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死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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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到面色凝重,牙齿微微用力咬着,方子逸也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之后,方子逸恢复如初,好像刚刚得知九死一生的人不是他一样,行了一礼后便与郑到一起离开。
郑到与方子逸分别,一个人街头漫步,天空又飘起了小雨,感觉似有一股阴霾驱散不尽。他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沧水城的最高处,顺着木柱攀上了一座三层木楼的竹制屋顶。
郑到坐在楼顶,任凭雨水将自己一点一点微微浸湿,心渐渐地凉了下来,凉透了。他的手指轻轻敲着竹屋面,嘴里默念着:“九死一生……九死一生……”修士身体素质远超凡人,此时他竟也感到一点寒冷,从内到外的寒冷。
郑到微微将身体缩了起来,双臂环绕,额头靠在膝盖上,“我会死吗?”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就像所有的那些人一样,天机道人那等人物也会死,天下那么多人,最后他们都得死。“我要是死了会怎么样?谁会记得我来过?”郑到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缓缓从心口涌出,溢满胸腔。
小时候郑到喜欢听故事,那时陆扬名总是对那些故事里的英雄大侠推崇至极,郑到也十分向往。可小孩子总会长大,慢慢的,慢慢的认识到自己的平庸。郑到也渐渐了解到了这一点。他既没有方子逸的聪明才智,也没有南定武那般强悍的修为,更没有家族传承宗门庇护。如果有那样一个故事,讲一个人冲破了重重困境最终登上天界,那么那个故事里的主角,那个闪耀的英雄凭什么是他呢?如果说这次仙岛之行要死很多人的话,那他凭什么能幸免呢?
郑到望着这片灯火不熄之城,好多好多的修士,他们都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故事,他们都有成仙的执念,那么自己凭什么就比他们更强呢?这一刻他曾经不愿去想的所有问题都将他追上,将他拖向平静的绝望之中。
回顾自己的一生,从记事起,郑到便在学习法术,郑莫凡不断地将成仙的执念灌输给他,他也以此作为毕生目标。他吃过苦受过伤,孤独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常态,曾经他将功法、法术视作自己的朋友,后来又有了陆扬名师弟,他除了修炼外,就只有一个听故事的爱好,抛开那些修士的力量,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普通的年轻人罢了。真的能坦荡的为了梦想去赴死吗?自小在山中修炼,天下的大好河山他还没去过,人世的锦绣繁华他也未曾见到,那些故事中的美好爱情他也颇为向往,甚至他还未见过自己的娘亲一面。
这世界那么大,郑到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楼顶,又缩紧了一分。“爹,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郑到的声音有点微微颤抖。
黑暗中无人回应。
很多时候,即便你喊了,世界也难有回声……
“这心魔当真恐怖。”郑到嘴里念叨着再次踏入周通小店,看见周通,他恢复平时的表情。
“周兄,不知你那修士信息的买卖怎么做的?”
周通将他引入先前那个房间,“那要看你想问谁的了。”
“方子逸。”
“喔,他可是个大名人。”
“多少灵石?”
“那要看你问什么了。”
“有关他的全部信息。”
“两百块灵石。”周通坐在他的椅子上,把脚放在桌子上,颇有些不修边幅的样子。
郑到面色凝重,如果他真的拿两百块灵石买了方子逸的信息,那他在战力方面的提升将会大大减小,郑到仔细权衡一会,还是放弃。
“为什么他这么贵?淮河三鬼的全部信息多少钱?”
“三个人,一共两百块,三鬼之首的恶鬼一百块,其余一人五十块”
郑到心里有了比较,面上还是不露声色,“那陆扬名和南定武呢?”
周通脸上露出一个充满深意的笑容:“郑老弟,不买就不要问东问西好吗?”
郑到看他的样子实在是不会再多说了,“我需要一些二阶符箓,你有没有?”
这时他才将双腿放下,嘿嘿一笑:“应有尽有。”
没过多久郑到从小店出来,身上的一包灵石已经不见了。他不再瞎逛,径直回到住处。
郑到心中有所思虑,既然他与方子逸两人命数皆是,“九死一生,且两人命数与多人交织,那么方子逸此人对于他这次仙岛之行一定很重要。”所以现在了解这个深藏不露的修士可谓是头等大事,可这奸商周通收费也太贵了。
既然此路不通郑到只有先提升自己了,当天夜晚郑到先浏览了两遍《天知道》功法,果然,一窍不通。而后他便立即收拾了一下出了沧水城,几夜钻研,他已经对于改良水箭术颇有些心得,现在必须不断实践才能得出最终结果,他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进行。新法器到手了也需要多多练习。
渡口晃动的灯笼下,一个人影匆匆离去,那一夜,风雨大作。
翌日中午。
郑到回到屋中,看见了他留的纸条后面陆扬名加了一句“晚上见。”郑到看过后没再管,便盘腿坐在床上开始冥想。修士虽然体力远超凡人,但在长时间高强度的法术练习后也难免疲惫,修士不用睡觉,但仍需要常常冥想消除肉体与灵魂的疲乏之感。
一直到天光再次暗淡,难以突破厚厚云层之后,郑到睁开双眼,法力与精神状态又回到巅峰。
郑到下楼与陆扬名汇合来到了一处茶馆,一位修士将两杯灵茶端了上来,陆扬名将一块灵石放在托盘之上,那修士便自行退下了。
先前郑到留下的纸条上说明了自己出城练习法术,此次是陆扬名在纸条后面留字,邀他晚上见面。
“陆师弟有何事吗?”
“当然是好事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陆扬名卖起了关子。
郑到想起来以前陆扬名讲故事,每次讲到精彩的地方,都是这样。一开始郑到颇为心痒,威逼利诱要陆扬名讲出来,可越是这样他却越是不说。后来郑到找到了诀窍,他假装一点也不在意,一会陆扬名自觉无趣便会过来给他讲了。
郑到不再过问,反而和陆扬名扯东扯西。先聊到了这两天的收获,又说起周通的信息生意,最后还是绕到了东风安与《天知道》上。
“这东风道友就在不远,陆师弟可想去算一卦。”郑到建议。
“《天知道》此功法我也看过,确实难以理解,这东风道友应当有些水平。”陆扬名罕见地夸赞了一下别人,不过后面他却摇摇手:“我就不必算了,命数这种东西,颇为复杂,我以前参悟《天知道》也未有何结果。其实真想清楚,凶又怎样,吉又怎样?只要今日用尽全力,就算明日身死又有何妨?”
陆扬名长大后身姿颇有些挺拔,此时他一身白衣坐在郑到对面,郑到怎么都不能将他与小时候那个喜欢偷懒打趣的富家公子联系到一起。
“受教了。”
两人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