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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丧命钟响人人赴死 祭祀曲起个个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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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丧命钟响人人赴死祭祀曲起个个死战

看着一地被李铭射杀的盔狼,村民们无不投来羡慕的目光,杀死盔狼既是战功,更是财富。

“一头盔狼换一亩地,又一亩地入手了。”李铭在心里默默计算,他要多杀几头盔狼,好挣更多的地,好存更多的钱。

很快30余支纯铁铁箭全部射完,李铭射杀了7头盔狼,射伤了11头盔狼,命中率好高,仅次于村正刘峰峦。如果只看最后面的几箭,远远超过了刘峰峦。

拿来一捆普通箭矢,让李铭继续射,却是一箭又一箭射空,箭矢力道下降,速度下降,再加上普通箭矢穿甲能力不足,动作敏捷且鳞片在身的盔狼总是躲过去。

还好,有一定效果,70余箭后,李铭射伤了12头盔狼,射死了6头受过伤的盔狼。

此时的李铭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李铭发现了他射近处的盔狼还行,稍远一点,几乎箭箭落空,箭法的提升果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下一次,不会再有这么好的靶子,到眼皮子底下供他射杀了。

李铭还要再射,被师父刘峰峦拦下了。“看这个架势,盔狼群不会轻易退去。一旦盔狼破开寨门洞,就要短兵相接,留着体力,好上前杀敌。”

旁人还在欢呼李铭如神魔附体的箭法,刘峰峦已经看到了可能面临的糟糕局面。

“这个盔狼群是怎么了,怎么还不退!”刘峰峦在心里比任何一个人都着急。寨门眼看要被撞破了,刘峰峦比任何一个人都担心村子的安危。

李铭不得已把三石强弓给了下一个武徒种子射箭,休息了好大一会儿,那位武徒种子体力有所恢复,可以继续用三石强弓射箭了。

人歇弓不歇,关键时刻,弓坏了可以再买,命丢了可买不回来。而三石强弓也只有这几个武徒种子和一两个天生力气大的人能拉得动,轮上一遍,总要射死射伤十头八头盔狼。

至少11亩地到手,还免税三年,李铭高兴坏了。加上之前名下的10亩地,21亩地了,赶上谷山村一户普通人家的土地面积了。

“等会再杀几头盔狼,再多挣几亩地,说不定就能把父母哥哥弟弟妹妹们一块儿接过来了。”李铭越想越是期待杀死盔狼。

“这里的土地肥沃,这里的物产丰饶,这里可以吃得饱,这里可以穿得暖,就是太冷太危险了。”李铭既盼着家人来,又担心家人来。

“但比起吃饱饭,比起可以修行,冷和危险都不算什么。想出人头地,不拿命拼搏一番怎么行。”李铭下定决心,攒够了能养活一家人的土地,一定要把家人都接来,或许还有她。

“也许明年就能心想事成。”李铭的心中燃起一把火,久久不灭。

戍民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第一体质要好,第二官府审验要过关,第三年龄要刚好,大了小了都不行。

体质这一关刷下去的人最多,毕竟北疆天寒地冻,体质不过关,到北疆就不是送戍民而是送人头,鬼门关难过,人难活。

做了尽可能多的筛选,但筛选过后的戍民,伤残及死亡率还是常年居高不下,约在10%。也就是说,十个来北疆的戍民要致残死亡一个。土地不是那么好挣的,得拿命换。

李铭是幸运的人之一,活了下来,且没有饿肚子,且勉强算是跨入了修行者行列,已经是一名将要破境的武徒种子。

“还有什么可抱怨?还有什么不满足?不是应该笑着入睡,笑着醒来吗?如果再有一个她,人生这一场幸事,就十分圆满了!”李铭想了好多。

“还是想想眼前,尽可能活下来吧。”李铭望了望刘芷峦家所在的地方,事有不可为,一定要把她和她的孩子们送到极为坚固的忠烈祠,既是完成师父的交代,也是为了报恩。

握紧铁脊刀,李铭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眼睛可见的远方,依稀似有点点灯火,那是救援的队伍吗?来得及吗?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盔狼的头太铁,寨门木屑被撞的到处飞溅,破损越来越大,从寨门洞里被刨出来的土石越来越多。

