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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乔向廷携妻奔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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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桐帮乔治救治完了伤员,尚璞又告诉了他女眷们躲到山里的事,青桐点点头,又想起父亲的死,不由得再次悲泣起来。

尚璞怕他哭坏了身子,就劝他节哀,与他商量替老人发丧的事,青桐说:“爹爹一生都在为别人着想,如今赶上兵荒马乱,要是兴师动众,恐怕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不安。那就只自己家里人举哀,祭奠三天,去南山里寻块墓地安葬了吧。”

这时义学里的孩子们也都过来哭爷爷,有一个大点的孩子听了这话,哭着说:“爷爷待俺们都这么好,如今他老人家走了,一定要给他找一个好地方。南山里俺去过,俺觉得苍娃叔叔村里的人好,把爷爷送到那里去安葬吧,也有些好人照管墓地。”

青桐和尚璞都点头。

青桐就要去选墓地,顺便把女眷们接回来,他娘说:“只选墓地就行,千万别接她们回来,怕是那些坏人还会来!”

尚璞说:“我去找大外甥,一者报官,求官府缉拿凶犯,二者要他借几个衙役来护院,谅那些贼人也不敢来了。”

大家都点头。

他娘又要打发人去搬依莲来,说闺女总要见爹爹最后一面才行,青桐说等尚石头回来了就让他去接。

且说尚石头送下女眷,急匆匆赶车回来寻找野苇和芊儿的尸体,他沿路找了好久才找到,运回陈家医馆里来了。

他一见爷爷停尸在病床上,大惊失色,又讲了两位义女舍身救人的经过,一家人都肝肠寸断,又哭得昏天黑地。

青桐娘打发尚石头去接依莲,尚石头问是否给芳菲和巧儿两位婶婶的娘家门上报丧,青桐娘说:“不必了吧,城里这么乱,搅得亲戚们来了也都不安,还是不说了罢。”

陈青桐嘱咐说:“去了可别告诉她家俺爹的死讯,只说老人病了想闺女,要姐姐回来看看就行了。”

依莲这几天在家里老是眼皮跳,她告诉了乔向廷,乔向廷就剥开一瓣蒜,拿蒜皮给她沾在眼皮上了,说:“蒜解五毒,能趋吉避凶。”

这天午后,又有老鸹落在院外的柳树上叫个不停,扰得依莲心绪不宁,乔向廷又要拿棉球塞她耳朵,被她一把扯开,说:“你巴不得我变成个又聋又哑的老女人是吧?”

还不等乔向廷搭腔呢,就见乔载德领着尚石头进来了,尚石头行了礼,坐在那里也不大说话,只是说:“爷爷身上不舒坦,想请姑奶奶回去看看。”

依莲忙到里间去收拾衣裳,可越想石头那闪烁其词的样子就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她吓得站不稳了,坐在炕沿上喊乔向廷。

乔向廷赶忙进来,见她坐在炕沿上垂泪,就劝道:“你哭什么?他又没说什么话,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乔载德也要跟着去,乔向廷说家里离了人也不行,就没让他去。

尚石头一路加鞭狂奔,依莲再问什么话更问不出来了。

临近家门口,依莲一眼看见了悬挂的白布,她哎呀一声就栽到车下了,头上磕了一个大包,人也摇晃不醒了。

青桐忙跑出来救姐姐,又取来了银针照着人中扎下去,捻了几捻,依莲才醒过来,拍腿大哭。

陈青桐劝了又劝,怎么也劝不住,只好抱着着姐姐往家里走。

后面乔向廷这时也跪下了,冲着大门磕着响头,撕心裂肺地喊着:“爹啊,你怎么就不等儿子来看一眼啊。你这一走,我从此再也没有爹了……”

女婿这一哭,见了的人也无不落泪。

尚璞佝偻着身子出来了,也半跪在他身旁,陪着他哭。乔治拉起他俩,互相搀扶着进家门去了。

陈怀玉和野苇、芊儿的葬礼简朴而隆重,陈青桐原不想惊动众人的,可到了送葬的那一天,街上的人排成了长龙,有街坊邻居,有医者同仁,有数不清的百姓,甚而还有许多义和团受过伤的拳民……陈青桐身为医者,本来跟父亲一样是看透了生死的,所以他一直抑制着自己的悲伤,可当见到有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前来送葬时,他又想起了跟父亲行医的点点滴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就把连日来积压在心中的悲痛,一股脑儿哭了出来,直哭得天地为之震动,一行数里的人见他这么悲伤,也无不悲戚。

