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仙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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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北达学坐落于云雾之上,一天从群浮空山的咆哮开始。
听扫仙棋台的老头儿打盹说,这三千大山之下并非单是大地,除了豢养的那许多下灵域高宗,大地裂痕中还镇压着妖兽,正是妖兽的怨念之力,所化的灭世气龙托起了山门。这永生永世的沉沦,唤醒日日不平。只要山门一日还在,妖兽一日不死,这咆哮声就永远不会断绝。
每个血月之夜,这些妖兽便会齐齐暴躁,想要挣脱封印。然而等待他们的,则是商北达学养气士的无数气龙吞吐。
——“我商宗一脉自与那些下灵域不同,可供榨取的天地长气可谓是涓涓不止、源源不绝。此等种气得气之法,玄妙之处,自非下界高宗陋民可知。”
妖兽支离破碎的躯体,往往要花上下一个百年才能修复完全。而这伤痛也无法抹平的,则是新的巨大撕裂。
眼下天光尚早,大约是晨间,墨启在死境中,再铸气龙,扮作睡梦模样,借着实验楼丹气灵感出游。仿佛一只七星甲虫飞出云峰院落,从水声林风中穿梭而过。
身子轻盈,体态矫健。
远远瞧见一人长衣在身,眉描重漆,立松下,有十几卷书绕其飘飞。他不张口,却有数个声音在通读,读到激烈处,每个字音都活成一只蝴蝶,扑飞而去。短短的时间,他身边便是群蝶环绕,徘徊不散。那七彩斑斓,犹如一条锦带。
另一边石台之上有一人踩运动鞋,守红桥,仰望苍穹十几把老木剑。他没动身,那些木剑笔直插下,打得桥下溪水小鱼四逃,却没流一滴血,而是凌空跃起,摇身又是一把木剑加入剑阵。
这两边人明理暗里,像是在打着擂台,互不低头。
还没等墨启灵感过桥,头顶上空已是百剑齐鸣,乱云飞渡,极为壮观。
那人这才醒来似的,眉眼一喜,这是难得的上风,口中低喝一声,百把木剑要凝为一处,在场的商北达学本院、外院学子都给他喝彩。但在这时,突听“咔哒”一声,几十条鱼儿猛地蹿入水中,不复再来……
而另一边,半山处就要发来讥讽的大笑,环绕读书人的那条锦带突然也崩断掉在地上,全化为尘土。他大叫气恼,额上的汗怎么也擦不掉。
其他十几处石台上,那一个个读书人欣赏着这出斗法,彼此致意。
围观众人发出惋惜:“啊,好漂亮的气。”
只觉得比戏法还好看。
此时一个着深衣的正式学子走来,见他们都停下练功,不悦喝道:“期末考试在即,邪道妖魔蠢蠢欲动,还在这里假用功,有什么好看的,都闭上眼给我快练气。”
墨启提醒自己,这里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商族一脉的记名学子,也都是一气灵拥有者。最年轻的,大概也已经入门十五六年了。
撇下这儿,从长桥过去,所见之人有人很是匆忙,走路带风,有人却又悠闲,肯花一个时辰观察水纹变化。因为所养的长气不同,品性有别,虽然同在一个达学,却好像是不同的世界。
这些玄奥的修炼生涯,从不属于墨启这些高宗的养气之人。在万丈山操场,尽管他拼了命似的专注修炼,但是因为气息源流的不足,周天调理的效果远远比不上此间的少年。
天差地别,墨启看见几个练剑峰学院里走出来的仆从,心中忽地一紧一扯。
在实验楼里,他曾经听商杜陵说过,单凡商北达学外部招入的气苗在正式成为学子之前,还有一条漫长的等待之路。
一则是商北达学的山头有限,身为“摆渡使”的内院正式学子腾不出太多的修炼地炉,二来每一年的名额都不多,加之近年来有外魔入侵,在审查这一关上脉主们都是秉着绝不错过的铁律。
如果非要问等到什么时候,看看这些小院里的奴仆,就在等待一个可以跃升龙门的机会。多少期许之意,也敌不过摆渡使的一句话。
谁言天地宽?或许有了一种离奇的感受,这商仙界广阔天地不是家,而是一个壳子,把他给牢牢网住。
若有一天,所能做的,会不会有人能神兵天降,把这网给撕开?他们可以逃出,去畅游这广阔天地。
但是身为周南高宗的漏网之鱼,墨启又很清楚,这一天,不会来。
随着灵感过了长桥,从一处处高大水台穿过,听见上方书阁上一个仪表非凡的男子说道:“养气,养书生气,养杀伐气,万气皆可养,一道通万理!”