大块大块的石头被村民扔下去,砸伤了一只又一只盔狼,却也垫高了寨门口附近。

谷山村没有神箭手,射出的箭射不到盔狼眼睛等要害部位。

盔狼中箭受伤,一时半会儿不会死去,反而激起凶性,在凶兽级头狼催促下,更加悍不畏死,冲击寨门。

一堆被撞破的木屑和土石混杂一起,被盔狼从寨门洞里推出了,堆在了寨门前面的空地上,寨门洞经不住长时间的撞击和刨土,似乎要被打通了。

“七组报告,寨门洞最外面的土石在晃动,寨门洞快要被盔狼打通了。”谷山村七组组长大声示警。

“敲钟,敲钟,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刘峰峦大声吩咐。顾子詹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眼睛特意看了李铭一眼,饱含深意。

“把油锅里的热油从寨墙上倒下去。”似乎最后关头已来,村正刘峰峦不再迟疑,泼油、起火、烧狼。

下面装了木头轮子的油锅被六组村民推过来,李铭等四个武徒种子合力抬起油锅,从寨墙上把滚烫的热油倒下去,覆盖了寨门附近。

寨门附近顿时成了热油的世界,冰雪融化,寨门前的盔狼被热油烫得鬼哭狼嚎。

数把火把扔下来,“砰”的一声,烈火熊熊燃起,有七、八只盔狼身上的热油被引燃,满身火焰,到处乱跑,迟迟不死,盔狼的生命力好顽强。

寨门再浸染防火药剂,也终归是木头,两三分钟后,先是被盔狼撞下来的木屑被引燃,很快,随着温度越升越高,整个寨门被引燃。

在寨门洞里刨土的盔狼,被堵在了里边,浓烟滚滚,火焰汹汹。盔狼群这一次损失惨重,盔狼群又一次退了。

大家利用盔狼暂时退去的机会,挖开只剩下最后薄薄一层的土石,往寨门洞里填土,填石头,盔狼打得洞太小,多有不便,但大家竭尽所能修补。

很快修补完毕,一袋袋土石、一块块大石头,紧挨着寨门洞被堆起来老高,大家尽可能加固寨门洞,尽可能给盔狼制造障碍,尽可能推迟盔狼进入村子的时间。

弓箭几乎耗尽,石头几乎耗尽,滚木几乎耗尽,热油几乎耗尽……

不管怎样,算是暂时又堵住了寨门洞,但仓促封堵,不怎么紧固,而且厚度也不怎么厚,能经得住盔狼群的再次冲击吗?

这一次连寨门都给烧没了,很多人已经不抱希望。

但愿寨门后面堆积的石头和沙袋,能再抵挡一阵,能给援兵再争取一些时间。

无数的村民意识到,刀兵相接、白刃洒赤血、血肉横飞的场面已经不远,最后一刻即将到来。

盔狼群的冲击被火焰暂时遏止了,死伤已达百余头盔狼的盔狼群损失不小,但盔狼群在凶兽级头狼的约束下,就是不肯退走,剩下的三百余只盔狼,虎视眈眈谷山村,要吃肉,要吃人。

生死之间,尽说艰难。有人神色恍惚,有人神情悲苦,有人泣不成声,有人目光刚毅……

油就那么多,不舍得吃,好不容易省下来积攒的,能拿来的都拿来了,不够下一锅了。

谷山村的底牌一个个掀开,敌不退,为之奈何!

