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万象之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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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之声从四面传来，白光中不断有人走出，韩留我发现自己正身处凡人街道。白光像雾气那样消散，一栋栋高楼如摘掉面纱的美人。
“诸位看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蜜嘞哎嗨哎——冰糖葫芦嘞！”
……
正前方，一个个人影浮现，有粗布衣裳的平民，有锦衣玉带的达官贵人，还有披着水田披风轻摇黑扇的女人，扎着冲天辫手举拨浪鼓的小孩。就是没有伍竣的身影。
街道被挤得满满当当，韩留我抬头，片片黑瓦伸入白天。
“万象阵。”他想了一下轻声说到。
只见他抚过储物袋，一柄柄短剑向天空飞去，散落到四方。因附带了障眼法术，凡人们肉体凡胎，并未察觉。
数息之后，瓦片间，以及街道石缝长出青草。韩留我靠着街道边缘，感受着青雨剑阵传来的信息。
太普通不过了，伍竣毫无动静。
韩留我主动进入人群，穿行其中。这时他才初步感受到这条街的繁华，除酒肆、餐馆这些，还有装饰华丽的玉坊与青楼，美石、美人，行人目光都不自觉被吸引。
或许原型是凡人的汴京，有关汴京的知识，韩留我也仅在书上见过。
他面无表情，与周遭行人显得格格不入。人流之中，他如同一座孤岛。
直到小腿传来一阵剧痛，韩留我掐住背后女童的脖子，将她提起来。他的小腿肌肉被一把剑完全贯穿。
一时间人群嘈杂起来，前面的人惊恐想往后退，后面的人凑热闹又想往前面挤，不久便将此处堵得水泄不通。
韩留我看着女童，她双脚蹬着空处，泪汪汪的眼睛满是惊恐，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
“你这个混蛋，快放开那个孩子！”
周遭人怒吼着却不敢上前，因为韩留我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把短剑。
韩留我松手，女童落下，腿在地上一扭，像是断了，她只能无助哭喊，声嘶力竭。
周围人仍不敢上前。
韩留我并没有什么动作，他只是感受着每一把短剑，冥冥之中他仿佛听见机扩滑动的声音。像有一块石轮缓缓滚动。
人群中挤出八个捕快，为首之人厉喝：“朗朗乾坤，竟敢行此恶事。将它拿下！”
明晃晃的大刀就这样照着他砍来。
韩留我念动咒语，透明气罩将他罩住。但区区几个凡人，居然将法术气罩砍开，眼看着在众人惊呼中，那刀就要砍到韩留我身上。
一缕缕青丝在空中浮现，八个捕头同时被切成几块，血液泼洒在围观众人脸上，肠子落了一地，食物和粪便混着血流了出来。女童变成一个血人，哀嚎中昏厥过去。
场上诸位修士一时都放下了手中的灵果，有不少弟子甚至发出干呕。陆扬名眉头皱着，一开始，他认为发明万象阵的人简直是值得尊敬的天才，现在他看过人海后，觉得那人多少有点变态了。有必要做这么逼真吗？虽然都是假的，但仍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啊！”
惊呼中，凡人四散逃跑，推挤中有人绊倒，脖子便被踩断。
腥味与恶臭包裹着韩留我，血污从气罩上流下，他面无表情，耳朵一动。
石轮缓缓滚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见逃走的人群又折返回来，脸上的表情，眼底的恐惧，那么真实。前方似乎有更恐怖的东西。
韩留我竟一下都未犹豫，丝丝缕缕的剑气浮现，凡人闯入其中。但预想的尸山血海却未出现。剑气从躯体穿过，凡人依旧涌来。
韩留我被挤在其中，他只能动用拳脚上的功夫自间隙穿过人群。众人过后，他身躯微弓，身上已被插有七柄匕首，白衣染红。
