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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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近安分许多,不再勾引他,也很少说话,更多时候是在想事情,想得入迷了,谁叫也不答应,呼吸又浅,不止一次让乔太太错以为她已经停止呼吸,悄然离开人世。
“在想什么?”乔熠习惯问她一句,本来也不期待她会回应,这次她却是听到了,歪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映着倒立的世界,包括他。
“在想你。”
她漫不经心地说着,嘴角绽出笑,脑袋还半歪着,有股孩子气。
“嗯”乔熠没多大反应,牵着她往回赶。
她最近总会晕车,乔熠带她出行的交通工具不是双脚就是自行车,现在他们离乔家小区只有半小时的脚程,他自然选择步行回去。
乔太太终究舍不得陆紫吃苦,把人带回了乔家,现在正在厨房忙活。
乔凯风打电话让乔熠顺路买些酒,他一一应了。
瘦七走得很慢,更多时候是被乔熠背着走的。
走了半个小时,乔熠放她下来,让她静坐十分钟后,从她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掏出药和保温杯,让她吞服。
“不要。”瘦七拒绝,乔熠面无表情坚持。
火山爆发前是宁静的,一如此刻的乔熠。
瘦七知晓他脾性,没有死磕下去,拿过花花绿绿的药片,放在掌心里数了数,整整十三片。
乔熠看到她手背青筋凸起,瘦骨嶙峋,指甲盖也同落发一样,半点光泽也没有。
照这样下去,她撑不到明年春天。
乔熠感到心脏突然的抽痛,仿佛被人攥住了一般。
“药好苦,哥哥你喂我。”瘦七撒娇。
“有包衣层掩盖药物刺激味道。”言外之意药不苦。
“哥哥~”瘦七揪他的袖子,力气不大,像小猫挠人。
乔太太已经在手机里催人,乔熠不想再跟她打太极,直接把药片送到她嘴边。
她望了望那些药片,深呼一口气,做足心理准备,缓缓张开了口。
乔熠立马把所有药片丢到她喉咙里,再迅速灌入一大口温开水,大声命令道:“吞下去!”
被他响亮的声音震住,她果然下意识吞下嘴里的东西,但胃部很快就被惊起惊涛骇浪,她忍不住想呕吐,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脸被人捧住,唇上贴了两片柔软物什。
有些冰凉的唇瓣。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却像被人按了暂停键,她闻到淡淡的香烟味,听到他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洛齐,吞下去…”
她终究没把药吐出来。
…
杨云南蹲在树下,不知抽了多少烟,脚底下丢了多少烟头。
最近碰上阴雨天,他的膝盖总会隐隐作痛,晚上睡不着,便总想抽烟,这时一双女人的手就会覆在他膝盖,轻柔按摩,止住他的冲动。
这双手以前白嫩柔软,抚摩过他所有伤痛,后来为他洗衣做饭,缝补衣物,搬动重物,渐渐变得粗糙,肥厚,有力。
他曾经是多么抗拒这双手的触碰,但冷漠对待,暴躁呵斥,也赶不走这双手的主人,它们像疯狂生长的野草,一寸寸挤满了他的身体。
他吐了一口烟,喉咙一阵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陆紫循着他手机铃声找过来,远远看到他吞云吐雾,剧烈咳嗽。
他出过车祸,肺部受过伤,一抽烟就会咳嗽,咳得惊天动地,嗓子就是这样被呛坏的。
她劝过他无数次,闹得厉害的时候,还拿啤酒瓶砸过他,把他砸得满头是血,可他戒不了烟,他一想到他的小七,便会陷入自责,长久得不到解脱。
陆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死心塌地跟着他,明明他是个跛子,打架没人厉害,天南海北跑运输,有个重病的姐姐,挣得再多也照样一穷二白,居无定所,心里还住着别的女人,陆紫觉得自己真是个疯子。
她不是没做过挣扎,每次下定决心要离开他,第二天看到街上新鲜的蔬菜,热气腾腾的早点,又会鬼使神差买回来,在简陋的公共厨房,忍着熏人烟火给他做饭。
他从未给过她身份,熟识的工友叫她嫂子或者弟妹,他也从不反对,那时她总是想,他心里总该有我吧?