一首在谷山村祭祀之时,才被唱出来的曲子,被谷山村村民唱了出来,语调悲凉,几多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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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满仓满,惟我谷山。杀敌无算,争做好汉。

爹娘生我,衣食艰难。爹娘育我,饱腹三餐。

我今修武,将以登天。且看白发,孰已斑斑?

我家谷山,岂可离散。我家谷山,千亩肥田。

儿孙可传,衣食可安。永无饥馑,得享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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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谁第一个唱起,数百个男人和女人跟着唱起,一遍又一遍,然后是村子内的老人,然后是村子内的妇孺孩子。

这一首不知道多少年前传下来的曲子,就如谷山村的创建者谷山,不可考究来处。

传说谷山是一位高级武徒,修为高深,品德高尚,时不时扶弱济贫,动不动救死扶伤,是一个大英雄。虽然已经湮没在故纸堆,却和谷山村三个字如血脉融在一起,不可分割。

如今,这一首悲壮的曲子,被眼前这一群不知道断了多少茬之后的谷山村村民又唱了出来,原来世世代代牢记,原来世世代代传承。

也是,生的已经很艰难,死的也要很勇烈。

“敲丧钟,死战。”村正刘峰峦下达了决死令。

“敲丧钟,死战。”教书先生顾子詹第一个大声附议。

“敲丧钟,死战。”李铭、朱越泽、司彦斌等人纷纷响应。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村头的钟声再次响起,每次连续五声,这是谷山村即将被攻破的警示声,也是将至最后一刻的死战令。凡男女但能一战,必须走出家门,上战场。

此为丧钟,送人归天的钟声,每敲响一次,都有无数人死去。

“一定要去吗?”齐奶奶问齐大爷。

齐大爷略一沉吟回答道:“一定要去。你知道的,北疆的规矩,灭村危机之下,死战令但凡下达,每一家必须至少出一个人,咱家也就我能去了。”

齐奶奶当然知道死战令,但她想留下齐大爷:“咱家情况特殊,儿子们都战死了……”

“那是以前的事了,诸夏也酬功了,给了免税额度,好让我们和两个孙子活下去。这一次是谷山村的事,咱家如果不出人,就算事后大家不追究,我这老脸往哪里搁,将来我们在谷山村还怎么见人!”

“你死了,这个家怎么办,两个孙子怎么办?”

“将来真养活不起了,送给刘寡妇,改姓谷,谷山村的谷。”齐大爷说得斩钉截铁。

说完,齐大爷打开堵得死死的屋门,手握一杆红缨枪出了家门。

老伴齐奶奶带着两个孙子站在门口,一场道别,悄无声息,就如当初他们送他们的儿子们上战场。

“活着回来,儿子们都死光了,全家都指望着你。”齐奶奶哽咽的声音,远远传来,齐奶奶最后还是没有忍住。

人人争赴死,此乃北疆。

如能留下,谁不愿意留下?但有些事刻在了北疆男人的骨子里,必须做,生而为人,生而为男人,生而为北疆男人,敢不顶天立地。

齐大爷的两个孙子个头比车轱辘略高,站在奶奶的旁边,目光坚毅,泪水落个不停,送别将去赴死的爷爷,老迈之人,战场之上,怎么可能有活路。

千古艰难唯一死,但到了需要以死保全家人,保全村子的时候,自当义无反顾去死。

齐大爷不回头,右手向身后随意地摆了摆,示意他们赶紧进屋,堵好屋门,却不敢转身看他们哪怕一眼。他的眼中泪水太多,顺着脸流淌,滴到了地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但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他堂堂齐大爷要挺直了胸膛赴死,连驼了的背都为之屈服,个头高了,身姿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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驼背的人,白发几根?太多的皱纹,数不出青春。

战火纷纷,我为男人。

一死无愧此方天地,我家乡永存。

冰天雪地,北疆男人,战吧战吧,虽死魂犹存。

那眼泪纷纷的家人,道一个别,不要哭呀清晨。

天将要亮了黄昏,天就要亮了黄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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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好院子大门,齐大爷义无反顾和此时谷山村内或残疾或年迈的男人们一样,大声唱起那首谷山村那首祭祀时唱起的曲子,向寨门的方向走过去。

“谷满仓满,惟我谷山。杀敌无算,争做好汉。爹娘生我,衣食艰难。爹娘育我,饱腹三餐……”

断了右腿的老黑被齐大爷搀扶着,走一路,问一路:“齐叔,你说我死了,我家那几个小崽子怎么办?”