他摸出一枚丹药服下，迅速将匕首全部拔出，伤口就此凝固。看台上诸位不禁感叹，如此疗效的丹药恐怕要百枚灵石了，真是舍得。
好像伤不在他身上似的，韩留我跃起，落到屋顶。这时他确定了，自己已在伍竣阵中，这阵便是万象阵。一切都是大阵的力量，所以他的法术才会失灵。伍竣身在沧澜剑派，早就将演武场上的万象阵研究明白。
如今他就是要利用机会，一举击败这个阵堂新星，踩着他进入仙剑门。虽有耍赖的嫌疑，但这未必不能算作他的能力。
韩留我在屋顶向前望去，有数只斑斓猛虎冲入街道，一口便吞下一个凡人。
只见其中一只猛地跃上屋顶，如此重量，竟未将房屋压塌。
那矫健的猛虎，肌肉勃发，向韩留我冲来。韩留我并不硬碰，御剑升空，猛虎爪尖划过他脚下，只有毫厘之差。
猛虎落地，转过身来，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钢鞭似的尾巴抽的空气一响。虎背上仿佛什么东西蠕动，两只血翅破体而出。
乌鸦般的漆黑双翼张开，三只猛虎向韩留我飞来。形势急转直下。
半空中猛虎如山，一张脸将天空遮住，巨口就要将韩留我吞下。但两支箭矢破风而来，刺入两双青睛虎眼。
只见下方，数名青甲兵卫，手握长弓，甲胄上盘着狰狞螭虎。
汴京青虎卫。
长弓盈满如月，青铜箭矢将一只只猛虎贯穿。韩留我朝下望去，青草有规律地排布，组成一枚枚符文，阵线连接成一副图案，青虎卫立于草坪之上。
以阵破阵。
伍竣立于阁楼小房间之中，单手托着巨大的阵盘。阵盘分有内中外三层，如同日晷一般，每层刻着符文。
现在阵盘三层正速率不一地转动着，发出石轮滚动的声音，不同符文相互组合。伍竣正要拨动外层，忽然他耳边传来靴子踏过木板的声音。
他猛然抬头向窗外望去，韩留我正远远地盯着他。伍竣顿时冷汗直冒，再一看，阵盘边缘竟长出青草，草叶将外层缠住，似乎要改变阵盘的运转轨迹。
他眼睛睁圆，五指按在内层，用尽全力。
空气中爆出：“咔，咔，咔”的声响。青虎卫冲入房间，大刀几乎抵达伍竣的头顶。
下一刻，披甲武士变成白光溃散。外层加速，草叶被挣断。
远方韩留我也感受到周遭异变，一栋栋高楼如海浪般起伏坍塌。凡人皆变成光点。
天空变得暗沉漆黑，缓缓降低，竟然压了下来。韩留我不能再停在空中，被迫落地。
光影变换，周遭漆黑，像是身处地底洞窟。
韩留我感受着他用于布阵的短剑，还在原位。这时石轮滚动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在四周浮现，万象之虎穴。
青草自韩留我脚下平铺而去，虎掌踩在草地，信息瞬间传至韩留我脑中。猛虎扑来，空中数道剑气穿过，它毫发无损。
韩留我只能往侧面翻滚，凭借着及时的信息，他屡次虎口脱险。
他朝着一个方向全力奔跑，猛虎紧随其后，前方就是厚厚的岩壁。
眼看就要被追上。岩壁与猛虎如影子般闪烁一下。在景象消失的一瞬间，众人看见巨大的演武场上，十二把短剑插在阵纹的关键位置。灵力如河流般在阵纹中流淌，数百面阵旗迎风招展。一面阵旗，刚好被短剑斩落。
伍竣面色难看，他手中的阵盘，第二层又爬上了草叶。像被缰绳缠住的野马，阵轮疲惫喘息。
韩留我前方石壁消失，他立马钻入其中。里面是一片深潭，悠悠不见其底。韩留我游了过去登上对岸。
伍竣用力抓住阵盘外圈，咬牙扳动。
猛虎破壁而来，足有十只。
韩留我立于潭边。神色竟不变。
伍竣突然听见一个声响，心中一颤。
“咔。”
如银针落地般清晰。
万象之龙潭！
韩留我身前巨大潭面蹿起一条绿色影子，身子直顶洞窟顶部。
那怪物睁着两只猩红大眼，密集的绿鳞一开一合，怒啸一声，嘴边薄膜震颤。正是毒龙。众多猛虎腿软发抖。
伍竣震惊之后，面色越发阴沉，心里如一团火在烧。为什么他能这么快就将万象阵影响到这种程度。自己明明花了数月，起早贪黑，像傻子一样趴在演武场上研究，才做出了阵盘，就是为了这一战。他凭什么几炷香的功夫，就能利用万象阵。
“这根本不公平！”伍竣心中怒吼。
他用力抓住外圈然后转动，石轮滚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十只猛虎背上长出黑翼，踏空而起，韩留我悄然后退。毒龙与猛虎在潭面上战作一团。
