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木头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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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青春里没几个耀眼的少年？
陆羽行热烈张扬，三年来弄出的事数数还是能罗列几件，大概了解是个什么人。
但陈迟，让杨钰印象最深的，不是一来的高冷孤傲，也不是人帅成绩好背景深好多人追这些东西。
而是陈迟转学后第一次发脾气。
那会，班里有个女生闷头学习，有点不修边幅，被班里的同学嘲笑“书呆子”“丑八怪”
一贯孤傲的人站起身将一本厚重的新华字典重重砸在了那个男生的身上。
众人皆是一诧，因为这个转学来的学霸，冷淡话少，平时更是懒得管事。
他冷着一双眉眼，扫着众人
“嘴闭不紧，就多读点书。”
样貌好，品行正，成绩高，这样的三好少年，试问哪个少女没产生过几个幻想？
所以发现林听雨这个姑娘喜欢他，杨钰没什么意外，但知道陈迟帮她补数学。
杨钰当时笑而不语。
只觉得，这人眼光还真挺独到。
高中时期林听雨的确发胖不起眼，但一开始，这姑娘是很漂亮的。
父母离婚，杨钰搬到外婆家，进了那所小镇中学，第一眼瞧见她，都觉得，不像是小镇里能养出来的姑娘。
一双大眼睛灵动，五官又立体精巧，像个混血洋娃娃，在一撮没长开的十几岁孩子里虽然矮了一点，却十分突出，只是性子很安静，身边也没什么朋友，倒很喜欢看书。
哪怕穿着不合规补丁朴素的衣服，都有种沉静精致的美丽。
但一开始，杨钰并不喜欢她。
因为她不久后发现，这个姑娘抢了外公对她的爱。
杨钰外公是退休教师，在镇上开了家不大的书店，生意一般，只当是个消遣，没想到，到了周末老人就十分勤快去看店，回来也时常念叨，甚至家里养的鹦鹉也天天“阿听阿听”叫。
仅靠血缘寄养在外祖家的杨钰只觉危机感一天比一天重。
于是，星期六她专门支开了外公，自己守在书店。
果然，人抱着一摞书来了，看见她有点惊讶，小声“你好，这些是之前借的书，放在这了。”
那些书她应该是看完了，按理说还要借，可她犹豫了一会，漂亮眼睛看了看她“那个，林爷爷不在吗？我想问他...”
“他不在！”杨钰直接打断。
见她并不和善，姑娘踌躇了会，想转身离开。
杨钰瞟了一眼桌上放得整齐的书，她就说林听雨为什么书换得这么勤呢！
喊“喂！你以后别来蹭书了！我们家是卖书的，不是图书馆！借也要钱的。”
那个小背影一停。
可很快，从口袋掏出五块钱，碾平，小心翼翼“我知道了，这个算是这次借的钱，我身上只有这么多，剩下的我以后再还给你。”
杨钰知道她家的条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过害怕失去仅有爱的恐惧也没让她生出怜悯，强调“我外公他只是喜欢读书人，但你以后别来找他借书了，我不喜欢你找他，他是我外公，不是你的林爷爷，明白吗？”
闻言那双漂亮眼睛闪过很多情绪，长睫颤动，最后低头，很轻声说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来了。”
她真的没再来过。
但让同班同学给她送了一百块钱，杨钰丢进自己外公的收银盒里了。
没想到因为人没来书店，老人反倒一直念叨着，外婆听不下去了，提议“诶，你让阿钰去找阿听嘛，不是隔壁班吗？”
“我不认识她！”杨钰不满。
老人听见她这暴脾气，板起脸“一个女孩子天天这么凶，你知道那些孩子都叫你什么？”
“大姐大！”
杨钰想起那帮熊孩子，不满
“我是老大有什么不好？”
起码是她欺负别人。
老人气的吹胡子瞪眼“你看看你像什么样！”
“她叫林听雨，是个不错的女孩，认识认识，多学学人家。也帮忙问问，那副象棋她有没有帮忙弄，没有就算了，不要让人家白费功夫。”