“还有你媳妇。”

“媳妇要是将来改嫁了,那可怎么办?”

“还有刘寡妇。”

“刘寡妇养的孩子太多,我怕我孩子吃不饱。”

啜泣声传出,一个大男人竟然哭了。没有人笑话老黑,他的断腿就是他的功勋,是和一群抢掠谷山村的山匪拼死搏杀,被砍断的。

他们这一群老人、残疾人,要拿命去堵寨门,一如大灾之年离开村子的老人,把活的机会留给年轻人和孩子们和妇孺。

李铭站在寨墙之上,动情地看着这一群老人和残疾人,眼中有泪,死死忍住,不落下。

寨墙上无数个儿子,无数个壮实妇人,看着父亲、公爹亦或丈夫,落泪声声,而那首谷山村祭祀用的曲子唱得更大声了,如在祭奠自己:

“……儿今修武,将以登天。且看白发,孰已斑斑?我家谷山,岂可离散。我家谷山,千亩肥田……”

村正刘峰峦一言不发,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不舍地把一颗丹药倒进口中,那是一枚培元丹,价格昂贵,他偷偷为李铭准备的,蕴含一丝天地元气,对突破武徒境界有很大帮助。

此时,眼看命都要没了,钱财尽成了身外之物。刘峰峦抱定誓死保卫谷山村的决心,倘若谷山村不存在了,他绝不苟活。他要恢复真气,他要拼尽最后一口气。

作为沁北县刘氏的嫡脉后人,刘峰峦头上戴的冠在他宣告退出沁北刘氏的那一天,丢掉了。

下里巴人,不需要阳春白雪。此刻,刘峰峦的头发有些蓬松油腻,和寨墙上的大多数人一样。

刘峰峦狼狈落脚到了谷山村。后来,堂妹刘芷峦投奔他,都是被家族伤透了心的人,抱团取暖。

此时,启明星已微微凉的寨墙之上,刘峰峦想到了女儿,如果还活着,和刘芷峦年龄相差不多,应该儿女绕膝,唤他“姥爷”了。

逝者已逝,哪怕横死,都不应该再长年累月,惊扰活着的人,太苦太痛,却忘不掉。

刘峰峦试过走出过去,但他走不出来,想到至亲之人没有死在敌人手里,死在了那一顶刘峰峦一点都不稀罕的子爵爵位帽子上,心痛如绞,却不能重来。

天意太他妈弄人,每每此刻,刘峰峦都想骂狗屁老天几句。

终究,狠不下心,捅不下去刀子。亲亲相杀何时了,不如一去江湖远。

刘峰峦目光柔柔地看向刘芷峦家的方向,诸夏律,男子16岁成丁,家无男丁,死战令下,则寡母幼子无需出战。但愿他们都能活下去,活得开开心心,活得无忧无虑,不要像他刘峰峦,活着活生生受罪。

李铭顺着师父的目光也看向刘芷峦家的方向,默默祝福,愿能脱此大难。

李铭很自责,他的一生若有十分情,五分在父母亲人,五分在挚爱之人,实在没有多余的,给予旁人。

因为纯粹宽厚,所以李铭才可亲可爱。因为不放弃,所以李铭才不敢懈怠。每一天都在争分夺秒,努力。

刘峰峦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刘芷峦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谷山村教书先生顾子詹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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