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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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不是客舍，也不是那地下肉林。
再没有任何人，浑身湿透的墨眉打了个寒颤。抹了把脸，觉得全身没有血，就算过去了整整一天，还能问到那剩下的酒味。
“呼，还好没被发现。”墨眉看不懂养气谱子上的爬行文字，抚摸间觉得生命在复苏，“得把这个给墨启才行。”
听到一声哈欠。
“谁！”
回头，那是一个人影，手搭在椅子上，下方是一条长裙，像是一地鲜花。
墨眉仓惶着，手边除了木棍什么都没有：“我，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墨启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方才，那诗你写得不错。”
那人影走近了，懒懒地为她驱寒：“如果我不想被发现，你现在也看不见我。小女贼，你好大的胆子啊，敢偷燕归重学的东西。”
“你，是要把我送给邓家吗？”墨眉鼓着胆子，“这谱子里的气，他们也是克扣学生得来。”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但凡是我遇见了，多少总有些。”
“哈哈。你的易水心法，还有这东西，是从哪儿偷学来的？”她举起一物，“如果我没看错，这是易水校章，应该随着易水覆灭而沉入江中。”
“我这不是偷学。还给我！”
“事到如今，还要说谎？罢了，早知道就不该救你，满口道理，全无道义。”她说完，就要离去。
“等等。”墨眉手中举着木棍，飞快冲过来。
她轻轻说道：“怎么，你要打晕我，然后逃出去？”
这一声如黄钟大吕，把她直逼退接，手中的东西“咚”得落地，远远滚开。
“你我就当没见过面吧。至于你方才梦中所喊之人，我劝你离他远些，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难道说，你就是元乾达学的元冰教授？”
她的影子融入灰雾之中，深夜的地板上绽放出一朵朵花瓣。
“教授，请听我一言！”墨眉心中焦急，上前拦下她道，“关于这校章的故事，我若说了，教授您能替我保守秘密吗？”
“你们中州的事情，我素来不喜欢插手。易水院，当年也是赫赫有名，我自是高攀不起。”元冰教授听着，并没给出答案。
墨眉俯身长长一拜，哽咽着说道：“教授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昨日若非您仗义出手，我早已经死在那邓家手中。墨眉谨以此心，愿意终生奉教授您为师，朝夕陪伴教授左右，若有违此誓，天人共诛。”
“且打住。你说你叫什么，墨眉，那你父亲是谁？”
“易水院的校长。”
元冰教授微微惊讶：“传言易水精锐尽皆战死，你竟然活了下来。你是易水校长之后，我更不能收你为徒了，你父亲一定和你说过，当年我曾经中州求学，就是在易水院讲习。唐西儒僧有句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虽然仰慕李周梦，却也很瞧不起他。”
“拜教授您为师后，我当终身不嫁。”墨眉咬着贝齿，一边说一边往下砸眼泪，“请教授看一看我的真心。小时候，我就听说过您的故事。”
“就算我收你为徒，我也不会助你光复易水。墨眉，今日之言，将来你会后悔的。”
“并非单是要继承父兄的遗愿，恢复易水绝学，我更想变得强大，过去父亲不传我养气真诀，我现在都才只是气龙初成，教授，我想像你一样掌握我的人生。”墨眉一字一句说完，咬破指头，伸掌对着九重天的炎汉长河，真的发了道誓。
这一丝元气吞噬了那一口精血，从她的瞳孔钻进涌入神海，利剑一样高悬在最当空。这一番转化，她白皙如玉的脖颈以上，全都青白翻涌。
那伤痛就刺入气种深处，再也拔不出来了。一旦发作，便是气龙燃起熊熊大火。
“你！”这一次反倒是元冰教授猝不及防，“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收下这样一个大麻烦？你背后，是强大到我亦无法撼动的身影。你走吧。”
元冰教授瞬息消失，无论再怎么呼喊都看不见那花瓣脚印。
又过去了很久，她回来了。
墨眉长跪在地，几乎已经折断，清秀的脸颊泪痕未干，明眸灼灼，眼眶里透着柔弱，又有一丝亮光。
“你这孩子，遭逢了父兄之死，校门剧变，心性怕也因此变化。我看你，却又更像你的母亲了。”元冰教授陷入了短暂的回忆，黯然说道。
墨眉还未清醒，冻得开始哆嗦。
元冰教授按住她的头顶：“墨眉，你就算拜了我为师，可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这养气一路千难万险，数次折断无异于一次重生，你父亲不传你真法，是想你平平稳稳当一个普通人，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墨眉醒来：“教授，可这当下，西有地佛，东有天魔，如何安稳？”
