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西洲(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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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准备的仪仗全然用不上,封家南洲老宅送来一位小姐,陪同贬为庶人的姑母,连同欢喜和张冲一起,一行人轻车简从,从京城出发前往西洲。
太妃身份虽没有了,可宁王还是亲王,封家经此一事,背地里推波助澜,帮助萧致登位的心思歇了大半。萧璃这颗棋子算是废了,顶着公主的头衔,即便与皇帝感情甚笃也不可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萧致身上,即便不君临天下,也不能断了联系。
随行的这位小姐,日后跟着萧致,即便不能做王妃,捞个侧妃也是可以的。故而千挑万选,选出样貌秉性才华兼具的封家三房嫡女。
这封小姐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依,虽仍住封家老宅,但单门独院过活多年。这次宫中出事,若不是封老爷舍不得断了宁王这根线,怎么也不会想起三弟这个孤女来。
一行人往西,山多路远,道路难行。
京城,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封氏想快些离开京城,吩咐马不停蹄赶路,走了十来日便到了明月城。
萧致早早收到南舟的来信,算着日子到城外迎人。
春日正浓,萧致带着随行人员在城外十里亭等待。
刚下过一阵细雨,车马粼粼,轻压濡湿的路面,留下一道道浅显的车辙印。
万物刚刚复苏,生出几点微不可见的绿茵,远远望去,绒绒柔软,十分可爱。
萧致走出长亭,立在湿地里等待车马临近。
马车在他面前渐渐停下,萧致揖手行礼:“母亲一路辛苦,儿子来接您了。”
侍女打帘子容母子二人叙话。
封氏强撑着倦意叫儿子起身,又问他近日如何。
萧致道一切都好。
两支队伍融成一支,快马回城休整。
到了王府门前,萧致亲自扶封氏下马,一路护送进门。
封氏在门前停住:“等等,你忘了还有你表妹了?”
话音落,后面一辆香车上下来一位袅袅少女,亭亭立在马车前,如玉如兰的气质。
封茹颖瞧见封氏和她身侧站着的男子气度不凡,便知这便是她从未见过的表哥,宁王殿下了。
她螓首微垂,莲步轻移,走到萧致面前,端端行了一礼:“表哥。”
那声音,如晨间山泉,清灵欢快。
萧致一点头,淡淡嗯了一声,略略扫了一眼,模糊瞧着是位安静的少女,点了两句:“表妹瞧着贞静有礼,有你陪在母亲身边,本王便放心了。”
只是表面上的客套话,随意说来,大家面上都好看。
但……封茹颖却听进心里去了,她随母亲依附侯府而活,在南洲老宅不曾见过多少贵人,一见这位表哥便觉,无论是样貌,还是气度,甚至是说话的语调都十分合心意。
来封氏跟前之前,封老侯爷曾与她训过话,大致之意便是,姑母骤闻失女之痛,膝下无人侍奉,命她好生伺候,消除封氏对封家所为的芥蒂,继而真正走进他们心里,长久留在萧致身边。
总之一句话,只要能长久留在表哥身边就好。
王府内,清然身穿官府,站在门内,见封氏进来,行了一礼。
封氏还记得他是儿子身边的司马,去岁还进宫奉药与先帝,为此她还高兴过一阵。
往事历历在目,不过数月却恍如隔世,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北洲一战,这位司马凭借自己的本事,晋升为一州知府,也算是才华得以施展,振翅高飞。
封氏好生打量他,单薄的身材甚至都撑不起这一身官袍,才二十一岁,这样年轻的年纪,已经是四品官了。
真是青年出才俊。
再看他的长相,眉目细长,眉宇间三分冷清,四分柔情,还剩三分雌雄莫辨的美。
封氏脑中忽而闪过一张熟悉的脸来,眉目与他没有十分,也就九分相似。
脑子还未思量清晰,话已经到了嘴边:“詹大人与令妹生得倒是十分相似,可是随了你母亲的样貌?”
话说完,封氏才意识到不该提起过世的人,揭别人伤疤。
清然极力稳住表情,嘴边始终一抹淡笑回道:“夫人好记性,家妹确实与微臣如同双生,长相俏似母亲。”
封氏尴尬一笑,掠过他往府内走。
萧致若有所思盯着清然,似乎有了新发现。
他扶着封氏前往后院安顿。
封茹颖路过清然,轻轻屈膝行了一礼,清然避开目光,拱手回了一礼。
王府前院来来往往官员、小吏甚多,人杂且吵闹。萧致寻了处安静院落供封氏下榻,封茹颖为了方便照顾封氏,故而就在封氏院中要了间厢房下榻,并未另外安置。
南舟风尘仆仆的从外头摸进来,悄悄递给萧致一封信。
萧致瞧见信封上头两个字,瞧了一眼母亲这头,都安置的得差不多了,告了句:“母亲好生休息,晚膳儿子让厨房准备了母亲爱吃的食材,儿子晚间陪母亲好好说说话。您先好生歇息,有事便使人去找王府管事的说。”
封氏累极,也困极,现今没了太妃身份束缚,倒省去不少繁缛礼节,她摆摆手,叫他自去忙,她能照顾好自己。
萧致领着南舟到了一处背人的地方,捏着信问:“怎么回事?”
南舟哈腰道:“殿下,您交代奴婢做的事,俱已查实,这是雪枭统领查到的关于詹家的所有事情。”
北洲大捷,詹裕明被押送回京受审。身为詹家长子,一心只顾自己的功名利禄,丝毫不见他为父亲之案奔走活动,实在奇怪。
萧致本就对身边这位司马有疑,见他这般行事,更是疑窦重重。
本来,他将青玉令牌交给他,一来,持他之令行事多有便利,二来是在必要之时,雪鹰能保他性命,三嘛,则是若他动用雪鹰帮他做事,那么雪鹰便可接机探查他的底细。
只是……他似乎也有所防备,令牌在手这么久,一直未曾调用雪鹰。
萧致要成大事,身边的人,必是牢靠可信之人,他不能再等了。趁西行之时,令雪鹰在京帮助封逸查詹裕明之事,并彻查詹清澄其人。
萧致捏着那封信,面现犹豫,心中的疑问,所有的答案,就在这封信之中。到底是开还是不开,他竟然一时不能确定。
南舟对调查之事虽知之甚少,但从雪鹰统领雪枭的眼中读出了事情的重要性,一路西行,他半分不敢马虎,到了王府便将信交出去,好让主子早日定夺。
见自家主子犹豫纠结的样子,南舟叹息一声,人心都是偏着长的,若此时是旁的人存疑,恐怕早就被他下令拉出去了。
换成詹司马就不一样了,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他首先想的不是处罚而是遮掩。
他摇摇头,估摸着主子一时半会不会有定夺,退了出去。
萧致死死攥着信,脑中激烈斗争。都到这时候了,临门一脚,他退缩了。
他把信收进书案上的一个木匣子里,合上盖子,看了一眼搭着的锁扣,又伸手仔细扣上,最后还是不放心似的,寻来一把小金锁锁住,才算定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