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再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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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星海买鹿！”
“即便是再穷，哪怕连饭都吃不上，也要去。”
“奔走着凑份子，十人不够，那就百人千人，一定要去！”
“将来鹿产鹿珍，鹿再生鹿，子子孙孙真就无穷无尽，钱财亦是无穷无尽。更重要的是，为了对付天魔，我们得自救啊！”
有一头神鹿在，后半辈子根本不必再干活，白鹿城里有的是钱多人傻的老不死，他们躺着就能吃饭。
“各位，这是白鹿城的转折点，是对我们天赐的激励。”
“感谢白鹿王！”
没人知道在这个夏天，到底有多少人搭上金银，在神鹿山庄买了鹿。
就像是一声声蝉鸣，初听时都是极美极空灵。
蝉鸣足以心醉，谁还会记着，要去找到藏在树叶里的那只丑陋的昆虫呢？
只能看到前往大罗山本是一条荒凉小道，最最凶恶的无人地，沿途一夜之间春笋一般开了客栈，茶棚，野物铺，各式各样的小店。
山脚下撞见人五句里，必有三句就在谈论这鹿珍，难得一见的不死神药。那是围城时从没有过的希望，生命的热切，让人感到白鹿城恢复了昔日的荣光。
有一种“木头鹿雕”吉祥物卖的最好。店门口挂着神鹿山庄的牌子，负责招呼的是一个妙龄少妇，据说这些木雕都是她的手艺，颇见心思。
“这鹿珍乃是求个平安，当真就错了。”她轻轻劝着。
去神鹿山庄的人，许多运气差点没寻着诸公子的门路，托了这小姑娘的福，可以买一个鹿雕进山庄参观游览。倒是发了点小财。
但凡人气鼎盛的地方，恶鬼便不敢出没，随着鹿群的集聚，吐息的重叠，大罗山脚云气腾腾而上，宛如一座仙家福地。一日之内云龙三道吐息，引来许多惊骇的注视眼光。
“凤庄主真乃神人也！退敌不远了，听说天魔攻占了楚地以北三百里，三校联盟尽数被灭，已经对我们白鹿城虎视眈眈，他们敢来吗？”
“有了这片鹿群星海，天魔就见了克星。”
……
炎汉天子府最近有点热闹，大约是沾了发财的，喜气虽比不上神鹿山庄，可府上也是客来礼往。
就在上个月底的同一天，三公子新得了一个女儿，二公子添了一个儿子，白鹿城双喜临门。求贤馆为此整整庆贺了三天，赏赐无数。
路恩躬身走进书房，瞧见炎汉天子还在看镜。
“是凤麒蛟来了？”
“天子，神鹿山庄的巨人地佛方才送来贺礼，一两鹿王珍，一株半人高的长生树。”
“老二有功，该赏。就将鹿王珍给炎汉天子的孙儿送去。”
路恩并不意外，炎汉天子对孙辈的看重，在白鹿城不是个秘密。一旦失去了严父的面具，就变成了怜惜慈祥的爷爷，这种剧烈的反差，连刘轩二人都会面露不适。
“天子，最近城中有些风声，神鹿山庄已经收集了超过十万万的气种。”
“接下去说。”炎汉天子半只耳朵听完，“那些贱民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气种？路恩，你多心了。”
“毕竟是许多人亲眼所见。”
“朕想来，那顶多就是想想，星海神鹿如此贵重，要多少人家合在一起才能买到？那凤麒蛟不敢做这样风险的买卖。到时候出个万一，什么意外，一场瘟疫鹿养死了，地震悬崖塌了，有人眼红报复……他是个商人，不会担这么大风险，顶多养个百头就到顶了。”
“他顶多就欺负欺负那些富家。天子言之有理，老奴才也去城外瞥过，始终没搞明白这神鹿庄在搞什么名堂。看他的样子，能凭空见起这般奢华，不至于还要借钱。”
“此人卖鹿是假，实则收买人心，要为白鹿城的救世主啊。”
“他要赚白鹿城的钱，就把整个白鹿城都变成他手底下的伙计。”
“若是想要卖，当然要先买？”
“像鹿珍这种买卖，他一个外来人，单枪匹马决计做不成。”
炎汉天子视线从头到尾不曾离开镜子。
“现在凤麒蛟本人，还有那座山庄无时无刻不处于咱们的包围之下，他人能走，钱得留下，想带走钱，先留下命。”
炎汉天子叹息般说道：“鹿珍，可真是个好东西……今日倒应了文圣这老家伙，当年那句大道理，任是什么人，一旦贪了心，就离上当不远了……路恩，这凤麒蛟最大的破绽，就是太真。那日在后庄，他竟能诱得本炎汉天子都黑了心，立刻把那巨鹿占为己有……”
“贪婪是人生大忌，所以炎汉天子您才让朱陆去教三位公子，是想教他们明白，永远不能贪心，要知足。”
“可惜那两个混账半点都没悟透，什么万人敌气法，经济时局的韬略，统统都是放屁，被骗了整整四年才悟了一丝。你说说，真是饭桶。”炎汉天子一提起还是生气。
