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最可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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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最可爱的人
穷困潦倒半生,怕这门培育柿子树树苗的手艺失传,花爷爷想找个徒弟传下去,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学。
在野外种柿子树的时候,花爷爷捡到了被父母遗弃的花姨,抱回家养大。后继有人,以至于到今天。却因为培育柿子树树苗,栽种柿子树,无人愿意娶她。
豆蔻年华,如花似玉,终至半百妇人,无儿无女。也像她的父亲一样捡她一样,捡了一个弃婴,抚养到现在,14岁了,亭亭玉立。
花姨不想女儿重复自己的命运,太苦了,她想给女儿一个光明的未来。
“我女儿武修资质不错,能不能求李村正收为婢女,传授功法?”一跪到地,白发苍苍,白发胜雪,连侍妾的位置都不敢求。
“花姨不用如此,我谷山村有学堂,可以到谷山村入学堂读书!”
“年龄大了,读书恐怕晚了。”
“不晚。如果修行资质尚可,我愿意收为记名弟子,只是男女有别,名声上肯定有损,花姨可要考虑好!”
“真的吗?我们愿意,我这就找蝶凤来。”
“不忙。小子想向花姨学习柿子树树苗培育方法,还请花姨不吝赐教。”
“这……”
“就当是令爱付的学资,还请不吝赐教。”
一人去求树,三人回合一塘。花姨被李铭说动,和女儿一起去合一塘,在那里种更多的柿子树,育更多的柿子树树苗。
九方寨周围入目所见,尽是柿子树,又高又大,明年定是硕果累累,甜腻一方。
花姨和女儿花蝶凤离开九方寨的时候,九方寨的人都出来了,为花姨和她的女儿送行。
九方寨村正方久安满眼通红:“花姨,二十二年前,要不是花爷爷和您种的柿子树,我九方寨大半的人恐怕都要在大荒之年饿死。”
扑通一声跪下,方久安以一个村子之内至高无上的村正身份,跪下,感激不尽。那年,方久安13岁,今年他方久安35岁。他方久安愧对花爷爷,愧对花姨,他九方寨愧对花爷爷,愧对花姨。
“花姨请保重。”越来越多的村民跪下送行,为花姨,为花爷爷。数十年前的一跪,今日补上了,跪花爷爷,跪花姨。斯人已逝,英灵永存,万古不朽。
“李村正,花姨救过我一家老小的命,你要是欺负了花姨,我跟你没完,哪怕天涯海角,也必杀你。”方久安咬牙切齿发誓,似乎认定李铭将来可能做那个负心之人。
“对,我九方寨以后就是蝶凤的娘家,可不能欺负了蝶凤,要不然我九方寨肯定和你不到底。”
“方村正,诸位,但请放心,李铭定会照顾好花姨,定会把花姨这门祖传柿子树树苗培育方法学会学好,将来让更多的人学会这门手艺,造福世人。”郑重一拜,起身,挥手作别。
一路所见,路边、坡地上、田埂边,好多柿子树,这些大多都是花爷爷和花姨种下的。
数十年前的大荒之年,柿子树救了九方寨无数人的命。九方寨村民对花爷爷和花姨的抵制敌意,消失无踪。什么克子,一家人都要饿死了,哪还顾得上虚无缥缈的诅咒!
