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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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厢，响起一阵脚步声。
十三依旧躺着，没有扭头看。
这个地方，是他和史今、伍六一常来的地方，能来的只能是自己人。
史班长如今调到了团部，十三自以为是伍六一，便伸出了二指。
“班长，来根烟，让我消消愁！”
“班长”没出声，却递给了十三一整包。
十三拿在手里，发现竟是包没开封的红河，随即便拆了起来，还玩笑了起来。
“给烟不给火，纯属调戏我！不就是把许三多丢给你应付了吗？至于如此报复我？”
“班长”的声音响起:“你应该知道，我不抽烟，所以没火。”
“呃？”
十三这才反应过来，不是伍六一，连忙坐了起来。
“班长，你怎么回来了？”
班长是没错，却是史今班长！
史今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对十三笑了笑。
虽一副很是感慨的样子，话音却一如往常般温暖。
“跟着六一，你就没个学好，烟瘾怎么还大了？”
十三微笑以对，将塞在嘴里的香烟，又放回烟盒里。
“其实也不常抽，你看我都不带火。只有连长跟六一给的时候，还有烦闷的时候才来一根。班长，你怎么来了？”
话出口后，十三就觉得有些多余，史今必然是为许三多来的。
果然，只听史今道:“因为许三多！”
十三心中再次感叹，真不愧军中之母，就算是他如今到了团部，依旧还记得当初那个心中的承诺。
“十三，我当兵这么多年了，好兵、孬兵、怪兵、鸟兵，什么样的兵，我都带过。”
史今怀念起过往的带兵岁月，眼神中带着唏嘘。
“但从来没有带出来过怂兵，龟儿子兵。许三多，就是那个怂兵。”
说着，史今便是一声叹气。
“你可能不知道，三多是我从上榕树招到部队上来的。
你没见过三多在家时那副怂样，对人唯唯诺诺，说话磕磕巴巴。
他父亲见我不想收他，费劲心机讨好我。可能脾气也不好，也可能是恨铁不成钢，当着我的面就骂他龟儿子，张手就要打。
我不想说怜悯，也不想说逞能。”
史今说着，泛起一丝苦笑。
“那会儿，我只是觉得吧，三多这个孩子，要是继续待在上榕树那个地方，可能就废了。
当时，我就暗下决定，一定要把三多带出个人样来。
但我没想到许三多的表现能那么差，新兵训练的成绩，连七连最低标准都没到。”
史今说着又摇了摇头。
“可是我不死心，总觉着事情没有做完，和连长提出要带三多到七连，连长当时就拒绝了，还拿你和他做比较。”
史今看向十三，十三也是一愣。
“这没得比，我被堵回来了。
三多去了草原五班，那个号称孬兵的天堂，班长的坟墓的地方。
中间他来过一次七连，时间就是白铁军生病那个时候，我还撞见了他。
但一个三连，一个七连。我以为我和三多之间的缘分也就这样了。
但没想到，他竟上了团报。在那个多他不多、少他不少，表现都没人看到的地方，生生的修出了一条路来。”
史今话语，突然有些激动。
“你知道吗？当我看到那张素描时，心里有多高兴！
在那样一个地方，他都能创造了一个小奇迹，还能被团长重视。这说明他不是无可救药，只是成长的慢！
所以，当我知道三多到了七连三班，我就坐不住了！我甚至想打报告重回七连，但这显然不可能！
虽说三多是有所进步，但到了七连他还不行。
他不像你，你这样的天之骄子，做任何事情都能无师自通。
我也知道，连长不喜欢他，六一也烦他。但是十三，你不能放弃他啊！
既然到了三班，而你作为他的班长，就要做到不抛弃不放弃，这是钢七连一直坚守的信条！”
史今的话语，滴滴真心。
十三也是不禁动容，一个老兵的关怀真的可以到达如此博大吗？
这时，便见史今郑重的看着十三，诚挚道:“你叫我一声班长，其实我是有愧的。在钢七连，我可以对任何人说，我不欠你什么。
可对你十三你，我说不出口。
但算是一个老兵对一个新兵的期待也好，传承也罢。十三，请你认真对待三多，一定要把他带出个兵样子出来！”
十三一时动容，面对老班长的请求，他还能说什么？
只能点点头。
“放心吧，班长。我会把三多带出来的。还有班长，你也不欠我什么，你对我的照顾，一点也不比我对你少。”
