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相为谋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借命之妖!
“你是在找出口？”小兵慌慌张张，忙道，“戚将军爱民如子那是有名的。”率先走近大门：“戚将军，诛杀缺贼的宗师到了。”
“快，快请！”
话音未落，饭不及咽的吴天德，光着脚跑出来，发现只有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这位就是除贼英雄吧，请受戚某一拜！”
“在下墨启，将军快快请起。”
“宗师，你为吴地百姓除此大害，这一拜算什么。再受我一拜。”
吴天德一连三拜，墨启未有什么动容，先把那些小兵看呆。吴天德虽然长得不像戚将军，身材气量都相差甚远，但是这腔调倒是惟妙惟肖。
“宗师，快这边请，我已略置酒菜，为你接风洗尘。”
“戚将军，客气。”
墨启进屋坐下，将盛首级的木匣搁在一旁。桌上一碟咸菜，一碟花生米，一碟腊肉丁，两杯酒冷了一半。
“战时城中少粮，英雄不要见怪。”吴天德为他添菜。
墨启想起在岛上所见，那些武士的饕餮盛宴，又有那许多路边死尸，狼藉荒野，说道：“将军盛情，在下心领了。”
“宗师海量，必不能推辞。”吴天德看在眼底，暗暗道，“这一杯软筋骨毒茶，加上你屁股下那块压骨石，四处都被我布置了沙场杀气，便是你二折高手也要趴下。”
心态稳健，笑容也变得有力。
“这酒……”墨启正要饮下，忽然放下杯子，微微皱眉。
“怎么了，味道不对？”吴天德使了个眼色，屋外的弓箭手早已就位，“喝，喝。”
“哈哈哈。”墨启一饮而尽，“挺甜的。”
“那是当然，这是本地的名酒，白鹿岩可喝不到。”吴天德哈哈大笑，想着那毒气发作还得一会儿，继续用温声细语麻痹。想起方才吹过的牛“他出手，定能从这“刺客”口中，挖到几个眼中钉”。
吴天德喝着喝着，目光落到墨启带来的木匣：“如果本将没猜错，这里面就是王缺的狗头吧。”
“将军可是想亲自检查？我看外头那些人，似乎不太认识。”
“多虑，英雄多虑。你拼着性命才杀了王缺，本将若是还怀疑你，岂不是令东海志士都寒心？”
“将军胸襟，一如大海。”
“不过，宗师，本将很好奇，那王缺乃是盖世的养气士，你是怎么得手的？”
“说起来也挺可笑。我登岛之时，他们就在内斗。师父杀了与师娘私通的大徒弟，又让二徒弟去杀大徒弟的同党，那些党羽当然不肯束手就擒，这一连串反抗就开始了，我于是也没费多少气力。”
墨启轻描淡写说着，仿佛一个路人，只是把大徒弟的死因，以及他才是罪魁祸首的事轻轻掩去。
“这么说，宗师你见到王缺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准确来说，等我赶到的时候，岛上已经没有一个活人。”墨启摇摇头，“无人生还。”
“好，报应！”
“我想起来时听说，仙游城戚家军在重金悬赏王八岛主的首级，于是便割了来，让将军见笑了。”
吴天德用力鼓掌，心底大叫荒谬，这样的谎言三岁小娃都不会信，更何况他已经养气三十年了。
墨启握住他的手道：“戚将军，其实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与我没有半点干系。能不能把那些人的死算在戚家军头上呀。不然我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这是自然。不过英雄你敢深入敌穴，这本就是不凡之举。”
“我……心底也是很怕的。当时只是脑热。”
“哈哈哈，够坦白，来，饮酒。”吴天德继续旁敲侧击，比如墨启可认识什么人，还恰好在军中任职等等。
他想要找出墨启的破绽，但始终不能得逞。
借着解手，吴天德离开屋子，对小兵道：“没想到这刺客这般狡猾，滴水不漏。若是真让他见了戚将军，后果不堪设想。”
桌上几杯酒，早就是杯盘狼藉。吴天德抽身而起，没有什么再谈下去的必要，脸色也沉了下去。
这时手臂突然一股大力，他低头一看，竟被擒住。
“咦，这人怎么还能运气？”
“戚将军，你说什么呢？”墨启眼中全是迷糊，“哈哈，我真是喝多了。”
吴天德挣脱不开，越发面红耳赤：“英雄，这是在唱哪一出？快快松开。”
“将军日理万机，在下也不敢打扰。”墨启说着，“谈了这么久，将军难道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你是要钱是吧？这个容易，军饷都可给你，只怕你没命花！大胆贼子，这王缺经营东海十余年，富可敌国，他许给你多少金银？”吴天德另一只手大力拍桌，“看你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不去投军报效朝廷，一身胆子去卖与天魔，今日又来刺杀本将！”
