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逢水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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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石派出所就在镇政府内。
其实镇政府就是一个大院，也许说是镇办事中心可能会更贴切一点。大院里，不仅镇长等镇政府人员在这里办公，派出所，交警，税务，渔政等部门也是在这里。
偌大一个大院，却是没几盏路灯，晚上有种昏暗的感觉。
镇政府是一个大院。大院里，各部门又形成了一个个小院。
乌石派出所是一个两栋平楼相对而建然后将两边围起来的的小院子，院子是长方形，大约长五十米宽十五米左右，两边围墙都开了门。一个是正大门，挂着“乌石镇派出所”的牌子。
一个是后门。
这个后门自不是我们平时说的“走后门”的后门，主要是供派出所的公安上下班用。
郭小五和黄盈带着李长安从大门进来，将他带入办事大厅。
郭小五一入门就对黄盈说道：“你先招待他，我去找所长。”
黄盈很惊讶道：“这事也需要找所长？”
郭小五没有回答就离开了。
黄盈有点疑惑地看着郭小王的背影，疑问号简直要挂在脸上了。
这种伤者最多是轻微伤的打架斗殴，只是很普通的案件，其实真要调解的话，他们两人都是有办法能在新寮村就进行调解，但郭小五明显不想努力做到这一点，顺着陈家父子的意思，顺水推舟地将李长安带了回来，却又不提出带陈家父子，这以黄盈对郭小五的了解，很不正常。
现在郭小五一回来就第一时间去见所长，更不正常。
“难道所里一直怀疑李长安跟某重案有关，这次是借打架之事带他回来调查？也不对……难道李长安得罪过所长，或者得罪过所长什么人，郭小五跟所长是同村兄弟，所以知道……这样的话，我做点事，应该没问题，像李长安这种没脑子的莽夫，钱其实最好赚……”
黄盈眼眸中有亮光闪逝。
“你坐下。这里。”
黄盈坐到公安平时在大厅办公时坐的位置上，然后指了指前面的椅子。
李长安老实坐下。
黄盈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一些材料，说道：“李长安，看你这样子，够嚣张的。在新寮村的时候，说陈家父子会亲自来派出所销案，离开陈家时还当着我们的面警告陈林等人，呵呵，你行啊。”
在他心中一直认为，有公安的面前，一个毫无背景可言的小村民，该是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地孙子。
李长安笑道：“黄同志，我现在这样叫淡定，不叫嚣张吧？”
黄盈冷哼道：“淡定？将你带回来却不带陈林，你还不明白吗？小子，你太天真了，你要不要坐牢，不在陈林那里，而是在我们这里。”
他用手点了点材料。
李长安说道：“那你们是打算做假材料？”
黄盈看了一眼门口，然后说道：“我们打不打算，得看你。”
李长安装糊涂道：“怎么说？”
黄盈再看了一眼门口，然后对着李长安做了一个数钱的手势。
李长安被乐笑了，道：“你要这个的话，应该将陈林带回来才对啊，他家里最有钱。”
黄盈说道：“看来你对他姐夫不了解。”
李长安双眼微眯了一下，道：“县公安局的？”
黄盈道：“他姐夫的弟弟是。不跟你多废话了，两百块，你要是出，此事我帮你摆平。要是不出，那天一亮就将你送去县看守所。”
李长安盯着黄盈，眼神锐利，道：“你这是索贿，重则坐牢，轻则丢饭碗。黄同志，你确定要这样做？”
黄盈双眼眯了起来，沉声道：“你真想牢底坐穿？”
李长安笑道：“陈林一没死，二不致残，而且伤势较轻……”
黄盈冷笑道：“人都被你打成全身伤，还轻？”
李长安说道：“只是皮外伤而已。在普通人的眼中，是不轻，但在法医的眼中，那只是轻微伤，郭同志就也很清楚，所以他说我这个是构不上刑事的。既然构不上刑事，我怕什么，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黄盈嘴动了动还想说什么。
李长安抢先一步再说道：“你有本事，最多拘留我二十四小事。我无所谓啊，你们免费养我二十四小时，我还得感谢你们。”
黄盈缓缓地站了起来，身体前倾，手在桌面上的材料纸上轻轻拍了两下，道：“李长安，见过嚣张的，却没见过像你这么嚣张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事构不构得上刑事，全由我们来写？我当公安几年了，我还收拾不了你？”
李长安身体后透靠，双手环抱于胸，冷笑地看着黄盈，道：“我算是明白了，你是索贿老手了。而这一次呢，更是既想从我这里敲到一笔钱，然后呢又想向陈家父子示好，好搭上陈家的关系，最终是为了县公安局里的那一位。可是你就别吓唬我了，你职务这么低，没有你们所长队长的授意，你做不了假材料的。”
黄盈霍然站了起来，满脸凶光。
这是他的痛处。
他今年三十六岁，是派出所里的老公安了，但在所里职务一直是最低的，像郭登，陈康，郭小五这些二十多岁的人在他眼中都只是黄毛小子，但一个个都骑到了他的头上，他很不服，很不爽。
但奈何自己上面没人，能怎么样？
于是这些年来，他想办法捞钱。仗着老百姓对他们这些公安的畏惧，很多经过他手的事情，老百姓本不该花钱的，他都让花钱了事，钱都落入了他的口袋。
这些钱，他其实一直攒着，为的就是有一天有机会送出去。
