞧瞧,你的天还在不在。”
“荒唐。”蔺知见他认真,这才将信将疑地踏出屋门,
不意一步之遥,天地形容大变,
屋内看时天空暗透星辰全无,屋外看时天空烈日半挂,依旧向大地释放着温暖与光明。
“这是……”
光暗的急剧交替,让眼睛都花了许多。
蔺知吓了一跳,忙用袖子遮住视线,迈出一步,又立刻退后,再迈出,
日夜交替的情景飞快进行,就好像他的时间变得无所谓流逝,一念一步即是一天。接连的尝试之后,彻底放弃了挣扎,到底屋内是真还是屋外,答案毫无意义。
蔺知气恼得肩膀发颤,转过身冲过去:“你在玩弄我?你还有什么手段,一起抛出来啊!我不会上你的当!”
“这就是你说的那徒有虚名的戏法。”凤麒蛟冷冷地撇开,将他摔在油黑的地板上,“这就是你看不起的戏术士。”
蔺知吃痛,更是冲怒,爬起来就要还击:“戏法就是戏法,再高明的戏法也是骗局!”
抬头只见那人走到窗边,稍稍动了一下左手,虚抓反握,
豁然之间,一切黑暗都消失了,所有的阴影仿佛都逃入了他的袖底。无与伦比的美妙阳光暴雨般冲刷而入,即便是屋内也能看得见那轮缓缓下沉的金盘。
他那被偷走的天,回来了……
“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蔺知完全失去了意识,错愕地站在原地,嘴巴变成了木头。
他不再发怒,而是畏惧。
曾经用性命般的时间构建出的框架,被一个锤子砸成了粉碎。
“你以为天不可收,你以为这世上不存在不死药,你以为的你以为……”凤麒蛟看着他的狗样,突然忍不住笑起来,“可你见识过多少天空,就敢说天是蓝的,你看过多少的云,就敢形容云的形状。你去过星海吗?那里云在谷间,水在天边,天空十种颜色,云彩如猿猴虎豹……”
“你不过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人,你凭什么说我是个骗子?”
“你耻笑白鹿炎汉天子糊涂,却不知道他的眼界比你高明百倍。”
“住口!”
蔺知终于蹦住一句,全身筋肉绷直,抽骨木偶般斜倒下去。
天空真正黑暗下去,是夜晚降临了。
屋子里的两个人,依旧一站一跪,一昂首一低头,整整一个时辰。
一个享受着光亮与温度,胜者的喜色。
一个是寒彻的骨冷与绝望,嘴边喃喃,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用力用拳头敲击地板:“凤麒蛟,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不管用上多少层伪装,事实依旧磊落……人力,不可能收天。”
看来刚才所说全都白费,凤麒蛟并不在意:“你只管把消息放出去,我知道这件事你最在行。请白鹿城所有百姓都来看看,谁又能揭穿我?
“明天中午,在求贤、择士两馆正中的比武道场上,神鹿庄主将展示他从星海带来的神奇戏法,这场表演的名字就叫收天。”
“所有人都可以来看,不收门票,保证精彩。我的戏法将比那中州戏术士更加高明,他只能收走一个贤士馆的天,而我,将让整个白鹿城陷入永劫沉沦。”
连串的笑声如同蝙蝠回窟,长长细细,随着他的衣袂脚步流连飞舞,终于掉进了干涸的死井里,再也听不到了。
蔺知抱头坍塌下去,发出了幼年时受辱,被丢进脏水沟里的哭声。
他能服输吗?
长久的蓄力之后,他决定站起来,去戳穿这个通甲人的谎言,哪怕前方陷阱藏满荆棘。
“各位,白鹿城最大的骗子,凤麒蛟又来了!”
……
明月在天,露华在手。
置身朝游阁顶,人飘飘乎,若身披飞羽。放眼看去,整个白鹿城的晚景夕霞尽收眼底。大小街巷的尽头,藏着青石的秘密。
这白鹿城最高的地方,凤麒蛟心里念着,红墙青瓦也被风雨磨蚀得老旧许多。大约没毁在战火里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三个月后,天魔将从此间攻入,席卷整个白鹿城。那一刻,人人成魔,尸横遍野。”
他抬头看着深邃的星空,久久沉思,似乎是在思索如何偷去这些发烫的星光。
“你们俩鬼鬼祟祟,有什么问题?”两个眼神把他拽出。
五奴和六奴连忙从屋顶上滚下。
“说。”
他们红着脸,挠了挠寸草不生的头皮,嘿嘿说道:“庄主您明天,真要表演那收天的戏法?”
凤麒蛟并未否认,两鬼先表示了祝贺:“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前一眼白天,它一下子就暗了?”
“那叫蔺知的小子狂傲了些,但那句话没说错,这里毕竟是化凡界啊。”
“用你们的猪脑子想想,当然不是真的把天收走,而是一个障眼法。”
“障眼法?”两鬼更加糊涂了。
“你见过,你知道天背后的东西是什么吗?”
凤麒蛟摇头说道,“不单是你们,我想即便是这个世上最博学,最睿智的人也都不能给出答案。那句老话,天背后,还是天,所以即便收走一个,还会有无数个。”
“庄主你的意思……既然不能收走,那就只有遮住了?”五奴比六奴快半拍,“所以这个戏法不该叫收天,而是遮天!”
“不错,戏法从名字就开始了。只要信了这两个字,就已经中套。”
六奴忍不住插嘴道:“不对啊,收天不可为,难道遮天就可行了?”
凤麒蛟提醒道:“戏法不是变给天外的东西,而是变给天内的人瞧。假若我就是天,我遮住你们的眼睛,不就是遮住了我整个人?”
“所以,只要用一块黑布把所有人的眼睛都遮住。他们看不见天就觉得天没了,其实天,还是道都一直不变。”
“你是就靠一块黑布?”六奴吃惊,连连摆手道,“可庄主,那晚宴至少四五十人,那荷花池塘那么大,把所有都遮住,得多少人才能撑得起来?而明天,起码有十万的人来,哪个戏术士真有那么大的布,肯定早就被人察觉到了。”
“五奴,你走进死胡同里啦。”
凤麒蛟看着前方,一边勾勒战争的景象,一边道:“吾乃气士。”
两奴齐齐摇头,突然恍然大悟:“庄主说的,难道是借命之术,以气龙成界。以充沛的长气包裹周身天地,一呼百应,休说是镇压一个府邸的天光,就是这半座城池,也不在话下啊。”
“以气龙之威,纵横气界,谁人可抵?”两奴越说越激动。
“我就以这白鹿城百万生灵之命,向天地借上一借。三个月后,自然偿还。”凤麒蛟道,“此术若成,我当再上一层楼。若不成,吾命休矣。”
“庄主大神通,必成。”
“凡事都有意外。”凤麒蛟表情变得严肃,“我让你们这次带来的的东西还剩多少?”
两奴翻了翻包裹,苦着脸道:“大哥和二哥说您急用,只舍得让我们带回界石五块,多一块也不肯,说是再拆界门就废了。之前已经给了你一块……”
“还剩四块,那明日勉强够用了。”
“原来这遮天的本事藏在界门之石里?”两鬼心领神会,有点害怕,“庄主你是打算用真气唤动界石里的灵力,作为借命的信物。可破坏界门,乃是天谴死罪。庄主您要慎重啊。”
“小小障眼法,天后头也管不着我。”凤麒蛟说着,往楼下迈去,表情像是要面对一场大战,“只怕,那人只要还在白鹿城,他就一定会来。这是他的戏法。”
两奴听得纳闷,也不敢多问:“那人,不是已经被庄主斩杀了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