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勾佬陈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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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漆黑，
小心南北。
星月隐没，曲曲折折的巷道，藏着化凡阵法。
深墙两侧，一枚石子，一个灯笼。用脚一测，每个灯笼之间都恰好一百二十三步，距离地面的高度也完全相等，有气龙喷吐作响。
蔺知给他的石头本就不多，区区十几，纵然极为吝啬的使用，很快也丢得一枚不剩。他停下脚步，唯一回荡的声音也作罢。
这个时辰，太过安静。
再往前百步，隐隐风鸣，灯笼到此为止，可依旧没有人出来相见。
“这里比起文圣的水岸，可真是差远了。”
凤麒蛟回顾四周，发现他恰好来到了一个交叉路口，前后左右恰好有十二个方向，十二种选择。犹豫看路，一阵风过，身后那十几个灯笼在以一种更快的速度接连跳灭。
再一下，什么光都消失，只剩下一团混乱。
“蔺知，你还在吗？再给我来点石头。”
他冲着喊了声，可回头的路已散去。
借着微弱的光，身后的巷道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路口和房屋的组合重重更迭。那感觉就好像他站在一个迷宫大转盘的最中心，无从逃脱。
迟疑片刻，他把一只鞋丢了出去，发出比石子更笨重的声响。
黑暗闭上眼睛，十二条路，也不管丢进了哪一个。
这一次的回应来得更快，百步外同样升起了一团火光。但这个灯笼和之前所有灯笼全不一样，从圆形变成了尖利，释放出的则是一种幽冥绿芒。
如果说那些红灯笼表示欢迎，那这种绿灯笼就是绝对的警告。
灯笼没有停下，越升越高，
凤麒蛟把剩下的鞋子也丢了出去：“神鹿山庄，凤麒蛟，墙后的勾佬，烦请通传一声。”
“今夜无月，鬼集闭市，当值勾佬，不见生人。鬼石用尽，阁下自重。”声音来自灯笼。
那果然不是普通的石头，握在手心异常光滑，蔺知却没跟他提起，石子一落地就会融化，想取巧都没法子。
凤麒蛟无暇多想，追叫道：“那鬼集什么时候开？”
“也许明日，也许后日，总之今日不开。”
“鬼集不开，勾佬难道就不敢见人了？笑话，若我今天就要见呢？”
“别人来赶集买命，你是执意寻死？”
这威胁，凤麒蛟嘲了声：“我以为这水底该是个守规矩的地方。”
随着一声低喝。
绿灯笼失去支撑猛地下坠，同时数个气息齐齐从黑雾中闪出：“可惜规矩，你并不懂。既然不想走，那就留下。”
蒙面，黑衣，皆是气龙轰鸣。
率先发难，地利人和皆占，本就是势在必得。
不料先着一声，本要触地的灯笼突然反弹而起，连着背后那根竹竿，一个矮小的侏儒一并从墙后给挑了出来，连滚数圈。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意料，养气士们扑了个空，这一晃神，人却不见了？
有人冲过去抓起侏儒，发现他早被荡晕了过去，醒来叫着：“好痛，好痛！”
“别走神，他一定还在左右。”
“看，在那边！”
听到有呼吸声，养气士们齐齐调转方向，只见狭窄的墙边，
一个轮廓边慢条斯理把鞋穿好，边小声嘀咕：“区区三锻养气士，在这装神弄鬼？我还以为你们灯笼里烧的是猪血呢，怪香的。”
这样的羞辱，养气士们没有一个可以忍受。
他们的脸因为夜寒还稍见黯淡，鞘中的法器先一步染上了长气，变得怒红。
“放肆！想撒野，你来错地方了，这里只有勾佬可以唤动气龙。”
“先将他拿下再说，一起上。”
养气士们训练有素，互相之间的配合也是长久养成的默契。
“任何因为言语上的浪费，而让目标得以苟活，都是买龙场的大忌。”
他们咬住方向，锁住对手的去路，勤奋到堪称完美的练习，不给一丝机会。依靠这样的技巧，曾战胜过许多功力远在他们之上的对手。
今日不像是会出现例外的时候。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他们的气龙轰鸣全都擦亮，在黑暗中如同出鞘的青龙，奔驰的闪电。
一如他们要守护的规矩。
忠诚干净。