可是那次他在电视上看到洛齐,竟是着了魔一样,手机铃声也换成洛齐唱的歌,然后不停吸烟,喝酒,拼命作践自己,她气昏了头,骂得狠了些,被他推下车,然后她就被一辆迎面而来的小轿车撞了。
那时候陆紫刚知道自己怀孕,没来得及告诉杨云南,就被撞得流产了。杨云南知道孩子没了的时候,眼睛红得吓人,后来他把大卡车以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掉,带着陆紫辗转了好几个医院,才把陆紫救回来。
也是那时候起,他待她极好,戒了烟酒,和她一起憧憬未来。
可惜好景不长,他从姐姐杨云清那里得知洛齐的事,又旧态复萌。
去看望洛齐的那一次,还是陆紫逼他来的…
杨云南看到那对兄妹缓缓走回来,才踩灭烟头,立马起身,抢在他们到家之前回去。
一瘸一拐的姿势,看上去很可笑,可陆紫笑不出来。
她抹了抹眼睛,默默跟了上去。
乔家夫妇做了很丰盛的一餐,餐厅难得地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瘦七照例未沾一粒饭,抿了一点白开水就打呵欠,被护工带去洗澡。
乔太太时不时拽着陆紫的右手,生怕陆紫一不开心又离家出走,杨云南则低头喝闷酒,只有乔家父子俩默默吃菜。
无形的隔阂在慢慢扩大,即使欢聚一堂,也各怀心事。
“阿紫,以后就住下来,不要离开妈妈了,好不好?”乔太太揉着陆紫粗糙的手,心疼地几乎喘不过气。
陆紫看向杨云南。
“杨云南也先住着,明天我带他去省医院看腿,我联系过那边的熟人,说能治好。”乔熠一边说话一边给陆紫夹了块肉,想起什么,又补充一句,“我和洛齐就先搬到小公寓住,以后叫张嫂去我那边定时给洛齐清洁按摩就好。”
杨云南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被乔熠打断:“你也别觉得面子上过不去,面子又不能当饭吃,男人就应该能伸能屈,先解决你的腿,再想办法找份工作养家糊口,你总不能让我妹妹一直跟着你吃苦。对了,爸妈,明天你们陪陆紫去一趟公安局,先把身份证要回来,至于上乔家户口还是杨家,杨云南你最清楚,总不能一直让陆紫没名没分跟着你。”
杨云南没说话,仰头喝了一杯酒。
乔熠久久得不到答复,沉下脸来,乔凯风也没什么好脸色。
陆紫自嘲地笑笑,对乔熠说:“哥,我是自愿的,你们别逼他。”
乔太太捏紧陆紫胳膊,心疼骂道:“你何苦作贱自己!”骂完又哭起来,“怪我没好好养你,那么小,就把你丢在妈那里,都怪我…”
陆紫微微红了眼眶。
以前她确实怨恨过乔家,可知道自己身世后,她再也恨不起来。
能怪谁?她出生就被生母遗弃,是乔凯风把她从垃圾桶捡回来,让她有家可归,有人疼爱,就算只是替代品,她也算得到了庇护,健康长大。
可惜她醒悟得太晚。
“杨云南,你想怎么样?”乔熠冷眼看杨云南,“你带陆紫回来,是为了安顿她,让她重新开始?那我真是替我爸妈谢你,谢你大发慈悲,良心发现。”
按理说,这种场景,父亲应该站出来为女儿撑腰,可乔凯风看着陆紫,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甚至一点怒火也没有。
更多的是痛心,无奈,自责。
当年要是他坚持,找出陆紫下落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有私心,他不愿看到陆紫,哪怕听到关于陆紫的一切。
陆紫像心头肉刺,时刻提醒他,是他亲手造成了他亲生女儿的早夭。
“你他马还是不是男人?”
乔熠“嚯”地站起来,乔凯风忙按下乔熠,劝解道:“儿子,别冲动,等他解释。云南,你不声不响消失那么多年,怎么突然回来了?是因为阿洛吗?”
乔熠闻言,猛地看向杨云南。
杨云南微动着嘴唇,缓缓点头,用沙哑的声音说:“对,我想,带她回老家治病.…”
乔熠立马站起来,冲杨云南狠狠踹了一脚,把杨云南和桌子一起踹翻,碗碟碎了一地。
杨云南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乔熠就揪住他衣领,握紧拳头,一拳接一拳砸到杨云南脸上,杨云南脸上顿时挂彩。
“王八蛋,玩够了我妹,又想换洛齐?你他马真是一手好算盘,你个人杂,我槽你马!”
乔熠仿佛一头野兽,眼睛红得吓人,把杨云南打得血肉模糊,眼看就要闹出人命,乔凯风连忙阻拦,乔太太吓得脸色发白,场面极度混乱。
陆紫捂着嘴看杨云南,眼泪如断线的珠子。
瘦七站在二楼,穿着松垮的睡衣,长发湿漉漉的,看到这个场面,忍不住拍手大笑,把所有人目光都吸引过去。
“打的好,继续啊,哥哥你要打死这个跛子,他想抢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