从此,九方寨大种柿子树,如今,柿子树长大了,九方寨再无饿死之虞。
如今,柿饼已经成为九方寨最挣钱的物品,供不应酬。九方寨成为了蒲良堡一带有名的富村。好多的村民在花爷爷和花姨的带动下,种下了不少柿子树。
再旱的天灾,都难不住九方寨,因为有柿子树,扎根在数米、数十米的地下,不怕旱。
愿将来有一天,人们破除迂腐之见,柿子树随处可见。愿将来有一天,柿饼人人吃得起。愿将来有一天,每一家都有一棵柿子树,烘柿可吃,柿饼可吃,不虞灾荒。
一担行李,李铭担着。几棵裹了土球的柿子树树苗,李铭背着,先种下,待明年春天,万物复苏,再大规模种植。几个大包袱,花姨和花蝶凤背着,里面是衣服和被褥。近乎家徒四壁的家,留在了九方寨。富了一村人,穷了一家人,天道何其不公,或许天道本就不公。
如那段戏词唱的:“……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且当这世间鸿蒙未醒,等待涅盘重生。
今日,往合一塘,三个人,雪白人间,山霭眉黛,因为梦想不死,良知不灭,而高贵,而堂堂正正为人。
十四岁的小女孩,脚踩在雪上,一高一低。四十余岁的妇人,风骨细瘦,如见老父。十九岁的李铭,昂首挺胸,前有朝阳,不惧黑暗。
三尺微命,一介书生。高贵不在生命的长度,而在一生所做的事情,像花爷爷,像花姨,他们是世上最可能的人,两个人培育的柿子树、种下的柿子树,在大灾之年救下了无数人的生命。而且,带动九方寨村民种植柿子树,制作柿饼,温饱了整个村子。
即便其中一个潦倒一生无依无靠死去,即便其中一个错过了嫁人孤独半生终老,他们是最可爱的人,最值得尊敬的人,蛮荒之地,艰难求活,为众生,此为大义,此为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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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茫茫大地,誓要肚子不饥。
一个人背负一生理想火炬,光亮何止蛮荒一隅。
小肩膀扛下大世界真理,不为煌煌大义,不为世间名利。
巴掌大身躯,也要顶天立地,男子汉我有勇气。
种一棵希望,阜盛理想,不枉人生走这一场。
卑微便卑微吧梦想,坎坷不平路再漫长,
有阳光于尽头抚慰我悲凉。
一大一小两个人模样,冰天雪地踉踉跄跄;
与朝阳期待明亮,等世界打开窗:
笑啊笑啊,柿饼香。
笑啊笑啊,无饥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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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李铭一定要做些什么,要不然良心不安。
所以,李铭不顾一切同意了。把二人请到合一塘,传授功法,培育柿子树树苗。哪怕男女有别,哪怕世人皆说柿子克子。克子就克子吧,李铭无所谓。
所以,李铭一定要尽其所能帮助这对母女。好人一定要有好报,天地不为此方世界立心,天地不为此方世界生民立命,他李铭为这方世界立心,他李铭为天地万民立命。至于绝学,他李铭恐怕为往圣续写不了了。至于万世太平,他李铭更没有能力。
“你怎么能收下一对克父克夫克子的母子,你嫌你的运道还不够差吗?钓个鱼都差点被鱼怪吃了。你还要不要你的名声了?别人金屋藏娇,你在合一塘藏一对母女,老的老,小的小,你让别人怎么想……”
刘峰峦说了很多,刚开始李铭还解释,后来懒得解释了。固有的观念很难改变,而且是为了他好。
但他李铭何曾怕过流言蜚语,当年被人陷害,和忘年交的妻子裸卧在床,辩解无用,人人唾弃,他李铭偏偏不死,偏偏不自杀,不让陷害他的人如愿。
他李铭宁愿远赴北疆,开荒种地,也不愿意向某些人屈服,那些人不配,不配李铭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一死而已,又有何惧!死且不惧,何惧怕生!他李铭要好好活下来,在北疆顶天立地活着,活出一个人样,活出一个书生的忧国忧民,活出一个修行者的横行无忌。人生短短百年,哪能让这个人满意,让那个人满意,让人人满意。最重要的是让自己满意,让自己无愧此一生。
讨好那些高高在上的酒囊饭袋,不如讨好自己,不如讨好像花姨这样的高尚之人。
“你的秘密被她们知道了?”
“她们不知道。”
“那为什么那个小女孩身上有真气痕迹?”
“我给她渡气了。”
“半个月一次?”
