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南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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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计学原理》课安排在1985年的最后一天上,让任课的吴卫群老师也提不起劲,早早地就让同学们自己看书,自己消化。
李勃给吴老师打过招呼,出门去学生科,找张芙蓉老师请假。
“你怎么这个时候还要回家,马上就该放寒假了?”张老师一脸的惊讶。
“不是回老家,是平顶山的两个堂哥有事,邀请我去一趟。”李勃连忙解释。
“堂哥,关系恁好,还特别邀请?”张老师没有解除疑惑。
“大爷大娘都不在了,是我们家替他们耕种承包地。这不,中央一号文件有新要求,堂哥要我去协商一下。”李勃继续解释。
“承包地,嗯,是大事,可以去。”张老师开恩了,又接着说“你不用请假了。下午或上午上完课就可以走,但要早点回来,星期四晚上要清点人数。”
“一定早点回来,不会耽误点名。”李勃已经开心起来,赶紧承诺。
“我每次让你安排人扫地干什么的,你总是说找不到人。你自己没少干,可是也不一定非亲自干不可。往后要合理安排,分配工作要从全局考虑,领着大家一起搞好班级的'卫生'。”张老师趁机给她的弟子传授机宜。
李勃只想早点离开,张老师说什么都唯唯诺诺一番。
“你先回去上自习吧,可得千万安排好,给姚班长也要交待清楚。”张老师已经看出李勃在应付她。
“好。”李勃只说一个字,关上门就迈开大步走了。
可是不巧,快到中间楼梯时,恰巧碰到陈田苗科长。
“怎么没上课?”陈科长厉声问道。
“上着课呢,自习课。我找张老师汇报点事。”李勃可不想再节外生枝,说完就下楼去教室。
回到教室,李勃把课桌上的书本都塞进桌斗里,给姚班长简单说了几句,也不管上不上课,径直跑向宿舍。
李勃提前给朱超伦打过招呼,借用他的挎包,出门也不能老挎一个黄书包。
李勃把一张地图装进挎包,想喝点水,但暖水瓶空空如也。326房间的李艳军在,就问他还有没有开水。
“暂时没有,我正准备去打。”李艳军摇摇两个暖水瓶。
“那就算啦,艳军,我走了。”李勃已经体会不到口渴了。
李艳军还想问一句去哪里,李勃却顾不得那么多,赶路要紧,小跑着已经下楼梯了。
李勃大步走出校园,一阵北风袭来,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用手捂脸,发现忘记戴手套了。他哪里还顾及这些,把大衣裹紧,大步流星向前奔去。
李勃走到9路公交车站,看没有车,就拐进农科院服务公司综合商店,买了两袋饼干,半斤杂糖果,塞进挎包,多少算购买了点礼物。
说来也巧,李勃刚到车站站牌下站定,一辆9路公交车就从公共汽车二场开出来了。
虽然是始发车,但座位少,在站内就被抢光了。
李勃花费1毛钱买了车票,只能寻了一个座位的靠背,背靠站着乘车。
车窗外,摸到天的高楼、高大的法桐、匆匆的行人,李勃已无心欣赏,只想着赶到长途汽车站再乘车。
到河南饭店站,背靠的座位上那个老人下车,李勃总算可以坐下歇一会儿。
在紫荆山百货大楼站,公交车上来两个怪模怪样的人。其中一个长发、高个,虽然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两只眼睛却不停地往别人腰包里瞧;另一个短发、瘦小,穿着一件皮夹克,有大个影罩着,让人看不太清楚。
大个子下手了。可是,从对面站着的一个男青年上衣口袋里掏钱,掏出来的却是一叠餐巾纸。大个子的手被抓住,但他随手一个翻腕,反抓了男青年的手。
“你抓住我嘞手,我还抓住你的手哩。你血口喷人,你混蛋,你……”大个子气焰嚣张。
“就是,你胡嘞个啥玩意儿!”小个子也上来,三只手抓在一起。
男青年看斗不过这一高一矮两个人,立刻把两个人的手甩开,骂骂咧咧下了车。
车到下一站,那两个“怪人”无甚收获,也灰溜溜地下了车。
李勃目睹这一场面,不免对这次长途旅行有了一丝担忧。
在东方红影剧院站,9路公交要沿着中原路西行,不进火车站广场。李勃只好下车,步行进入老城区。
老城区马路两边都是一些老建筑,无法与现代化的新建筑相比,破旧不堪,残次不齐,但也有几分古朴典雅、古色古香。
面对着正午的阳光,走到长途汽车站,李勃才真正弄清楚,火车站面朝东,中原大厦和长途汽车站都是面朝西的。
李勃到售票窗口,排了十几分钟的队,终于买到下午一点钟的开往平顶山的车票。
买票时,人挤人,人挨人,大冬天还能挤出一身汗。一位可能见过大世面的中年男人慨叹道:“咳,郑州汽车站的售票秩序,太差劲了!”