元冰教授举起来的手，终于还是放了下去。
“您这是答应了？”墨眉眼泪里绽出一丝笑，“我虽然没见识，也看得出来，教授您是非常之人，若是我能学到您的一二分本事，我也就足够了！”
她想起身，没想到半边身子都被冻成了冰，一点儿动弹就要跌倒。
元冰教授按住她神海，故意问道：“何以见得？”
“之前墨启为了救我，用奇功调换了我们俩的外貌，把我变成了一个老头儿，他却年轻了六十岁。我起初也以为，这是江湖术士的障眼法，不值一提。后来才知道，这是易水苍黄诀，老校长的绝技。偷天换日，连那邓院长连被瞒过。但是，这伎俩还是逃不开教授您的法言。”
“那是因为我也学习过此术，否则一时也难看破。”元冰教授哑然片刻，说道，“你倒是诚实，在世人眼中，我元冰只是北域的孤家寡人，不久于人世。不，许多人看来，我早就死了。你如今拜我为师，暂作权宜之计，将来等我死了，又是一只出笼之鸟。”
墨眉没听出元冰教授的嘲弄之意，落泪道：“教授千万别这样说，我绝无此意，一来佩服教授，二来是想报恩，三是漂泊无依，若教授还怀疑我的真心，我只好以此明誓了。”
元冰教授看墨眉这般坚持，终于说道：“好吧，你起来。”又沉吟了许久，这才点头：“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元冰的记名学生了。”
墨眉大喜：“恩师在上，受墨眉一拜。”
“你这孩子。”元冰教授拍了拍她肩膀，多少露出一分和蔼，这墨眉到底还是孩子气，又说道，“不过你别高兴太早，有个条件。你必须得依着我，否则你就走。”
那个眼神，墨眉拜师礼毕，渐渐的等到她读懂时：“关于那大周魔器，连教授你都要除掉他？”
“不是你想的那种，是惧怕，你以后就懂了。”
墨眉把刚得来的养气谱子递给元冰教授，请她过目。
“老师，这是燕归重学的养气谱子。”
“这对你的气龙大有裨益，你早日精读细用了。”元冰教授看也不看。
两人就此离开大赵言酒所，虽有大赵重学的人马守备，却是畅通无阻。
元冰教授叮嘱道：“眉儿，你就在这乐馆里休养，明早我们就动身离去。我且去会会那三校院长。”
墨眉听元冰教授对他换了昵称，开心地答应了。临走前，问了句：“师父，白鹿城的颜乐的伤势现在如何了？我听墨启交谈说起过，若非此人，他也惹不来这许多麻烦。”
“是啊，这小文圣被击碎神海，全身根基大损，若非炎汉文圣用真元为他调养，他已经是死人一具了。”元冰教授低语着，一指点开花园一条幽径。
一墙之隔，一径之远。
两人擦肩而过。
“墨眉，是你吗？”墨启往那方向看去，许久没有回应。他越想，越觉得怪怪的，有些熟悉，但又很陌生。
墨启掰着指头，不觉已在大赵言酒所待了半个月，院长室里豪杰进进出出，仍没讨论出个一二三四。
打着大周魔器这牌子，墨启倒是认识了不少的养气道上的豪杰。中原腹地，势力复杂，养气士多出奇门，他如今修为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众人得知他的名头，都纷纷换上另一张脸。
“今日天下气士，尽在这大赵言酒所中，也不如墨先生一人呐。”
“哈哈哈，绝不是谬赞，谁还敢与唐西为敌，除了商北，也就先生您这一只大笔如椽，可以与孔魔主分庭抗礼。”
“除了笔，先生还需千万小心，夺备些药，别着了这唐西孔魔主的道。”
墨启一一谢过。这小小的喘息光景，喂鱼，听曲儿，捉蛤蟆，若非心有所忧，看云开看花落，也真是美事一桩。
这日偶然，他竟碰上那天同困地佛城的一对养气士。他们本有情意，此番历经生死，因祸得福，出来后反倒决定合道成亲。不久前突破了境界，三折有成，现在已经踏入了聚气之境。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墨先生！”他们感念墨启的恩情，连说个不停，“先生若有危难，只管放出这只木头鸟，我夫妻这一二日还在赵地，早晚便到！”
“我墨启今日处境，寄人篱下，真是连条狗都不如。”墨启叹道，“难得你们这份心意。”
“先生这说什么话，但有一口气在，便有再铸真龙之日。”
“墨先生，你身怀神器，潜龙蛰居荒谷，也终有归天之时。我真想见你再铸长龙，届时一切强敌，自然不攻自破。”
养气士夫妇劝慰良久，墨启心底拨进了徐徐暖阳，心境也好转许多：“对了，你们可见过我那朋友，易水墨眉？”
“这事，先生稍后，我请人打听打听。”
这一睁一闭，终于得来了墨眉的消息，原来她在元冰教授座下，正自安好。
元冰教授？墨启若有所思地点头。
回到馆中，求见元冰教授，房内芳踪杳然，不见昔日的小伙伴，问侍女道：“元冰教授，还有那姑娘，她们都去哪儿了？”
回答道：“一个小时前，被相夫院长大人请去了。”
“又是鸿门宴?”
等他奔出，又被相夫金拦住，终于赶到了院长室。
“墨先生，元冰教授已经带着墨眉从西山平台走了，这是她留给你的东西。”学子说道。
墨启顾不得看玉符，忙追到言酒所门口。
此处乃是山腰，放眼看去，重峦压着溪谷，千山隔着万水，云影重重，不见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