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迟早会被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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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
一道脚步声却踏得一下比一下急，一步比一步重。
陈迟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得知她被锁在游泳馆，他的确松了一口气，但更深层次的害怕却又浮了上来。
要是她掉进水里怎么办？
知道林听雨怕水，在一个意外里。
那天傍晚陆羽行游戏玩上瘾，磨磨蹭蹭，陈迟逐渐没了耐心，正打算撇下人，突然冒出一个小男孩，见了他慌张喊“哥哥，有人落水了，救命！救命啊！”
他喊了一声身后的人，就着跑了过去。
拐了个弯，一抬眼便看见林听雨抱着小孩在池塘里，水已经没到了脖子。
一双圆亮眼睛看向他的那一刻，很复杂。
他至今还记得那种神情，害怕，祈求，他甚至看到了女孩身上的一种固执。
不肯松手的固执。
她要是松开那男孩，完全可以自己爬上来。
小男孩救上来，他学过急救常识，人工呼吸后，没大碍，处理好事情，人群散开，想找人，看了一圈，没见。
问陆羽行“人呢？”
刚刚不还扯着他手问那小男孩吗？
“走了。”陆羽行摊手。
陈迟眯起眼睛，那一刻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双眼睛，清亮又固执。
“胆子挺大。”
他手上有点疼，扬起了看，上面还留了女孩不肯放手的抓痕，那种战栗和胆怯，他能体会得到。
“那可不，游泳都不会呢，而且我听杨钰说她怕水，高一春游，差点被人挤掉进湖里，那会哭得叫一个惊天动地，全身上下就那双眼睛最好看，硬是给哭肿了，刚刚你没看见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当时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有点愕然。
那会陈迟喜欢叫林听雨胆小鬼，因为她见到自己不是躲就是怕，跟兔子见到狐狸似的，一个眼神过去，还没逮到就溜得没影了。
那会，陈迟发现一个事。
这胆小鬼也不是什么事都胆小，这种时候，胆子真挺大。
......
林听雨被孙芳引到游泳馆，说书包丢在了更衣室，馆内设施建设没完工，黑乎乎的没什么人，她一咬牙跑了进去。
压着恐惧去找，找了一圈还没找到，出来时门已经锁上了。
这才明白是孙芳是故意的，看来真是对自己了解得够透彻，连她怕水这条都知道了。
她喊了很久，最后累了，想找一个亮的地方待着，场馆中央天花板透明，她摸着黑往那走，可地板湿滑，差点脚下一滑。
如果自己一头栽进游泳池里...
林母嘱咐她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话犹然在耳，还担心自己寄过来了药，冷静下来，林听雨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应该跟人硬碰硬，要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她顿时不敢动了。
不敢靠近那泳池，背对着水坐，但偌大的场馆里，只剩了她和一池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
久而久之，独处在最惧怕的环境里，那些心里的害怕就冒上来了。
她不会游泳是因为对深水有恐惧，也尝试过克服，但每一次都失败了。每每面对深绿色或者深蓝色的池水，就会回想起小时候溺水的经历，像是一种阴影，驱赶不掉。
林听雨那会刚从外婆家回小镇上小学，两地语言不通，家里也寒酸得不像样，除了弟弟，并没有什么朋友。
老师说要好好跟同学相处，所以哪怕被嫌弃，她也只是安静跟在大家身后，希望混熟一点。
那一天晚上放学，同学们去小卖部买零食，她买不起只能等在外面。
“穷鬼！”
“连泡泡糖都买不起！”小孩子鄙夷的眼光，玩笑间夹杂的嫌弃。
“哈哈哈哈！也不会游泳！”
“就是，有一天会迟早被淹死。”
女孩低头跟着，没反驳，因为林听雨出生的地方河网遍布，三岁小孩都会游泳，她却学不会。
而那里老人常说不会游泳的小孩，迟早会被淹死。
“不如我们把她推下去！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有一个女孩嬉笑说。
她从小到大面对的恶意太多了。
林听雨至今都分不清，那句话是恶作剧，还是，她们本来就想淹死她。
这会正巧路过回家的一个池塘，说话间，有个女生作势推了她一把。
随口的玩笑一下竟变成了真实的谋害。
林听雨没站稳，就这样在同学的目睹下，跌了进去。
她惊慌失措，扯着岸边水草，挣扎着叫救命，希望同伴们能救救她。
有人想过来，随即又慌忙退开，接下来，竟然是一群人无比快速的逃离。
一句施以援助的救命都没有喊。
哪怕所有人都会游泳，可没有人来救她，哪怕她是被人推下去的，也没有一个人肯救救她。
那池塘好深。
林听雨时至今日都还牢牢记得。
飘着小小的浮萍，墨绿幽深，看着很平静祥和，却只差一点，就夺走了她的生命。
她被呛入水，渐渐往下沉，也不知道要闭眼，眼看着浑浊的水把自己淹没。
寂静无声。
水从四面八方灌进她耳朵，鼻子，气泡从她嘴里吐出来，缓慢升空。
林听雨胡乱伸手去抓，却一个都抓不住，连带着水面上的刺眼光亮都离她越来越远。
她那会还不知道什么叫绝望，孩童的世界，只觉得，天要黑了。
“会被淹死！”
“迟早会被淹死！”
“就是，淹死活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林听雨脑海里全是当年的嘲笑，一字一句看似玩笑的话却像是恶毒的诅咒，在往后的生活里缠绕着女孩的脖颈。
那些水看似温和无害，却一寸寸将她覆盖，侵占，无法呼吸，无法呼叫，甚至挣扎也无济于事。
昏暗更是将她裹挟，曾经惶恐、压抑、窒息的感觉再次重现。
......
新游泳馆门外。
最外面一层左右开的不锈钢门被人上了锁，陈迟往场馆里喊了几声，可没人回应。
他扯过锁头，那是一把长柄的安全锁，笨重又粗实，一双漂亮修长的手硬是用蛮力扯得不锈钢折叠门都弯曲了，还是没断。
到底是心急，陈迟急躁拍了拍铁门，一阵刺啦刺啦响。
“林听雨！林听雨！”他一声声喊。
依旧没有回应。
一片漆黑的偌大场馆回给他的，只有回声。
“嘭！”
不安占据了他的心太久，少年握紧的拳头竟猛地砸向了那折角处，锐利扎进肉里，却无感一般，又再次扎入更深处。
夜里亮着白光的不锈钢浸上了一层暗沉的红，一簇簇缓慢往下淌。
这画面，诡异又血腥。
片刻，手上血肉翻飞的疼意传来，让陈迟理智有点回笼，路上打她电话一直没人接，又试着打了一遍，夜里静，他听力好，细微听见了一点响铃声。
寻着声跑过去，发现她的蓝色书包被丢在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拿过又飞快跑回门口，用力喊她
“林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