但就在这时，面前爆发出一道惊人的光亮，像是生生从地缝中抽出的岩浆。这种剧烈的温度，足以让瞎子也在霎时失明。
这一刻的思考是完全放空的。
“退！”所有养气士都被逼退，戳目惊呼，“啊，竟然……化虚为剑，突破了化凡阵法，你是四锻的问道宗师！”
“居然是三折四锻啊，这样的人物，北辰院居然也给放进白鹿城！”
这个神秘的闯入者，一出手就带给他们强烈的震惊。
这个境界，他们苦练百年，都还未曾窥探三折门境。在气界武道中，能破入此门无一不是天纵奇才，足以称霸一方。似乎有点明白，他凭什么如此莽撞。
“白鹿城气士，都这么没见过世面？”凤麒蛟把鞋跟抖直，“我可给了你们这些亡命人逃跑的机会，就在刚才，可似乎没有人理会。那就统统留下。”
“你以为一个问道，就够资格了吗？”
愤怒的吼声，养气士们不惧反倒更进一步。
他们赤手空拳地冲击，把另一只手的声音巧妙地隐藏下去。
“那还需要什么呢？”
“你不会知道了。”
站着的养气士们还能笑得出来，但几个呼吸后，他们全都躺倒在地，
一片哀嚎取而代之。
只有寥寥几人身躯破碎，神海折断，勉强着想要逃离这个魔鬼领域。
“太快了，太可怕了……”
但是因为伤口过度的严重，气龙融化的速度，连这样一点长气都成为最后的奢望，无助地躺倒，直接回归大地。
“不能，不能再战斗下去……绝对不能……”
一个扭曲的身体双臂环绕，用力抱着自己的气龙，想阻止它的分离，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只是徒劳。
地上发出连串的“咚咚咚”，是一个圆滚的东西……
“死者为大……”
红色的小溪漫过浸透，将所有地上的躯壳连接在一处，养气士们没有闭眼，要看清他们的归宿。
只有一个人影平静地垮了过去。
“我原谅你们的不敬了。”
是一边倒的碾压，完全没有任何的悬念。
将近十个人，一拥而上，却没有人碰到，追上了他的气龙，
更何况，他还只用了一分力。
幸运的是，死去的人并不知道这件事，今夜，买龙场大难。
他继续走向，白玉巷水底。
朝着鬼集十二条通道之一，追寻尽头，
一处挂着“午”牌的矮屋，幽绿灯笼挂满屋檐，烟气连通。
附近上百房舍里，唯一有资格亮着的地方。
所有来参加过赶集的养气士都明白，或被告诫过，
这是此间勾佬杜绝见客的标志，只有灯笼变红，才能叩门求见。若是恣意打扰，即便是白鹿炎汉天子亲到，也绝对要睡上一个月不安稳的觉。
外头的绿光足够噬人，屋内没有再生火烛。
两个人影，交谈着。
桌子上是一座金属搭成的闪亮小山，黄一堆，雪一堆。
一个带着点咳嗽腔，旧衣破帽的半百中年人，用一根芦管敲碎小山，分出一小半，然后把其他往对面一推：“依规矩，定金两成，鬼集取一成，这里是另四成，剩下的四成，等你出城后，有人会送到你手里。”
对面人道：“不必那么麻烦，剩下四成，勾佬您都可以拿走。只要你透个风，把金主的名字告诉我……若是我猜中的那个人，呵呵，这里的四成也都是您的。”
“这也是规矩。”勾佬捅着芦管，不耐烦打断道，“拿走这些钱吧，牛洋马，足够你花上半辈子了。养气士能留下花钱的命，要懂得惜福。”
“我只觉得这个任务很有意思。”
“养气士不为钱财难道为了道义。牛洋马，今后不许再来鬼集。白鹿城的买卖，于你这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次。”
勾佬骤然动怒，用对待买卖的冷酷，就要把养气士和他的赏金送走。对于这次买卖的内容，鬼集也许获利不小，以他个人而言，非常厌恶。
“这可是白花花的现财，勾佬……”养气士适可而止，打开他的那只破口袋，故意放慢，把桌上的金属一块块丢进去，“这里就咱们俩个人，我保证我不会透露出去。”
“滚。”
“希望勾佬您再好好想想，没什么事今天我就先走了。”接连的冷遇和鄙夷，谁都不会有好心情。
就在这场密谈即将终结，外头的幽绿灯笼突然闪烁了一下，一个个都跳转成橘红。
有人急匆匆地撞开门跑进来。
勾佬扫了那人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像是读懂了他的眼神，发出一道不悦的闷哼。
“外头刚才那阵动静，可是来了对头？”牛洋马问道。
“嘿嘿，又有不长眼的老鼠上门。”
进屋的养气士悻悻推在一旁，添了句：“勾佬，是个通甲人，叫什么凤麒蛟。”