“一折,二折,三折……”
“九锻九折,那才是气龙之境。想我商北达学学子,必须经过锻折之境,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内门精英!”
下面一个鹅黄衣裳的女子听着叹起了气:“学长,眼下我才八级修为,不过区区分,肯定扛不过那破碎之劫,这好不容易养成的一气灵可不要一下就死了……”
“学妹,你还是考上养气十级,攒够分,这破道也容易些保险些,听说唐西达学迎劫都要攒15万呢。”
“这么多,那得攒到猴年马月去。”
“脉主说过,养气一道上,最忌讳的就是心急。”
两人越说越叹,这世道,卷得厉害。
这时神识之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响,又敲了片刻,墨启才发觉那是他的头在敲地。有人正拖着他的身躯在山道上漫行,一边说着些晦气的话,一边大声叫着累。
“他娘的,这家伙怎么这么沉,等等把他丢下山去,我可得好好歇歇。这口气都续不上来了。”
于是墨启知道,今日的灵感出游得结束了。他缓缓苏醒,发现是个仆役打扮的人。商杜陵素爱清净,历来很少收气苗入实验楼。
这小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他的“尸体”一路拖到这练剑峰学院上,听口气还要把他丢下去喂妖兽。墨启方才铸龙回归,正要松松筋骨,悄然加力,小仆全没防备一下子就被压垮吃了满嘴泥,牙齿也跌断一颗。
哎哟哎哟更是叫个不停,还没等到他叫骂,就看见死了“七天”的妖人突然睁开了半只眼珠子,翻白透青,直接就要扑到他鼻尖上去。
“大仙饶命,饶命,饶命!”
不等墨启开口,小仆立刻把自己的全家老小,前后左右就说个干净。原来他姓莫名七,这几天族中妖魔入侵,不少气苗被杀,他从副脉主商闻那里领得差事,专门清扫战场。只因这商北达学学子最为忌讳死气,担心乱了气数,所以再大好处也不肯轻干。
“我,我莫七也是气苗,当年和我同期,有个爱笑的少年,叫做莫雪,他生得相貌平平,脸颊处有一块胎记,人称雪迹,可机缘巧合如今已经是内门精英。此人与我约定同生共死,大仙有事,自可向他讨去。”
“大仙,造化真心,杀你的是这商族人,可不是我,我就是个干脏活的!”
“好,你久在这山门中,虽然不曾亲历,但必也曾听说过。我问你一事,你若答得上来,我就饶了你这助纣为虐之罪,若答不上来,你就代我去喂了这涧中的妖兽吧。”
墨启大手一挥,轻挑速点,莫七滚飞两圈他咬着牙忙爬回来,大叫可行可行,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莫七,我问你,何为一日飞升?”
“一日,飞升,这这……”莫七脸涨得满满当当,接下去却一个字不敢吐露。
“这里除了天地师,就只你我,你有何不敢说?说!”
“别事尚可,谁不知道这飞升可是此处山门的忌讳,各位脉主、教授、学生使者全都打碎了藏在肠眼子里,若是我说了,怕是要引来镇宗气龙,大仙,那你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你宁可被妖兽吞食,也不愿违背心誓。好,难得,你走吧。”
“谢,多谢大仙饶命。”莫七大喜,瘸着条腿就跑。
眼见着跑得没影了,又抖抖着折了回来,说道:“大仙,你刚才问这个,你必不是这商族之人。你敢问这个,定是个有大志向的人物。这一日飞升很难,我有天偷听到副脉主说过,至少要做到三件事不可。”
“哪三件?”
“第一个是要有足够的气,无穷无尽,比山还高比海还深,第二个是要有足够的气龙,九锻九折也不在话下,但好像又还缺点什么,第三个是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只有一个人?”墨启想起周南高宗当日惨剧,心中不由一动,难道说这整个商族一脉也是一个熔炉,唯有器灵可托体而出。这商北达学之上,还又有一重天地。如此循环,当真荒谬,他连忙打消。
又问他最关心的器灵之事,但莫七也是闻所未闻。
“其他的,我也记不得了。”莫七说,“对了,他们还说了什么天魔星人,多用假龙,修炼不正,已成大患,什么的,吵得很厉害。后来大院长也来了,她说不管真气龙,还是假气龙,善用者便能活,”
墨启替莫七卸了那奴仆种印,也就是商北达学的商族人所留下的日夜吸血的气种,让莫七逃出商族。莫七哑了哑却没有应声。道别,就此下峰去。
忽听他说:“大仙,见了莫雪,别说见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