今晚到了陈家后，他正好知道陈家的一些情况，心里就有了念头，所以在陈家的时候，他就有心替陈家说话，只是郭小五在，他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郭小五只是将李长安带回来，李长安肯定有问题，那他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如李长安所说，既想捞一笔钱，又想搭上陈家的关系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这点心思，竟是让李长安直接点破，还嘲笑他职务低，他直接破防，一股热血直冲上头，想冲上去将李长安暴揍一顿。
只是李长安的块头摆在这里，黄盈很清楚，就算他当过兵练过格斗，奈何身形相差太大，他肯定是打不过李长安的。
“李长安！”
黄盈缓缓坐下，抬手指着李长安点了几下，说道：“你别嚣张，你会被收拾的……”
他突然看门外。
李长安也看向门外，看到郭小五正从对面那栋楼走出来，后面跟着的竟是新来的所长郭登。
郭小五和郭登很快就进来办事大厅。
“所长……”黄盈起身，喊所长的时候腰微弯，谄态十足。
李长安冷笑，像黄盈这种瞒上欺下，贪污受赂的卑鄙小人见多了。
郭登对黄盈的招呼只是轻点了下头，然后快一步就走到了李长安的面前，主动双手伸出抓住李长安的手说道：“兄弟，我还想着明天一早就去找你，没想到你竟然来所里了。”
“……”
黄盈呆住。
兄弟？
李长安不是得罪所长，反而跟所长有交情？
李长安看到郭登如此激动与热情，猜到郭登应该去过岭头村了。
他说道：“还能看到你，真好，我很高兴。”
他说这话由衷至极。
一是为能救到郭登高兴。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但他更高兴的是他真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能救郭登，便意味着他也能救可可。
这一世，他必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救可可。
他真正看到了希望。
所以他真的很高兴。
郭登说道：“我还能见到你，更高兴。兄弟，有没有空？到我办公室坐坐，如何？”
李长安看向黄盈，道：“黄同志，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要是没有的话，我想去所长办公室坐坐。”
“没了，没了。”
黄盈内心震惊。
他震惊，又忐忑。
李长安到了所长办公室，会不会说刚才的事？
李长安随郭登到对面的办公楼了。
所谓的办公楼，不过是一层平房。
黄盈一直盯着李长安的背影。
郭小五看了看李长安，再看向黄盈，用拳头轻轻地捶了一下黄盈。
黄盈将目光收回，道：“李长安跟所长很熟？”
郭小五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黄盈，笑道：“所长都叫他兄弟了。”
黄盈缓缓坐下。
郭小五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向李长安要钱了？”
“没有，没有，哪有的事……”黄盈赶紧否认。
郭小五意味深长道：“黄盈，有些事适可而止，不要让兄弟们亲手将你送进去。”
黄盈讨好郭小五，笑道：“知道，知道……五哥，有空了没？我们出去喝两杯。”
郭小五说道：“岭头村的事还要做材料呢。”
他伸了一下懒腰，打了一个哈欠，道：“你没事的话先回去睡觉，酒少喝点。”
他说完就走。
黄盈看着郭小五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寒光。
所长办公室。
郭登将李长安引进办公室，热情招呼他坐下。陈康已经用电热丝烧好了一锅水，李长安刚坐下，陈康就给他送上了一杯水。
李长安说了一声谢谢，坐下的时候，目光瞄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钢盔，盔上有着一道清晰可见的斧痕。
郭登坐下，对李长安说道：“他叫陈康，是我们的刑侦队长。”
“陈康陈队长？”
李长安听到了陈康的名字后想了想，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陈康看，眼神竟是变得有点古怪起来。
陈康是文堂村人，因为在派出所当队长的原因，在乌石镇颇有点名气。但让李长安记住他的是，前世里，郭登在岭头村被莫敬用斧头劈死后，陈康暂时代理派出所所长，但几天后，陈康因为去那黎水库查案时遇到有小学生落水，结果他因为下水救人死了。
新上任四天的所长被人用斧头劈死，几天后代理所长溺亡，乌石镇派出所流年不利，一时间各种传闻，最后都传出派出所请法师来驱邪了。
关于陈康溺亡的那黎水库，更是出了有水鬼的传说。也有人说在那黎水库里抓到了一只水猴。但这些事是不是真的，李长安都无法确定，因为不管是水鬼还是水猴，他都没有亲眼所见，也都是听闻。
但陈康因救人溺亡的事却是真的。
陈康眉头微皱了一下，用手摸一摸脸，是不是脏了。
郭登心里却是噔了一下，轻声问道：“长安兄弟，怎么了？”
李长安伸手端起水喝了一口，道：“陈队长最近有水劫。”
“水劫？”陈康怔住。
李长安说道：“是的，水劫。记住，逢水勿下！”
陈康突然乐笑，道：“你来这算命啊。”
“阿康！”
郭登突然轻喝了一声。
陈康有点愕然地看向郭登。
郭登却是很紧张地看着李长安，道：“兄弟，你是不是又看出什么了？”
李长安笑道：“看得出陈队长不大相信。算了，这事信不信由你，我就不必多说了。”
陈康极不以然地撇了撇嘴，道：“李长安，这里是派出所，算命是属于招摇撞骗的玩意……”
郭登突然打断陈康的话，说道：“陈队长，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重视长安兄弟吗？”
陈康道：“是的。所长，现在能解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