史今和十三谈完心，就悄悄的走了，他今天就是专门来找十三的。
可十三却真心觉得压力满满，许三多，那是出了名的费班长啊！
而史今刚走，伍六一就来了。
“真行，一个人在这躲清净！”
伍六一瞥了十三一眼，不满的语气十分直白。
眼神却是很好的，看到了十三手里的红河，他伸手就抓了过去。
接着，就像是发泄对十三的不满似的，抽出一根后就点了起来。
并很是自然的就装进了口袋。
十三无语了，“我还没抽呢！”
伍六一这才像是大发慈悲似的，丢给了十三一根，并递出火机。
“啪！”
十三点燃起了香烟。
抽了一口后，却只想大骂妈卖批，伍六一给他的是春城。
“你真孙子，刚装起的红河呢？”
伍六一顿时高声起来:“到底谁孙子？丢下许三多给我，自己就溜了！”
十三一呆，咳咳，还真是他理亏。
遂道:“春城也挺好，物美价廉！”
两人一时间吞云吐雾起来，谁也没有说话。
伍六一的烟抽的很快，先丢下了烟蒂，道:“你怎么想的？”
十三吐出一了烟圈，然后也弹掉了手中烟头。
只见烟头穿过烟圈后，像是划出一条穿心箭，最后落到了不远处的烟筒之中。
“以心换心！”
夜色降临。
三班战士帮助许三多预演入连仪式，当然是许三多不知道的情况下。
突兀间，伍六一忽然问道:“许三多，钢七连一共有多少人？”
许三多自然不知道。
他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十三和三班战士不知何时已经整队肃立。
一时间更是局促起来：“一百…一百来人吧？”
“错！是四千九百五十六人！其中一千一百零四人为国捐躯！许三多，钢七连建连至今五十一年，番号几经改变，一共有四千九百五十六人成为钢七连的一员！”
伍六一字字铿锵有力的喊道。
“列兵许三多，你必须记住，你是第四千九百五十六名钢七连的士兵……”
“列兵许三多……”
“列兵许三多……”
“……”
伍六一继续着迎接的仪式。
而入连仪式是钢七连的特色洗礼，伍六一更是声音高昂，很是轻易的便传到了楼道之中。
闻听声响的高城，不由自主的便被引领至三班门外。
高城想了下，对十三摆了摆手。
十三随即就出去了。
高城在看了眼双眼无神，甚至有些慌乱的许三多，脑海里就又浮现起许三多那个举手的动作。
心中就更是厌恶！
看看十三走近，他脸上竟神奇的浮起一丝歉意。
道：“我的经验是，好兵孬兵通常从这个仪式上就看出来了。
原本我想让他去炊事班的！指导员说，团长安排的兵，要给他机会！这个孬兵只能让你先带两天了。”
十三笑了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也看向了室内，悠悠道:“班长来找我了。”
高城一愣，眉头也是皱了起来:“为了许三多？那你怎么想的？”
“我连一贯的信仰嘛，不抛弃，不放弃！班长对我说，有些人可能就是反应慢，应该多给他信心。”十三打哈哈似的说道。
“我看不上的，是他的反应慢吗？是血性！有血有种的兵，是和能力无关的，而是一腔热血的信念。”
高城勃然变色，甚至有些不假颜色。
“你再看他，有个兵样吗？我不奢求他像你和六一，但也要像白铁军吧？许三多这样的兵，有什么资格到钢七连？”
高城激动的有些口无遮拦，“团长也是乱弹琴，我对这个兵不抱希望。”
十三却在这时转身对视向了高城的眼睛，像是提醒，更像是对自己的加压。
“但事实却是，许三多已经是钢七连一排三班的一员，是钢七连第四千九百五十六名士兵。连长，请告诉我，我们要放弃他吗？”
高城一时哑然，眼前看着十三突然觉得有着陌生，好奇看到了又一个史今。
这时，三班的战士朗诵起了一代代传承而来七连战歌，朴实无华的歌词像来自遥远战场的永恒告白。
一声霹雳一把剑，一群猛虎钢七连。
钢铁的意志钢铁汉，铁血卫国保家园。
杀声吓破敌人胆，百战百胜美名传。
攻必克，守必坚，踏敌尸骨唱凯旋。
可作为入连仪式主角的许三多，也许是不熟悉歌词，又或者是被这突然高声的合诵惊呆了。
他的嘴巴和声音，甚至是表情，在这庄严的时刻，总显得格格不入，就是多余的！
高城不禁的再次撇撇嘴，“我还是那句话，我对他不抱任何希望！你若是坚持带他，我不反对！但顶不住时别硬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