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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虔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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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向端着,口头永远都是恭恭敬敬地称她殿下、您,但谢清晏心知肚明他们之间身份的高低差。表面上幸世邈事君尽礼,实际上不过是把她捧得高高的,践踏起来才分外有快感。

幸世邈的确,是她的主子。

“我不要画了...”感受到他的怒意,谢清晏语调格外地软。

“晚了。”

这画是谁给她的,他可以不管不问,只两幅画而已,不值得大费周折地计较。

但是谢清晏居然敢为了这两破玩意与他多次叫嚣,便是触了大忌。

机会,也是给过她的,既抓不住,就得再好好教教。

在她怯怯的注视下,幸世邈却没有如她所料做些放荡的举动,而是神情淡然地将她手脚松开。

“拿着你的画,回你的太子府。”

谢清晏被喜怒无常的他搞得心情起起伏伏,但见他神色平静,手脚松开后,便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不要画了...真不要了,幸世邈你不要生气了...”

他勾勾唇,看着她讨好的神情,道:“留着吧。”

谢清晏将两幅画卷好,收进怀中,不敢与他对视,垂着头道:“那...我走了...”

从前这种事,也是有过的。总是不知她哪句话惹恼了他,便被一脚踹下床,像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跑回太子府。

幸世邈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谢清晏转身欲走,方一扭头,便听身后的人开口了。

“谢清晏。”

谢清晏扭头,见他神情仍然平静淡然,语调亦是,话却说得刻薄。

“你以为,你这样的蠢货凭什么驱使我幸世邈?”

她批折子时,幸世邈也常常损她,只这一次与之前都不一样。

“谢清晏,你不够虔诚。既然在你心中我并非至高无上,那就到此为止。”

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到此为止?

谢清晏从来没考虑过幸世邈会放弃她,离开她,对她说到此为止。

明明,一个月前,幸世邈还愿意为了她豁出命。

而现在,因为一件小事...

“到此为止...是什么意思?”她声音微颤。

幸世邈挑挑眉,道:“回去吧,以后不必再来。”

他坐在床边,宁静悠远。白衫黑发,妖冶的脸与冷漠疏离的神情——仿佛这三年不过是过眼云烟,他的付出谋划与牺牲都是随手可抛的玩意。

连她也是。

忽的,谢清晏觉得眼前的人陌生起来,似乎在一瞬间,世界就开始颠倒,崩塌。

她怀中的画坠落,当画落地时,她的双膝也落在了幸世邈身前。

谢清晏也不懂,她为什么要哭呢?又为什么当听到他说到此为止时,眼泪一下就涌出了呢?

只是本能地以卑微的姿态跪在他面前,将脸贴在他的腿上,抬起泪眼婆娑的眼,恳求道:“我不要画了...幸世邈。”

幸世邈见她吓成这样,竟笑了起来,温柔地替她擦了擦眼泪,柔声道:“傻子,你可以要啊...回去吧,以后虽不用再来,但做君臣还是能的...”

言下之意,以后不必有床笫之欢,但是幸世邈的政治站队不会变。

的确,他与谢常、谢清平的交锋已经开始,开弓没有回头箭,除了扶持她,幸世邈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除了谋反。

他这话说得有几分可信,但是谢清晏心中发慌,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幸世邈的眼神让她害怕,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钻出来弥漫全身的寒意——他在狩猎。

谢清晏埋进他怀中,撒娇似地将眼泪擦在他衣衫上,嗫喏道:“幸世邈,你知道...我是心悦你的。”

哪怕这份喜欢,分不明其中几分是需要仰仗他,几分是渴求他的温暖,几分是日积月累的依赖生根发芽。

幸世邈沉默,谢清晏又抬头,眼睛水汪汪的,看人时竟有了几分敬神明的意味:“你别装不知道...那天你挨了板子,在马车上疼晕过去,我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你听到了的...还骂我是傻子。”

她终于选对了一次。

“那不是骂。”

幸世邈垂眼,恩赐般地替她擦去几滴泪,又从床榻边抽出一本折子,递给谢清晏。

谢清晏接过,展开后看了看,越看,身子抖得越厉害。

折子的内容,是边关战事,谢常勒令她外祖亲自出战...末尾已盖了君印,留有一处空白给幸世邈的相印。

也就是说,如果她刚刚再走错一步——她的外祖就会命丧黄泉。

她身处迷雾中,处处都是他布下的陷阱。

恐惧感涌上心头。

“你...”谢清晏抬眼,声音克制不住地颤,道:“如果我刚才真走了...”

替她擦去眼泪的手轻怕几下她的小脸,他笑着戏谑道:“那也无碍,冠礼时,您的外祖也会来看您的。”

“不过,从蓟州到齐京,已经臭了吧。”

他神情轻狂,谢清晏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幸世邈——外人眼中淡然疏离而又进退得宜的他,从来都是假的。

“你说过...你说过会保我祖父平安...”她急切道,方才怯懦的神情竟也有了几分刚强:“我月信没...”

下颚被擒住,她再发不出一个音。

“谢清晏,你真是蠢得可怜。”

“你以为凭这点就能驱使我?连你于我而言都是随手可抛,一个未出世未见面的孩子又能束缚住我什么?”

“你我之间,从来就是你谢清晏得求着我幸世邈。”

谢清晏第一次觉得面前的人凉薄寡情。

仅因她对一幅画的态度,便认为她有二心...或者说是,幸世邈认为在她心里,没有将他放在至高无上的地位。

幸世邈到底想她是个什么样呢?似乎她的蠢笨,幸世邈都可以坦荡大度地原谅与接受,他唯一介意的,只有她违逆他。

他要的是百分百的顺从。

超越所有利弊喜恶,向他献上此生独一份的尊崇。

她做不到,便毫无价值。

幸世邈的大手仍擒住她的下颚,她发不出声音求他,便换了个法子讨好,伸出小舌轻轻的,讨好地舔了舔他的虎口。

由此,桎梏便松了些,这是给她认错的机会。

谢清晏不敢错过。

幸世邈喜欢看她哭,听她求,她便做得格外可怜些,道:

“把画烧了好不好...以后不敢了...”

“幸世邈...没有人在我心中高过你...”

闻言,他神情才彻底缓下来,将她揽进怀中,轻抚后背安慰道:“瞧你怕的。”

像是方才种种,都是幻象。

谢清晏最讨厌他打一巴掌给一颗枣的行事路子,心下清楚,然而她身处其中被情绪操控,忍不住地钻进这个凉薄之人的怀中哭起来。

他只是淡淡地说几句话,而谢清晏却觉得经历了生死对弈。

她哪里会是幸世邈的对手?之前所有种种迁就,都不过是他心情好,宠着她。

仅仅差一点,她唯一的至亲至爱,也要与她阴阳相隔。

谢清晏蹭蹭他的掌心,问:“幸世邈...你刚刚是吓我的对吗...你不会不要我的...”

她此时问这个,倒是显得本来暧昧的气氛有些僵了,但幸世邈是喜欢她这样问的——因这代表着,谢清晏的确是在乎他的。

“你乖些。”他声音温柔,这三个字说得像是命令,又像是蛊惑,却更像是央求。

“别拿不要我这种话...来吓我。”

是啊,他都愿意为了她去死了,又怎么会真正地不要她呢?不过是吓吓罢了。

良久,幸世邈抚着她的头,在她耳边低声诱哄道:“去把画展开,摊在地上。”

谢清晏乖乖照做,起身将两幅画都摊在他身前。

只见他似笑非笑地命令道:

“自己来,教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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