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忆过往 去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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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青舒展了一下四肢，做了几个简单拉伸动作，没发现身体有什么问题，便决定出院。
他整了整身上的病号服，便向中间的护士站走去。
或许是心态的变化，走路没有了胖子的笨重，也没有了瞎子的小心翼翼，步伐变得异常沉稳自信。
护士站里一片忙碌，看到左青走来，都讶异的安静了下来。
刘菲看到他后又是满脸通红，转身躲进了配药间。
左青也有些尴尬，只得走到导台问道：
“那个，我想办下出院手续，请问我的衣物在哪里？”
这时导台护士才反应过来，“小左医生，你能看见了？你的眼睛好了吗？”
“嗯好了，我已经不是这里的医生，叫我小左吧。”左青对微微有些面熟的护士说道。
这时一位短发高挑护士走了过来。
“学长你好，我是彭爽，我和刘菲都是你的值班护士，你能重见光明真是太好了，我们和伍老师都很担心你。”
“谢谢你彭爽，你们也是伍老师的学生？”提到伍老师，左青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郑爽看得呆了一下，左青学长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嗯，我们是97届的，刘菲已经给老师和蒋医生都打了电话，他们正在赶来。学长你稍等下，要等医生给你做了检查才能出院。”
“好的，你现在有空吗，我想了解一下我的住院情况。”
“叫刘菲吧，她清楚些，我是后面才过来帮忙的。刘菲，刘菲......\\\
刘菲低着头，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压根不敢看他。
“对不起啊，刚才吓到你了吧？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恶梦，刚刚醒来神智不清，把你误认为是白虎了。”
“哎呀你就别提这个了。”刘菲羞得跺脚，这人怎么还提。
白虎在脑海里乐得滚来滚去，好狗，左青好尴尬。
彭爽在一边怪异的看着这一幕，莫名其妙。
刘菲急了，扭身往走廊走去，“你不是要了解情况吗，我们去那边说。”
刘菲走到拐角的储存室，打开其中一个柜子，拿出一个小包，递给左青。
“学长，这是你的物品，衣服我已经洗过了，口袋里的钱也晒干了，钥匙在衣服下。就是小灵通淋了雨，我用电吹风吹了下，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没试过。”
多好的小护士，左青心里有些暖，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谢谢你刘菲，等我搞清楚请你吃饭好吗，一定要给学长这个报答机会。”
“不要客气哩，你是我学长嘛，大家都很关心你。你倒是要好好感谢伍老师才是。”
“你造吗，那天你喝酒跳江，那些人都好冷漠，等伍老师赶来，你已经不见了。
他拼命地追啊追，找了十多分钟才发现你，噌地一声就跳了下去。
你那么肥，伍老师根本拽不动你，要不是有另一个胖子找来竹竿，伍老师都要被你害死了。
等到了岸上，老师已是精疲力尽，还要坚持给你做心肺复苏，直到其他人赶来。
老师都累摊了，好半天才缓过来。要没有伍老师，你就没了。
送到医院又发现你酒精过敏中毒要抢救，也是老师签了字，给你交钱办手续。
他两天两夜没合眼，我们也只能干着急。后来，你偶尔醒来又失去意识，反反复复，不好治疗。医生说你求生意志很弱，眼睛很可能会失明，很难好了。
老师很难过，知道你会躺很长时间，就安排人把你父亲的遗体送回了村，把你父亲葬了，听说费用也是伍老师出的。”
左青听得内心潮涌，眼眶湿润，心里既感激又愧疚。
此时刘菲平铺直述毫无波澜，可那时的情况不知道有多么凶险。
一位个头不高也不壮的中年老师，为了救曾经的学生，面对滔滔江水奋不顾身。
明知风险责任毫不犹豫签字给钱，为了守护疲惫不堪。
连丧葬这种不吉利的事也包揽。
无亲无故啊，这是怎样的情怀，那点点滴滴如同一幅画卷般在左青眼前展开，牢牢地映在眼里，记在心里。
左青双目涨红，鼻腔发酸，背过头去抹了抹眼泪。
前世的记忆根本没有这一块，也没人告诉自己。原来是伍老师默默地做了这么多！
他只记得醒来失明后自己变得非常抑郁冷漠，谁对自己好，根本不在乎。
后来被送到一个特殊中心学习盲人手法，他就麻木的学着。有人说要带他去鹏城做按摩，他就木偶般地跟着走了。
估计这一切也都是老师帮他联系的。
可做盲人的16年里，偶尔接到老师电话安慰，他也都是漠然以对，连一句暖心的话都没说过。
自己还真是个操蛋的学生啊，前世的愤怒悲伤绝望让他根本不相信有人会帮他。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傻子，会有这么默默无闻不求回报为他付出的人。
这傻子在左青眼里，此时是如此的纯粹高洁、灵魂无垢。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左青以为亲人都死绝了，原来还有亲人。这就好，要暖暖地活着，要深深地回报！
左青沉浸在这种感恩又幸福的心态里不能自拔。