石轮滚动的声音仍未停下，只闻一声虎吼震耳欲聋，石壁破开一条漆黑大道。足有洞窟高的猛虎狂奔而来，冲入潭中，巨齿狠狠咬住毒龙的躯干。
毒龙毫不示弱，怒啸一声，长长的脖子环绕过来，死死的咬在巨虎后颈。
巨虎毛茸茸的爪子不断在毒龙身上挠着，鳞片被一块块扣下，十只黑翼猛虎，在毒龙头上留下可怖伤口。
眼看毒龙体力不济，虎牙几乎将它的躯体洞穿。那毒龙尾部搭出水面，粗壮的躯干缠上。只见它往水下一沉，巨虎的身体就要被拖下去。
巨虎不断刨动四肢挣扎，因为窒息，它竟松口了。这口一松。毒龙力量更大，没一会巨虎就被完全拖入潭中，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潭水悠悠不见其底。
黑翼猛虎只剩四只，他们转而向韩留我而来。
然后青雨剑阵触发。
猛虎被剑气切成几段。
“不好！”伍竣惊呼一声，拖得越久，韩留我对万象阵就越适应。现在他的青雨剑阵已经能起作用了。
伍竣深吸一口气，双目通红，五指再度放在内层。
“咔，咔，咔。”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毒龙才冒出水面，洞顶竟然消失，流星般的火球从天而降。它瞬间化为焦炭，潭水也被蒸干。
火焰自中心向外疯狂扩散，韩留我御剑而起，气罩护住周身。不一会火焰就将整个世界点燃。
万象之熔炉。
韩留我目光一定，落到一块漆黑石台上，周围都是熔岩和大火。
“怎么可能！？”伍竣盯着他：“你怎么可能没事？”
韩留我并不说话。
伍竣突然感到手上一阵疼痛，但他仍抓着阵盘，他不可能松手。
他低头看，阵盘上的草叶已经消失，变成了细细的金焰。
是炽阳剑阵。
他仍伸手往火焰之上，想要扳动阵盘。双手要被灼成焦炭。
“一定要成功，一定要赢，一定要去阵堂。”
他用尽全力，阵盘一动不动，然后炸成碎块。
伍竣盯着空荡荡的双手，许久才缓缓开口：“输了。”
周遭温度迅速降低，火焰消散，伍竣这才看见，他精心布置的阵旗全被斩断。
在伍竣看来万象阵的力量源于各种诡谲环境。而韩留我眼中只有阵盘、阵旗、阵图。这样要破阵就简单多了。
阵中一切皆是表象，执迷于表象，势必难以看见真实。
韩留我平静地回到位子。
陆扬名忍不住朝他说到：“精彩。”
周通也微笑着淡定地说声：“不错。”
他只是点点头。
陆扬名心里有些好奇，刚刚他用神眼咒看得清清楚楚，在天火砸下来时，有什么东西护住了韩留我。几个亮点排布成一副图案，陆扬名一时想不到像什么。
另一边罗青也安慰了失魂落魄的伍竣两句。
此时演武场上许多弟子，正提着水桶泼到地面，腾腾白汽冒起，这一战下来，万象阵运转有些太剧烈了。
约莫停了有半个时辰，便又开始切磋。
筑基、练气修士交替着上场。即使有前面的弟子打探虚实，后面沧澜剑派诸位依旧难以取得一胜。
仔细想想，这些弟子是要去南洋与异域修士交流的，怎么可能没点本事。未必家境优渥便是纨绔，相反，他们有更好的老师，更多的资源，更强的宝物，他们才是修仙界里走在前列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筑基修士一方的切磋，陆扬名打了三场，韩留我打了八场，周通一场没打。破邪剑锋利无比，那些弟子跟陆扬名切磋后，法器均有损伤，心疼不已，后面的人便学聪明了不去挑战陆扬名。
至于周通，沧澜剑派一边求胜心切，连陆扬名和韩留我都打不过，便也没去挑战看起来更强的周通。郑到这才琢磨过味儿来，周通今天一反常态还是为了偷懒，甚至为了防止穿帮，前两天卖东西他都不在。
如果现在真的让他去打，他打得过吗？郑到实在不太看得清周通这个人。
思索着，郑到将又一枚留影存声收入储物袋。场上还是一样的结果，沧澜剑派弟子慢慢也服气了。不愧是本门弟子这种话也多了起来。
这时，沧澜剑派一方传出一声冷笑。王启走上前来。
“这位师弟，不如你来和我切磋一番吧。”他看着的正是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