芳菲和巧儿唯恐青桐哭坏了身子,就从女眷行列里跑出来,一边一个陪护着丈夫,一路陪着他哭,哭一阵劝一阵,可是青桐都哭哑了,还是劝不住,两人也止不住悲痛,哭一会儿爹爹又哭一会儿妹妹,她们永远忘不了危难之中舍身相救的野苇和芊儿。

队伍中依莲哭的声音最大,她悲伤得快要走不成路了,多亏芳华和倩儿搀扶着她,芳华怕她又背过气去,一边哭一边劝她,可是越劝越伤心,后来三人干脆一起哭起来,也是哭一会儿爹爹,又哭一会儿妹妹。

乔治紧跟在青桐的后面,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基督教会的仪式了,一切都按中国的礼节为老人送葬,他用了特殊的腔调哭喊着:“爹啊,是您救了儿子啊;爹啊,您上西南路啊;爹啊,您一路走好啊;爹啊,您在天堂安息吧。”

乔向廷和尚璞走在一块,他俩都是已经哭干了眼泪的人,如今看着好人一个个死去,内心又都死了大半,他俩互相搀扶着,都用嘶哑的声音低声呜咽着。

尚石头此时最忙最累,他一边悲戚,一边照应着前前后后的事,他想着和蔼可亲的爷爷,也想着无辜受害的妹子,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好人总遭厄运呢?

乔向廷和依莲回到老家时,人都瘦了一圈,旁人简直认不出他俩了,这时大家才知道他俩是去城里吊孝去了。

这下孟达礼和乔金宝两家都不愿意了,直埋怨不该瞒着亲戚。

乔向廷和依莲赔罪好几次,他两家才都不再说话了,相约着去路边焚香烧纸,祭奠亲家公。

孟达礼老两口想起亲家翁的好来,哭晕在了路边;金宝他娘也哭得走不成路。

乔载德和乔载禄两兄弟听了这个噩耗,当时就惊呆了,尤其是载禄,他不相信像姥爷这样的好人也会死。他哥俩都不敢明着哭,因为爹爹暗中告诫过了,谁也不准再惹他娘难过。他俩只在没人的地方偷着哭,尤其是载禄,哭起来没完,有一次被娘发现了,娘俩面对面哭个没完。

乔向廷知道了,气得打了乔载禄的屁股。

当乔载禄知道姥爷是被乔占鳌带人打死的以后,他恨不得活剥了他。他很生气二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来家,没人能出主意去报仇。有心去找二嫂商量吧,又怕她告诉爹娘。

他忍了又忍,好多次在梦里手刃仇人。

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就偷偷去集上买了一把短刀,连刀鞘揣在怀里,然后到赌场里去找他爹乔二乖拼命,可是赌场里的人说乔二爷不知去哪了,大概是带着人去烟馆了。

乔载禄寻人不着,又想起乔二乖是个地痞老大,行动就有人跟着,自己单凭一把匕首,也近不了他的身啊,想来想去,只好郁闷地回村来。

当他路过乔二乖的老宅时,使劲朝大门口吐了一口痰。还觉得不解气,赶巧肚子有些不舒服,他便爬上墙头,冲他家里拉屎,幸而无人撞见。

自从城里亲戚家遭了难,每次送粮时乔向廷都要亲自跟车去,有时依莲也去,为的是看看老母亲,在那里多陪伴她几天。

这功夫青桐和乔治也随义和团北上了,因本省新来了一位巡抚,他就是日后名声大噪的袁大人,他赴任后一改前任对义和团“以抚为主”的策略,改用铁血手段镇压起“拳匪”来。义和团眼见在本省留不住,便自发地向直隶等地转移。陈青桐和乔治想着父亲临终前“救救他们”的遗言,又见些淳朴的庄稼人临战则伤亡惨重,故而他俩谨遵先父遗言,与义和团共进退,不辞艰危去救死扶伤了;而拳民们都知道乔治是个好人,且最擅长做手术取弹片,也就不再嚷着杀他了,反而派专人保护他。