“戚将军，在下一片诚意，不知你为何如此多疑？”墨启眼底擦火，一把将吴天德松开。哪里来的风声将整张桌子掀翻，碗碟顿时噼啪破碎。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变了。
吴天德被唬住，此刻摔在墙上，颤颤道：“你想做什么？”
墨启盯着空荡荡的窗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戚将军不信，这买卖也做不成了。告辞。”
身形一晃，谁人敢拦，目送他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到火箭手们化气破门而入，也是十几瞬后。
“快追！”吴天德被扶出门一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把地砖都踩塌下去数寸，蚁穴崩塌，可见怒到了何种程度。
众兵见状都是大惊失色，这人的实力竟是恐怖如此。
“这刺客被大人你当场戳穿，恼羞成怒了。”
“不错，他自知事败，杀不了将军，所以逃之夭夭。”
吴天德稍稍心安，一下子又后悔起来，难道这小子真是来刺杀戚将军的。他怎么可以这么蠢！
这时外头传令兵赶来，却是戚将军来到，吴天德忙起身相迎。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让戚将军的气色极好。
“就在刚才，前方有渔民传来情报，说黑龙岛上血流成河，一个活口都没有，王缺已死!虽然你那老贼尸体还没找到，不过我已经派人登岛，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糟了，糟了。”吴天德喃喃不住。
“什么糟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吴天德苦涩得说不出话，低声道：“老子的钱啊，老子的女人啊!“
手下小兵上前禀报：“戚将军，刚刚有个刺客带着一个木匣过来请赏，说是……贼首王缺的首级。”
“有这种事？”戚将军眼角微微胀开，“那名刺客现在何处？”
“刚刚逃走了，不过那木匣还在屋里。”
戚将军瞪了吴天德一眼，独自进屋，远远一股血腥味传来。一剑挑开桌上那只木匣，圆球滚在地上，他一眼看出这面目中的枭雄气概：“错不了，此人必是王缺老贼！”
“真是天助我也，天佑我仙游城百姓。得此宗师，何愁天魔不平？快，快见。”
回头再看，吴天德和他的近卫都失了魂魄似的。
“你们一个个都愣着作甚！”
得知原委，紧急召集全军。戚将军重新站在那面沙盘前，心情始终无法平静：“这个吴天德，狗胆包天，竟然假扮我，几般刁难，伤了义士的心。各位，你们说我该如何罚他？”
这次军事会议，除了吴天德，其他的高级将领全都到吴。得知王缺之死是喜，吴天德之错是惊。众将虽不见得多看得起吴天德，但多吃他好处。也为他开脱，顶多道个歉，再多给点钱财也就是了。
“各位，你们眼中，难道义也有强弱之分？”戚将军突然翻脸，众将一时血色全无，心惊肉跳。
“这一次，若我不好好罚他，绝不能向天下义士交代。他们会说，我们戚家军傲慢失行，目中无人。人心一失，再难拾回，以后拿什么对抗天魔！”
戚将军动了真火，众将一一跪下，又怕又悲：“将军，再给吴天德一次机会吧!大敌当前，自断手臂，是兵家大忌！”
“您怕伤了天下义士的心，就不怕伤了我们这些兵士吗？”
帐外小兵不顾，纷纷进来为给吴天德求情。
一时间满帐都是哀声。
戚将军看着他们，眼睛不眨：“自今日起，吴天德脱去军服，废为庶人，闭门思过。还有其他干系，退敌后再算。”
“戚将军！”
“不要再说了。谁再为吴天德求情，与之同罪。”
众人知道戚将军军令如山，都不敢再求。
王缺突然被杀，吴天德也丢了官职，一把全部输光。
“完了，这下全完了。”他收拾细软，忙得手脚不停，“跟着这老戚，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出头之日。早晚也得给天魔啃了。”
“戚将军，你这庸人，你不能用吴某，那也别怪吴某另谋高就了。”
“此处不留吴爷，吴爷自有去处。”
“下次再见，吴爷定取你项上狗头。”
吴天德卷起包袱，发现轻飘飘的，自怜叹道：“没想到到头来老子还是个清官，不知道天魔那里是什么风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委屈了。”
