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参商花叶不相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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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华璎时那孩子的模样,因为他的疏忽才让华璎受了那么多苦,自己这些年出于愧疚,出于伤怀,出于一种不敢面对的懦弱,也很少弥补。好在琮儿还算有个大哥的样子,自己心中也算有点安慰。只是,这次他不能再重蹈覆辙,他必须亲自弥补。
他看向一旁的芸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好好跟着你们公子,他会善待你的。”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变得十分善感,四时变化、春花秋月都成牵挂,连族里的老人常常都说他妇人之仁。有时候他想,也许不是改变,而只是变回他本来的模样罢了。而他的这些孩子们中,要说善良仁爱,第一个就是华璎。
或许,是因为他的母亲也是如此吧……
华玲跟在父亲身边,一直絮絮叨叨的讲着这饕餮山的见闻。说到山下的农家多么自在,说到上山的路途多么崎岖,说到这深深的悬崖有些可怕,甚至说到那银霞谷的梨树林已经挂上青果……
银霞谷,多么遥远的地方……
原本这次华钰并未想过要到这里来,但是听华玲说了华琮的事情。大致就是华琮喜欢上了一位人间女子,他母亲却不大喜欢,族里乃至妖界长老们坚决反对,自己虽然不介意但是他早年便是半隐退状态,亦无可奈何。他想华琮必定是十分喜欢那个女子,他从小就听长辈的话,无论是他还是他母亲,极少有过忤逆。这次他宁愿不回皋深山,也坚持要在这里举办婚礼,实在是少见。他不清楚夫人在担心什么,也曾试着劝过她,是人是妖又有什么要紧,在一起一时有一时的快乐,但是她却执意如此。出于对她的尊重,他需得明面上保持一致,因此也不能公开出席长子不被妖界认可的婚礼,但是这些年对于长子他关心甚少,实在是不能再错过他的终身大事,他想当个好父亲。是以华玲说要悄悄过来的时候,他便动心了。因着此行是秘密而来,故二人以普通宾客身份前来,暂居凌波楼。
而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来此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他想来故地看看,烟霞岭的日落、银霞谷的梨花,一切仿佛在昨日……然而到了这里偶然听人说,华璎带了好几位客人前来,说是对其中一位姑娘甚为上心。侍女们讨论,这饕餮山会不会再出现一位人间王妃,但是他想到的却是,那女孩说不定就是自己阔别多年的孩子。于是今日,他终于找到机会撇开众人,来这浸勤阁寻人。他想华璎没有按照嘱托将人带去给他看,自是有什么不得已,但是自己既来了,见一面也未尝不可。
一旁华玲一直说个不停,华钰一句也没听清。但是他却很敏感的捕捉到了“姓岑”两个字。难道她也知道?
“玲儿,你说姓岑,是谁?”华钰追问道。
“哦,父亲,我说新嫂嫂在凡间的朋友也来了,据说个个貌若天仙。”父亲总算对自己的话有些兴趣了,华玲很开心。父亲从出发到到达这饕餮山,一路上一直显得心事重重。“据说有个岑姓姑娘跟天女下凡似的,这次哥哥婚礼她的未婚夫也出力不少。”
“未婚夫?”华钰有一丝疑惑。
“是的,前几日我们刚来的时候,我过来看大嫂,在路上听那些侍女们说的。好像姓封,在天界任职,那天上来的贵客就是由他引见的。不过她并不住在这里。”华玲发现父亲最近总是眉头紧蹙,一开始还以为他担心大哥和母亲,可是又好像并不是。
“那,她现在住在哪里?”华钰有些期盼,还有一丝踌躇,还有一后悔。他有些不确定这消息的真假,“她们,那些丫鬟又如何得知?”
“听她们口气,是岑姑娘和封将军吵架,她们也是偶然听到的。”
华钰有些难过,他的女儿,竟然已到谈婚论嫁的年龄,而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听说就住在菡萏楼的对面。待得婚礼那天,父亲肯定能看见。”华玲不知道为何父亲突然对一个女子这么感兴趣。
华钰想说什么,却忍住了。他看了看方向,这是回凌波楼的路,一路上只有华玲陪着他,这种亲近又清净的感觉让他稍感安慰。他觉得此行自己来对了。不知为何,他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种急切想见一个人的心情,他已经快忘了。
不论如何,还好一切还来得及。
“听说这里有一池荷花,倒是少见。要不我们去看看?”华钰笑着跟女儿说。父亲总算笑了,华玲心中松了一口气。见父亲要去看花,哪有不答应的。于是开心的在前面带路,华钰瞧着女儿的雀跃,心中甚慰。要是找到另外一个,那就好了……他心想,再等等,我们很快会见面的。
许是二人心情都不错,不一会儿就到了那荷塘。只是到了那里,华玲十分失望。
那花儿好像已经谢了,整个荷塘找不到一片完整的花瓣,只留下那一个个光秃秃的花柄。那花凋谢的如此彻底,倒好像是一起约好的。可花儿哪里知道什么是约定,华玲看着这光景,更像是人为摘除的。只是听说这花是大哥哥费尽心力为新嫂嫂种植的,自然没人敢擅自摘花——除非大哥哥或者嫂嫂自己。华玲再看看这荷塘,和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荷叶倒是长得更好了,没了荷花吸收养分,它们像压抑的孩子突然失去了管制,任意放纵天性,熙熙攘攘地挤满了整个荷塘,堆成一片绿海。
她失望之余更担心的是父亲好不容易舒缓的心情因此而失落。华钰此时突然走近这荷塘,她忙跟着去了。原来,池边落下了一片花瓣。这花瓣已经将近枯萎,奇怪的是颜色却依旧鲜红。
不知为何,华玲越看这颜色越像血的颜色。她想起那一日,她来这菡萏楼时,满池的荷花映着日头,颜色也甚是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