好在后来时局发生了变化,因列强对太后废止新政、囚禁光绪帝颇为不满,这令老佛爷心中十分不快而且不安,却又一直找不到对抗洋人的好办法,正一直忍气吞声呢。忽听说义和团有刀枪不入的神功,而此时京津附近就有拳民起坛请神的。既然义和团近在咫尺,她就派军机大臣刚毅和顺天府尹到涿州访查。

两位大人重任在肩,让人传唤义和团首领来见,说要见识一下义和团的神功。大师兄当即开坛,让弟兄们操演功夫,无非是什么长矛刺喉,什么枪扎一个点,什么刀砍一条线,两位大人看了频频颔首。

大师兄上前讨赏时,刚大人突然问:“方才的功夫虽然了得,也只是些常见的硬气功,不知可抵得住洋人的火器否?”

这一问,大师兄就有点气馁了,却又不得不找几个兄弟上来试试,大家都面面相觑,个个逡巡不前。

恰好乔占鳌正站在人堆里呢,因他不是大师兄的嫡系,所以大师兄一眼就挑中了他。

这一下把乔占鳌差点吓死,虽然他内套精钢马甲,但也怕击中脑袋啊,可既然是大师兄点着自己了,却又不得不站出来,他只好照着习武人的样子蹲好马步,又深吸一口气,嘴里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仙灵……”

就听呯呯两枪,他的胸口上随之冒出两股白烟来,人竟然没事!

众人大骇,都张着大嘴合不上了;两位大人也看呆了,鼓掌赞道:“好,好,果然刀枪不入,名不虚传!”遂命人重赏。

从此,乔占鳌在义和团中的地位陡然提升,人人都对他刮目相看,行动时也准他骑马了。

两位大人当即回京,向太后陈奏:“拳民忠勇,神术可用!”

老佛爷大喜,又加上庄亲王、端郡王等亲近大臣也力主招抚义和团向洋人开战,这下老佛爷心中有底了,便传懿旨准义和团进京!

天下义和团纷纷向直隶一带集结,次第进京。

乔载智和孙来银也跟随西乡的义和团向直隶进发。

原来,他俩一直在西乡跟着拳师练拳来着,乔载智见这些拳民个个都淳朴善良,其中有被官府打过枷的,有给绅士掌过嘴的,有衙役占了他妻子的,有老子娘被债主逼死的,都苦大仇深,于是给他们讲革命的道理,重在宣扬兴中会的纲领,说:“兴中会是一个比义和拳还要大的坛,他们提出了改朝换代的口号,说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合众政府呢。那样,咱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拳民们听了,一个个疑惑地说:“俺不懂的,也记不住那么多。乾字门的师父说,咱要‘扶清灭洋’呢!”

乔载智只得三缄其口,心想:“他们虽要扶清,却也志在灭洋。我要革命,最终也是为了灭洋,道虽不同,好在志向相同!”于是他和孙来银也跟着义和团北上了。

当他们行至廊坊一带时,就听见从别处来的义和团兄弟说:洋人派军队坐着火车由天津向北京来了,说要去保卫大使馆。

乔载智听了,对新任的大师兄说:“京城是一国之根本,岂能容任外国军队擅入?不知朝廷可曾派官兵阻击?咱们应去勘察地形,在铁路两侧设伏,先截断铁路,让他进退不得,然后伏兵齐出,来他个瓮中捉鳖才好。”

大师兄说:“各地义和团各有各的旗号,你我只有这三五百人,怎么设伏?不如静观其变,看人家怎么着,咱也怎么着。”

乔载智着急地说:“各地来了那么多义和团弟兄,怎就不选出一个总首领来呀?往常在家乡时也只是各自为战,本就显得势单力孤,如今云集到这里,只见弟兄们纷纷扬扬的,可是群龙无首,这样如何能够统一号令、步调一致呢?”

他的忧虑不无道理!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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