笼子里的那只鹦鹉又“阿听阿听”在鬼叫！
杨钰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外公你干嘛让人家弄象棋！我们买一副不就好了！”
外婆摇头“她爸爸雕工很厉害的啊，就是不学好，没把心思用在这上面，年轻染上赌，还一身病。”
老人谈到这个，长叹一声“诶，拖累孩子。那副象棋不是我要她弄的，是姑娘说想谢谢我借书，让她爸爸给我打一副，我那些书卖不出去给人看看不挺好的，谢什么啊。”
杨钰想到那天林听雨后面的话被她打断了，还有那一百块钱，又不敢跟老人说是自己搞的鬼，不情不愿应了一句
“我跟她说，让她别弄了。”
杨钰带着这个任务去了学校。
但她心中有愧，头一回怂了。
暗中观察了几天，发现这个姑娘真的是闷得很。
除了会说“对不起”“麻烦让一下”“我知道了”，她就没见过她跟别人说过什么话，两本图集能来来回回翻几十遍都不嫌腻。
安静得不像话。
杨钰觉着，要是真跟她学，自己能变成一块木头。
等到了周五，她才敲了敲人书桌。
“有什么事吗？”
很温和的一句，也没有对她那天的警告有什么别的情绪。
这真让杨钰有点干亏心事的感觉。
嘴上不输阵“我外公说不要你帮忙弄那副象棋了。”
她软声点头“嗯。我知道了。”
又是这句。
杨钰看着那双大眼睛，纯净透亮，心里郁闷又一下发不出来了。
说来也是凑巧，那周放学她又遇见了那几个欠收拾的熊孩子，农村土狗很多，不值钱，这群小孩拿小狗来虐玩，被她教训了几次，仍死性不改。
把那只小狗逼到臭水沟里去了，看笑话似的看小狗在里面挣扎。
也有同学路过想救，但那水沟发出阵阵恶臭，始终没人上前。
杨钰正想破口大骂的时候，看见一个小身影脱了凉鞋，走了进去。
小狗害怕，被她捞起还溅了她一身的污水。
周围人都嫌弃走开。
等杨钰收拾完那群熊孩子，过去查看那只小狗时，在身后听见那个女孩轻声对冲洗干净的小狗说
“抱歉啊，没能早点来救你。”
那句话，仿佛是将杨钰之前的恶行架在火上烤。
她拆开纸巾，递过去，轻咳“给，脸上都脏了。”
林听雨诧异说了谢谢，星期一还她拿了东西。
“这个，是那副象棋，我阿爸弄好了，给你。”
杨钰还是有点抹不开面，多少别扭这个姑娘抢了自己外公的注意。
但两秒后，她解释“我不是要你说是我弄的，你可以跟你外公说这是你自己买的，很好的，放着可惜了。”
杨钰轻咳了一声，觉得自己再矫情真不是人了。
“对不起啊，之前是我不对，那啥，以后，你想去借书就去借吧，是我小肚鸡肠。”
至此，两人算是交了朋友。
越接触，杨钰越觉得这个姑娘脑子不太灵光。
有种笨拙的真心可爱，也有种敏感的小心翼翼。
表现在于，你随口说的一句话，她会记很久。
比如会记她随口说乡下的萤火虫好像也没有很壮观，然后不知道哪一天晚上偷偷带着手电过来说那天的萤火虫最多。也会记得她无心说城里进门都要拖鞋，然后很长一段时间没进过她房间门，因为她得帮家里干农活，鞋底总是脏的。
不过后来，大姐大还发现木头美人傻人还是有点傻福在身上的，运气和声音都很不错。
那会流行一种有刮刮卡的小包瓜子，刮了三等奖就是再来一包瓜子，一般也都是中三等奖。
木头美人很少去小卖部，你给她一样东西，她就回你一样。
有次她借口说中奖得的，送了她一包，说不定会中奖，她开了真中了，还是开一包中一包那种。
于是，大姐大就让她替自己买。
有一次，把小卖部老板气坏了，到最后一包不给她兑奖。
木头美人用一块钱换了一袋子瓜子回来，还一脸歉意说，有一包中奖的，没拿回来。
又比如，外公养的那只鹦鹉，有一天从会叫“阿听！”变成了说“好听好听！”
她只当是那鹦鹉是嘴瓢了，反正平时教什么学舌也瓢，冷不丁喊出来的字节也令人讨厌，没当回事。
谁知有天她带人回家，一个转头听到木头美人在对着鹦鹉哼《外婆的澎湖湾》，那鹦鹉头一摆一摆的，平时可高冷嘴贱了，这会听着小曲那叫一个陶醉。
难怪一天到晚听见阿听两个字就叫“好听”
不怪它，因为还真是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