“一天一次。”李铭有些不情愿地说出来,他知道师父肯定不高兴,肯定要大发雷霆。
“那和暴露有什么区别?”刘峰峦大怒,担心消息一旦泄露,李铭有生命危险。
“花蝶凤不会乱说。”李铭相信花蝶凤母女,从第一次看到就特别相信。
“死人才不会乱说。”刘峰峦动了杀心,他不想让徒弟李铭身边出现任何的危险。
“想杀她们,先杀了我。”李铭态度极为强硬,不惜和师父刘峰峦闹翻。
“你……”刘峰峦气得说不出话来。
“花蝶凤资质一般,不适合武修,师父请放心,我有分寸。”李铭先服软。
刘峰峦奈何不得徒弟,重重哼了一声,走了。
花姨吓得一句话不敢说,趁李铭外出狩猎,简单收拾一下行李,带着女儿往九方寨而去。
花姨不想因为她们母女导致李铭和他的师父决裂。
经过这些天相处,花姨母女认定了李铭是一个好人,不能让好人难做,所以她们要自行无声无息离开,不让李铭为难。
走之前,花姨母女特意把屋子、院子都打扫了一遍,干干净净,不染灰尘。
至于钱财,这对母女一分没动,贵重物品全在原地,没有贪心拿走任何一个。
她们把李铭晒好的书,收拾好,放好,摆得整整齐齐。
花姨看着女儿花蝶凤期待的眼神,狠狠地摇了摇头。然后,拉着女儿的手拽着向前走,不顾女儿眼中的眼泪,离开。
花姨的父亲告诉她:我们可以食不果腹,可以衣不蔽体,但不能丢了心中那口气,死撑下去,撑到云开雾散。不能因为别人怜悯,就随意接受别人施舍。惟有认可我们做的事,认为我们做的事有意义,我们才能接受对方的帮助。
花姨分不清楚李铭是因为可怜,还是因为别的,才帮助她们。但她们现在不想麻烦李铭了。
李铭的师父太凶,随时可能杀了她们,那眼神,那意思,花姨读了出来,读懂了。所以,她必须带着女儿走,回到九方寨,好活命。
雪在路上铺了厚厚一层,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向前。隐蔽处,一双眼睛看着两个人,手中的刀握紧又松开,最终没有抽出来。这个藏在暗中的人,是李铭的师父刘峰峦,专为李铭除去后患而来。
但看到这对母女主动离开,不纠缠,不贪婪,刘峰峦的心莫名一松,再也狠不下来。
这时数十只灰狼,似乎因为闻到人味,从树林中冲了出来,冲向这对母女。
花姨母女眼看要被灰狼吃掉,藏在暗中的刘峰峦出手了,两支铁箭连环射出,一箭双雕,射死了四只灰狼,其他灰狼一看形势不对,吓跑了。
刘峰峦从隐蔽处走出来,无遮无掩。
“我是李铭的师父刘峰峦,你们不用走了,就留在合一塘,小姑娘明天就去谷山村学堂读书。”说完,刘峰峦扛起灰狼的尸体,头也不回走了。
花姨带着女儿花蝶凤跪下来,磕头,磕了好几个响头。
而死去的四只灰狼耳朵里,都爬出了一只类似蜘蛛一样的虫子,四根足很长很长,背生双翼,竟飞天而去,无声无息。
如果有学识渊博者看到,或能认出,这是寄生蛊,非擅长蛊术一道的法修不能练出,此为子蛊,对应的还有母蛊。凡被寄生的,犹如傀儡,不能自已。普通人容易中招,修行者则很难被寄生。
而其中两只寄生蛊,一只钻入了花凤蝶的耳朵,一只钻入了花姨的耳朵,很快,钻进颅脑,蜷缩卧下,一动不动,花姨和花凤蝶的眼睛略略多了几分眼白。
合一塘,李铭喝血,修行,一天又一天,奋力拼搏,不肯落下一天。武徒级真气武技刀杀涉及的经脉,被强化了不少,但整个占比,依然不大,需要漫长的时间积累。
十四岁的花蝶凤已经成为武徒种子,受限于资质,遇到了修行屏障,修为难以寸进,李铭使出十分力,花蝶凤得不到一分力,真气辅助修行效果极差。想一个人打造一支武徒队伍,看来任重道远,李铭重新审视自己的喝血能力,狂妄自大减少了不少。
李铭想着把真气渡给师父刘峰峦,被刘峰峦毫不犹豫拒绝了,已经成为武徒,有了自己独具特色的真气,被别人的真气沾染,不再纯粹后,将难以寸进。总不能堂堂师父,以后都靠徒弟的真气修行吧,况且只能锤炼真气武技,很难再增加修为,修为将被固定在中级武徒,刘峰峦当然不愿意,他也是有梦想的,哪怕再进一步,成为高级武徒。
最后,多余的真气,全便宜了大黄,痛并快乐着,大黄的内在在李铭的真气刺激下,发生了巨大变化,似乎在进化,往凶兽的方向。
李铭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意义,一旦确定李铭的真气可以帮助兽类进化,那还了得,要逆天啊,即便将来武徒队伍打造不出来,凶兽群很可能打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