这时，一帮人从护士站那边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那个小个中年男人。他正激动地叫着：“左青，听说你醒了，能看清东西了？”
看到这熟悉的身影，听到这关切的声音，左青通红的双眼瞬间模糊。
白虎说大男人不要哭哭唧唧。
可看到这个男人啊，心里就异常柔软脆弱，哪里还忍得住，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伍老师急切地跑过来把住左青手臂，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生怕是假消息。
左青点了点头，哽咽的叫了声老师，用力地抱住了他：“谢谢您，老师，谢谢！”
伍为民轻轻拍了拍左青后背，“你好了就好，不要再做傻事了，要好好地。”
左青轻声答应，好一会儿才松开，退了几步，深深地弯腰朝着老师躹躬。
伍为民眼睛也有些湿润，这可是他最得意最喜欢的学生啊，怎么忍心看到他如此失意。
“不用在意，别想那么多，你先调整好身体，回去看看你父亲，他就葬在你母亲的旁边。”
左青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双膝一软，给老师跪了下去。跪天跪地跪父母，可这种老师如果不跪，天打雷劈。
老师啊，师恩似海，学生现在无以为报，我知道您不求回报，但我不能不报。您给了我生命，那我就用余生的努力来回报您！
第二天，左青回了村里，先是按规矩给帮忙办丧事的族老乡邻磕了响头。
又来到父母坟前，看着两个一新一旧卉起的黄土包，顿时悲从心来，长跪不起。
前世的记忆滚滚而来。
眼前埋葬的并不是左青的亲生父母。左青刚出生就被人遗弃在杏林医院，无父无母！
收养他的父亲左元军是名军人，转业后在杏林医院的保卫科做领导。本来前途光明，却查出不能生育。
这消息让左元军痛苦万分，日渐消沉，后来因酗酒伤人而丢了正式工作。院领导很同情他，所以捡到左青后，就优先通知他收养。
左元军没了工作，职工房也被收回，便抱着左青回了老婆家村里，他是上门女婿。
那个时候还没有奶粉，有也买不起，左青是养母抱着他吸百家奶长大的。
这个拮据的家庭因左青的到来，生活有了希望，开始勤奋立业脱贫致富。
后来家里好不容易成了万元户，刚风光不到几年，疼他的养母又得了癌症。
几年治疗家里一贫如洗，眼看过不下去了，养母为了不拖累爷俩喝了敌敌喂。
左元军受不了打击精神崩溃，整天抱着酒瓶醉生梦死。
老天何其不公。
那时的左青才初长成，学业拔尖，考上了中专。十七八岁已帅气挺拔，仪表堂堂，风靡卫校，得校花倾心出双入对……
可家境的聚变让左青风光不再，看不到希望的女朋友也被对手挖了墙角。
母亲的自杀，父亲的崩溃，生活的拮据，初恋的背叛。
苦难的少年啊，又怎能承受得了这种接连打击！
可这还没到头，对手趁他最虚弱的时候，又给了他致命一刀。
左青那届本是最后一届包分配工作的，但僧多肉少，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命好分配到正式工作，除了成绩更要看关系。
左青实习的医院给了这届两个指标，本来左青凭着优异的成绩和实习初期的出色表现，让医院认可提前要了他的档案。
本来板上钉钉，前途一片光明，奈何对手背景强大。为了抢夺左青的这个编制指标，对手父亲运作设置了陷阱。
那段时间正是左青最颓废的时候，暴饮暴食，精神恍惚，没有防备地一脚踩进陷阱，出了医疗事故。
结果自然是左青出局，两个指标一个给了对手，一个给了前女友。
左元军听到儿子没了前途，哪受得了，醉意凶凶找上门来。本就因酗酒伤人被开除的他，医院哪里还有人给他面子，结果在嘲讽声中被轰出了医院。
能怎么办呢，当年铁骨铮铮的军人，而今只是个满腔悲伤的醉鬼。无处渲泄的痛苦与屈辱让他走上了绝路。
第二天清晨，天空下起了雨，人们发现有人死在桂江边上，身边都是酒瓶。
寻了一夜的左青闻讯赶来，父亲早已僵硬。左青抱着冰冷的父亲，悲从心来：贼老天啊，你如何要这样对我？
父母遗弃，亲人死绝，前途被夺，情人背叛。这是怎样的人间悲剧！
呵呵…老天怎么会搭理我这种蝼蚁呢。
我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个人间，死的应该是我呀！呵呵，好吧，那我就死吧！
左青神经质的笑了起来，捡起了父亲没有打开的两瓶酒，看了周围的人群一眼。
呵，都来了，院领导、同学、对手、躲在一边的前女友……
人群一看左青这种架势，以为左青要发疯，轰的一下散了开来。
左青左右一碰，瓶颈爆裂，酒精过敏的他毫不犹豫地灌下两瓶白酒，在人群惊呼声中纵身一跃跳下了桂江……
这便是左青失明前的悲惨人生。
原来的左青人间绝望，心魔极重。
16年的黑暗生活，看似淡然如水，却是将痛苦与绝望藏在了最深处，那是对命运的惧怕与妥协。
所以才拒绝回忆这一切，所以才害怕白虎的离开，所以才有对死亡的极致渴望。
天大地大，与人而言，生死最大。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去特么的心魔！
心魔算什么，我有前世的死亡、而今的新生，白虎的陪伴，朋友的暖心，老师的恩情。
如今又身负异能，充满希望。
一切的苦难都只是对我新生的磨炼。
自此后，不惧死，不轻生，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人生得意须尽欢，不负狗子不负美人！这才是我的新生！
左青豁然开悟，仰天长啸！
瞬间心念之力潮涌。
脑中一片清明，手中有电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