牛洋马讶了声：“这人是来找我的。有趣，我还想着有空找他玩玩，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需要我？”
“这是你的赏金，拿好了。”勾佬顿了声，“你不是鬼集的人，我不管他和你有什么恩怨，今日都轮不到你出手。区区一个通甲商贾，斩杀就是。”
进屋养气士忙道：“勾佬，那人是三折四锻的问道宗师，咱们好几个人都折在他手里！”
“问道？又如何，有化凡阵法在，这些年死在鬼集的宗师还少吗！”
勾佬大声咆哮着，低下视线来，“他闯到哪里了？好家伙，居然这么快……走，去迎迎咱们这位贵客。”
“勾佬，这边，那小子刚刚过了斗牛迷宫。”
“不急，他至少要在里面兜转一个时辰，我们正好瓮中捉鳖……”
两人离开午房，直奔出两条小巷，嗅到一种古怪味道，夹杂在草木花香。
“这是……”
勾佬陈脸上抽动，加快了行动步伐。
瞧见不远外台阶上一片狼藉血迹，被击倒的养气士如同虾兵罗列。
全得幸于闯入者为节省真气，没有对他们使出完全的杀意，让他们还可以多呼吸几次。。
“啊！”跟随的养气士面色惊慌，上前扶起一人，问道，“你们全都……迷宫，迷宫怎么样了？”
那人奄奄一息：“迷宫……早就破了……”
旁边人伸手拉扯：“勾佬，救……救我……我看见了他的脸……”
“不要摇尾乞怜。”
勾佬陈吐了那人一口。
养气士们的哀号呼唤丝毫没有激发他的动容，反倒让他变得更加坚固强硬。
“我一力除之。”
“这是一个少有的强敌。”连跟随的年轻养气士都颤抖起来，“勾佬，我们要不要再等一等……”
勾佬陈完全没听到，就要从养气士之间跨过去，目光落在一处，那是他最器重的一个手下:“那凤麒蛟，人逃到哪里去了?”
手下已经被斩断了气龙，半晌才醒来，在勾佬的催问下，伸手指了指他左耳后方。
“好，他还没有离开。”勾佬满意地说道。
对面巷子口的树梢上，有人斜斜地躺靠着，说话了:“白头发，你就是这鬼集的当值勾佬?我好声好气进门来，你们的人为何一言不发就要大打出手，这是个什么道理。”
“小子，你来错地方了。”勾佬还沉得住气，但那些养气士都是怒不可遏。
“难道以多欺少，就是你们的规矩？”
“少说废话，给我下来!”
突遭敌手，大感快慰，
勾佬陈全部真气周流身侧，化为长龙，与须发倒张而出。
“身形不减当年风采！勾佬陈虽然还未问道，但依靠多年临阵对敌的经验，绝对可以与这后生小辈一战。”
年轻养气士看得血脉贲张，这就是勾佬的实力！
“给我开！”勾佬陈一击斩断大树，打出一口虚空锅。
狂风席卷一般落叶当头雨下。
方才藏身之人闪躲离去，不失一点风度，反劝道：“慢着点，小心摔着。”
“年轻人，逃兵是无法结束战争的。”勾佬陈见对方一味躲避，并不骄傲，心底也忌惮无比，但是眼下他背后乃是整个鬼集的脸面。
地上那横七竖八躺着的死去养气士，所有眼睛都盯着他在看，他必须有所行动。
“动真格的吧，亮出你的气龙，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勾佬陈很清楚，这里的化凡阵法，他绝不相信对方可以违背那神秘主宰力量。
那讥讽声音不耐烦了，顿了顿：“不会你连三折都没有，这鬼集十二勾佬的门槛这么低呢？”
“你，放肆!”
不单勾佬陈，所有养气士都是极度愤怒，这是对他们最大的羞辱。
“我陈天子杀人，从来不靠那些花哨玩意。”勾佬猛地拔出，趁对方听他语言走神，一个真气扫尾，直扑而上。
之前那十几个回合的隐忍，全都是为了这一刻!那是气龙头骨的燃烧！
而就在同时，凤麒蛟周身的光华同时绽放，勾佬没有半点畏惧，他知道面对这种威胁，只有避其锋芒。
但万万没想到，他的凡兵俗铁千快万快，还是慢了一线。
而直接，凤麒蛟就拔出了他的长龙，那居然是三头恶兽！
方才碰上，就像是冰块遇上了沸水，以一个极其骇人的速度存存瓦解，眨眼就不剩下半截。
“哇!”胸口猛震，勾佬陈噗噗两声，扑飞出去。
最后关头，他全部神海倾泻而出，奋不顾身往前一拍，想要与对方鱼死网破，但是凤麒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将他洞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