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大家全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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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足够宽敞，除了摆在最前方那口格格不入的大铜锅，其余全是摆满了书籍的层层书柜。
书柜向后排列开去，延伸的很远很远。
这就给了落羽穿梭其中，与张奇迂回周旋的充分空间。
但是闪电的亮光照不到书房深处去，而落羽手中的书所能散发出的微光只能照亮很小的一片区域。
所以奔跑中，她免不了在各个书柜的拐角处磕磕碰碰。
有时脚下无意中的一绊，她整个人就会跌出好远。
但她没有停下来喘息的机会，每每摔倒在地，她都要在第一时间爬起身来，继续向前。
身体的疼痛，意识的模糊，漆黑的环境……
种种负面因素都拖累着落羽的速度，让她疲于奔逃，却拉不开足够的距离。
另一方面，张奇稳步前进着。
他的眼睛好像能在这片黑暗中视物，每次都能避开杂物的遮碍，精准地锁定落羽逃跑的方向，不徐不疾地向她逼近。
落羽知道是发光的书暴露了她的方位。
她或许应该丢掉这本书，把自己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
可是潜意识里，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本书十分重要，绝对不可以丢弃。
落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每次回头张望，都会发现张奇距她的位置比上一次更近了一些。
她没有时间去翻阅手中的书册。
而且她也没有精力那么做。
她的力气被一点点抽空了，被疼痛、被疲累、被恐惧……
她就要跑不动了。
她就要被追上，被坏人用斧头砍死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
落羽急的想哭。
与吸入迷香后的表现出的异常状态一样，她再一次陷入了现实与梦境的混乱中——过去与现在交织着，像一团纷乱的毛线，纠结缠绕在一起。
落羽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娇小孱弱，只知道哭泣、逃跑，祈求着青天之上的某位神仙刚好路过，伸手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可她到底不是小孩子了。
成年人的思维虽然被压制着，但在生死关头，还是会奋力突破重重迷雾，给落羽带去一丝思想上的清明。
不能再逃了。
她必须自救才行！
再次跑过一个书柜，呈现在落羽面前的是一堵坚实的白墙——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落羽一秒也没耽搁，向书柜的右侧一转，快跑几步，却没有跑到尽头，而是藏进了书柜与书柜间的缝隙之中。
藏好后，她迅速地把手中的书塞进了衣服里。
书籍的光芒被布料遮挡，落羽屏住呼吸，被全然的黑暗包裹住。
“啪嗒、啪嗒、啪嗒。”
张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暴风雨也没有停，呼啸的狂风裹挟着如瀑的雨水，疯狂砸落到天花板上。
雷声阵阵，落羽有种天花板随时会坍塌下来的错觉。
——好吓人，为什么坏人要紧追着她不放？
——不要动，也别出声。
好好的躲着，等坏人搜过这里，他就会出去了。
落羽脑中有两个声音在交谈着。
她希望能把自己缩的无限小，最好小如一粒不起眼的尘埃，这样，坏人就找不到她了。
“啪嗒、啪嗒。”
“啪嗒。”
脚步声忽然停下。
坏人就停在附近——她可以闻到从坏人身上散发出的臭烘烘的热气。
坏人在寻找她吗？
坏人能找得到她吗？
这么黑，坏人应该看不见她吧。
落羽心存侥幸地想着，紧张和胆怯的泪水在眼眶汇聚成串，它们静悄悄地滑落，而落羽却不敢伸手去擦。
“啪嗒。”
坏人继续前行，一步，便突兀地停住。
怎么还不走？她快要喘不上气了。
落羽屏息的时间已经到了极限，若是此时有灯光照过，人们一眼就能看见她憋得通红的小脸。
可是她忽略了一点。
比起轻飘飘的呼吸声，她急促的心跳在黑暗中更为清晰、明显。
落羽藏在衣服里的书忽然开始发烫。
起初那热度还能够忍受，只像是揣了个暖袋在怀里，在这阴冷的天气中，倒是给落羽冰冷的身体带去几分暖意。
可不久后，书的温度就高得有些离谱起来。
从一个贴心的暖袋变成滚烫的暖炉，最后更像是燃着碳火的铜炉一般，灼得落羽肚皮发疼。
坏人已经走了吗？
好久没有发出声音了。
那本书真的变得好烫，如果放任着不管的话，它说不定会变成太阳那般灼热，将她烧成一团可悲的灰烬。
落羽被烫的缩起小肚子。
可还是不行，她的皮肤好疼好疼，似乎已经被烫伤了。
隔着一层布料抓住书的手也是。
仿佛在抓着一块燃着的碳，她只有轮换着翘起五根手指，才勉强能抓住那本书。
然而还是……
落羽一个不慎，书从衣服里落到了地上。书页被摔开，光亮一瞬间充满了这个小小的缝隙。
落羽第一时间去找坏人的位置。
这并没有花费她太久，因为张奇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书柜的缝隙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手中的斧头已举起了一半高度——
他早就发现她了！
落羽瞪大眼睛，连连向后退去。
若不是书本滑落，照亮了这个地方，说不定等斧头落在她的脑袋上，她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见暴露，张奇也不装了。
他抬手猛推一侧的书柜，书柜滑走好远，落羽赖以藏身的缝隙不见了，他大喇喇向前逼近。
书本的光亮从下方照射着张奇的脸，显出他凶神恶煞，只知杀戮的怪物神情。
张奇的眼皮轻跳了一下，高举利斧，在空中比划着，似是纠结该从何处下斧。
落羽不住后退。
她被散落的书籍绊倒，后背摔在地板上时，终于脆弱不堪地哭泣出声。
“救命……”
“院长妈妈，落羽在这儿，快点来救救我……”
她还没能记起院长妈妈是谁。
但她却知道院长妈妈早就遇害了，根本救不了她。
是的，她亲眼看见的。院长妈妈为了保护大家，被坏人一刀刺进喉咙，然后刀刃扭转，割下头颅。
大家也没能幸免于难。
大家全都死了，只有她因为贪玩没在晚饭时间准时回去，所以才隔着窗户看见那场血腥的屠戮。
这一刻，落羽的头痛骤然爆发到极致。
尸山血海，血雨腥风。
那段因过于痛苦而被遗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终于在重重刺激下，冲破禁锢，重现于落羽眼前。
利斧砍下，落羽侧身一滚，堪堪躲开那直冲脑门的一击。
黑暗中，那本书还在盈盈发着光。
它刚好敞开在第三幅画。
纷繁杂乱的记忆碎片中，落羽隐隐想起最后有人从歹徒的手中救下了她。
他是……
“英勇的王子刺破了雨夜的黑暗。”
赵翊静静地伫立在书房门前，昏暗的光亮从他身后蔓延而来，缓慢地向书房中铺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