他刚刚推开房门，迎面一股阴森冷气，直钻进心肺里去。
“直是邪门。”吴天德打了个哆嗦。
有什么古怪的声音。他回过身去，不知何时，屋子里多了一个黑影。旧坐在桌子旁，自倒了茶在喝。
“鬼啊，你是什么人！”
“戚将军，别来无恙。你不去前线指挥，怎么，要去通敌？”
“原来是你！”
墨启笑得越开怀，吴天德越是大怒，恨不得上去掐死他，先被泼了一脸茶水。这里头暗含气劲，他得长气顿时被封死。
吴天德抹了一把，瘫软在地：“你……无耻小人，用暗器伤人！你又笑什么，你能杀得了王缺，以为就能杀得了我？”
“我听说吴将军有事找我，现在才发觉，原来是找我送他一程。这样的误会，岂不好笑？”
吴天德骂道：“你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乃是戚将军心腹，本将一句话，你就是与整个戚家军为敌。”
“吴天德，你大胆！卧底三年，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你说什么？”吴天德愣住。
“我奉天魔指挥之命，前来接将军上路。”
“什么，你也是天魔的人？”吴天德突然说道，“不对，你为什么要替戚将军杀王缺，他已经投降了。”
“王缺，你以为是真心归顺？”墨启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今日若非你阻挠，姓戚的已经是一具死人。”
“啊，大人恕罪，小人……这都是戚将军的诡计呀！”吴天德额头冷汗涔涔，难道这小子说的是真的？可王缺已死，再没有对证。
但这时墨启取出代表天魔身份的徽章，彻底让他信服。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误了大人大事。”吴天德舔着脸，向墨启道歉，“大人，我的身份已经暴露，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墨启冷冷说道：“最近戚家军有什么动作？”
吴天德想着那些普通的情报，必不会入这位大人的耳朵，便把古国魔械的事说了：“没了王缺，没人能为戚家军破解气封。大人，我这也算是将功补过吧？”
“这么说，戚家军手中有一批魔械，乃是我们天魔克星，只是还被封印，大概有多少？”
“一千差点。”吴天德故作夸张地道，“这批魔械实在厉害，能够瓦解魔气铠甲。一个小孩子得了也可以杀好几个低级天魔……不，勇士。所以我才千方百计，想要把它毁掉。但是戚将军实在太狡猾，没有给我机会。”
“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吴天德脸上喜色凝固，他慢慢后退：“大人，你们可不能……我也是有功的！”
墨启说完就走了，没有动手的意思。吴天德刚以为他良心发作，突然之际，神海一阵剧烈的抽搐，紧接着就是强烈的冲撞，那是他此时唯一听过的。
片刻后，屋子中传出一声烟花。
“就这样死了。”
“结束吗？”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一股强烈的意愿，再次激活了他：“老子……也要做大英雄！”
“呸，我吴天德本就是英雄!”
气龙傲然，烟花轰然，一时绚烂，照遍整个仙游城。
就在方才，戚家军大营，众将说起了吴天德，好几天没见，有点想念。
“等戚将军气消了，也就没事了吧。”
“其实老吴那个脾气，确实该改改。以后上了战场，会出大事的。”
“这会儿还早，咱们一块儿去看看他吧。”
众将带了些许酒菜，一起朝吴天德小楼而去。到了门口，里头静悄悄的，什么声儿都没有。
要推开门，只听哐当一声，勉强运气才护住性命。
门房破裂，屋瓦四飞。
“啊，是老吴的气龙！”
众将看见眼前那一幕，谁都是头遭雷鸣。
“他，这是做什么？！”
事态难料，吴天德竟在房中自爆气龙。有人惊骇中甚至跌了一跤，从楼梯口摔了下去。众将走上去，将他抱下来，那绚烂的烟花，便是吴天德的亲笔遗书——“戚家军必胜！”
血书虽短，字字锥心。在场众人，无不动容。他们万万没想到，平日里看来最贪生怕死的吴天德，竟会这么看重气节！这便是他的心志。
不到一封书的时间。
消息传回帅帐，戚将军刚给东海巡抚发去折子。城中粮草，已不足十日。
“将军，吴大人……他，自尽了！”
“什么。”
戚将军兵书脱手，一下子呆在原地：“你再说一遍？”
“吴天德死了。”
“啊，是我错怪你了，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