路恩颔首说道：“若是鹿生小鹿，小鹿生鹿珍的故事为真，那神鹿庄的法子可行，这百头鹿迟早都是炎汉天子您的，可退天魔，最好不过。若是个骗局，除了那鹿王其他神鹿一无所用，等到民怨沸腾，您再出面揭露，将此人拿下，既可取信百姓，又能壮实空虚的内库，可谓是一举两得。”
“你且看看，这秦王哪来的底气，又差人来要粮饷。照他的意思，天魔去年就该踏平我白鹿城了。”天子怒声道，“朕自己都饿着肚子，那些家伙竟比本炎汉天子还要富裕？”
“天子仁厚，下人们失了法理可言，眼下时机成熟，确实该打压打压。”
“如此说来，这凤麒蛟来的真是时候。”炎汉天子道，“立刻派人去，传他觐见，朕要好好慰劳这功臣一番，共商退魔之策。”
路恩立刻吩咐下去。
不多时，大罗山脚，三骑轻骑呼啸破风，眨眼便上了山门。
外人看来，又是从白鹿城而来的买鹿人。但实际上，这三骑都有神鹿山庄的令牌，早有巨汉地佛在庄门口接应，畅通无阻。
进庄之后，三人立刻前去庄主书房复命：“庄主，遵您吩咐，那鹿珍我们给买回来了。”
“你们做的很好，没有让我失望。”
三人将663号玉牌呈上，恭敬说道：“一切如您所料。”
为了躲风头，他们并没有立刻出城，而是在城中一处地窖藏了几日。
“花了多少银子，才这么点？”
凤麒蛟听到数字，并未惊喜反倒有些失望：“把这三块鹿珍放在盒子里装好，明日给刘鸿送去。”
“是。六公子？”三人一愣，还是照做，“属下遵命。”
等到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人，凤麒蛟这才卸去肩头的重担，靠着椅子闭眼休息了会儿：“这些白鹿人可真是贪心得厉害，想赚大钱又不肯出本，就等着天上下金子雨……”
“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懊丧，一切的美梦，全都变成一个泡影。”
“真正的地狱之门，在那时才算是徐徐开启，大劫之下，无人可逃……”
这些天他实在是太疲倦，每天见不完的买鹿人，要把同样的说辞重复上百遍。自从来到白鹿城，他疲于应酬，几乎没有时间好好练功。
自从只剩下一个目的，绝对不可以原谅，沾染不义鲜血之手，必要遭受蚀骨的折磨。
因为之前的谋划有了成效，第二批买鹿的数量早就凑够，或者说第三，第四批也够了……
就这一点上，凤麒蛟尚且满意。
“走吧。”凤麒蛟稍作休憩，便准备出发。
刚要下山，就看见白鹿城的使者赶到，硬生生将他拦下：“神鹿庄主，炎汉天子有命，请您立刻入城。”
“炎汉天子可还有别的话？”
使者只带了这一句，凤麒蛟也作罢，让他先回去复命。
神鹿八鬼只有四个还在庄中，有仆从走过来道：“庄主，这么突然，会不会有诈，要不要属下先去试探？”
“无妨，那炎汉天子府我去得多了。大鬼，去沼泽找商北达学的接印，捉鹿的事请他卖我个面子。八鬼，你随我走一趟。”
八鬼纷纷领命。
当下凤麒蛟也就改变了行程，主仆二人快马扬鞭。
白鹿城下熙熙攘攘，许多脖子伸得高高，像是在特意等什么人。
“庄主，这情况有点不对。”
“人确实太多了。你在这儿等着，我下去看看。”凤麒蛟挽住马鞭，并未急着进城，一个人提前下了马。
他混入人群，听到人语议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不知谁提前走漏了风声，神鹿庄主凤麒蛟受宣入城，要与炎汉天子商讨白鹿运数。
在白鹿心中，神鹿庄主早就等同于财神，财神驾到这消息引发轰动，城门口不是人满为患，而是几乎要挤塌。除了热情的白鹿百姓，还有不少来自封城，甚至飞狐，枫叶两城的人。
“唉，至于吗？”
凤麒蛟这才知晓，原来他百岁神人的故事，传遍了整个关北。是个一个草根白手起家励志故事。
“怎么都是些大姐大妈，歪瓜裂枣，粉丝质量堪忧啊……”
眼见着暴露身份，就是要被淹死。凤麒蛟无法，只有让八鬼冒充他引走百姓，自己遮住下巴悄然入城。
到了炎汉天子府，凤麒蛟有贤士馆令牌，通报之后很快便被请入。
“凤庄主，炎汉天子在书房等您。”
“有劳带路。”
头顶太阳毒辣，便是这一阵，就是满手的汗。
进府的大院子里，凤麒蛟看见有个人影，
侍从见他慢下来，弯着腰解释道：“这人呀，在这儿跪了整整一个月了，每天早上来，晚上去，还怪坚持的。可炎汉天子压根没有见他的意思，就让他在这儿跪到死。”
凤麒蛟看这人眼熟：“他是不是姓蔺？”
“这样的小人物，庄主竟认得？”
“听说过，是个不回头的憨人。”
“了不得，了不得。”侍从随口道，“这小子被赶出北辰院后，就像条狗一样四处流窜。白鹿城礼待儒僧啊。”
侍从伸出一个手掌：“庄主，咱们还是快走吧。”
凤麒蛟快走到头，回身看见那身影依旧没起来，双腿大约早就麻木，眼睛在失水中完全失去功能。最多一个时辰，就再次重重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