十二点四十分,李勃感觉有点饿,想买俩面包吃。在车站食品柜台,掏钱时,有点囧,只有2毛零钱,仅能买一个面包充饥。
李勃边吃面包,边检票进站。找到“郑州--平顶山”的那辆82次长途汽车,发现车内基本坐满。只有最后一排座位空着,他就在最里边挨车窗的一个座位坐下,以便观赏沿途自然风光。
一点钟,汽车准时发车,慢慢地开出ZZ市区,到了郊外的公路,才加速向南开去。
起先,路过的还是华北大平原的一部分,地势平摊,起伏不大,一块块麦田连在一起,组成一大块绿色的地毯,平铺在大地上。
南行二三十公里,地貌发生了变化,出现了一些黄色的土丘,地势明显增高,沟壑纵横,深有丈余。沟底有深色的流水,在沟沿的平地上有小块的麦田,也有小片的刺槐林或枣林。
有一段路是夹在两山之间的,像个胡同,其实也不能称为山,因为目测仅有一两丈高。在阳光照耀下,呈现砖红色,没有树木,只长些杂草。这些地貌,可能是伏牛山余脉延伸下来的风化物。
透过车窗远望,地势一起一伏,就像一层层的波浪。零星的村落有的可以看到房子的全貌,有的只能看到红瓦盖的房顶。
汽车又往前开十几公里,前面出现一道低山梁,路口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郑韩故城遗址,国务院公布重点保护文物”。
汽车一闪而过,李勃没有看出有什么保护价值,倒是看到一队中学生,胸前别了号码布。看来是某个中学组织集体活动,或者搞越野长跑。
往前过了一条河,通过桥上的石碑,李勃知道是着名的双洎河。
地势又变得平缓了,视野开阔,沟壑不见了,全是一望无际的麦田,怎么又成平原了?
在新郑南关,过了一个铁路道口,前面是一个三叉路口。汽车转向西南,朝禹县方向驶去。
路况越来越差,大坑连着小坑,汽车挑着平整一些的路面走,仍然十分颠簸,车内不是传出一声声尖叫。
前面出现一座山,山前的村路上,一顶花轿正在唢呐的伴奏下忽闪忽闪地往前挪,引得车上的乘客都站起来,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瞧着看。
路边的房屋,几乎一个模样。浅蓝色的青砖,浅蓝色的的小瓦透风屋脊,屋脊中间插两面或三面小红旗。砖可能都是小土窑烧制的,因为路边的小土窑,不远就有一个,绵延了十几公里。
在车上,李勃看到这些房屋都很低矮,门也很低,怕是近视眼镜的影响,摘下来使劲擦了擦,再戴上看,还是那样低矮。
到了禹县,看着黑灰的街道,蒙了一层煤灰,两旁的建筑凸显寒碜,李勃觉得还不如自己老家的木兰县城。当看到商店门口的“南关”二字,李勃远远地看到有很多楼房,心里才想,“这还差不太多,像个县城。”
到了襄城,路两边都是低矮的破房子,街道坑坑洼洼,还有积水,并且很窄,车走得如同牛车一样,慢慢腾腾。
过了襄城县,公路向西南方向延伸,远看可以望见一座座的小山,在夕阳照射下,泛着深黑色的亮光。山上有井架,可能就是煤矿的矸石山了。
李勃心潮澎湃,如果不是当着满车那么多人的面,他真想大喊一声:“平顶山,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