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因为我觉得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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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陈迟手里的棉签被折断。
“因为刚刚那个男生？”
林听雨没听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诧异看向他。
陈迟冷然的目光对上来。
“你喜欢他？”
虽然觉得没必要解释，但莫须有的事，林听雨还是习惯说清楚
“不是，我们只是朋友，因为我想好好学习。”
像她这样的贫困差生，被他这样的优等生随手一帮，仿佛在枯燥氛围里找到了一点解闷的话题，时不时被拿出来说道，甚至连同学间那点仅有的友善，都会被人说是在利用同情。
又似乎觉得她平常不计较，好欺负，肆无忌惮在她面前讨论自己。
林听雨没有铜墙铁壁，做不到对别人的议论全然无视。
她只是没办法反抗。
反抗自己的家境，也没法反抗同学，将本来糟糕的关系变得更尖锐。
就连悲愤之下朝数学课代表喊了之后，她那天下午便被班主任约谈了，说不买也没法强迫，但别跟同学起冲突。
言外之意，是她，错了。
闻言，少年神色缓了缓，声音清朗
“不巧，我学习不错，可以帮你。”
林听雨撑着板凳的手一紧。
陈迟提醒她别舍本逐末，带笔记本，讲习题，来教室找她，包括刚刚那句话，都透露着别的东西。
林听雨虽然温吞，有些事情却很清楚，陈迟偶尔帮她也许是出于善意，那现在呢？
可以帮她，是什么意思？
“那你为什么想要帮我呢？”
她第一次鼓起了勇气问这个问题。
还是乐善好施吗？
陈迟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默了一瞬，反问“我们不是朋友？”
林听雨想到他的半盒口香糖，有些愧疚
“对不起，陈迟，我们还是做同学吧。”她轻摇头，压下那些苦涩“朋友，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太相同，做不来朋友的。”
喜欢的人，不能做朋友。
不喜欢，他们也注定做不了朋友。
怎么做朋友？
如果说她能和别人一样的话，那或许有可能，但她的家庭和出身，她的糟糕和自卑，只能让他同情和施舍罢了。
帮她？
虽然她很感激，但她从不想让人这样帮她。
他蹲着，却能和她平视，语调有些好笑“不是一个世界？我难道生活在火星?”
林听雨解释“不是，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和…和陆羽行那样的…”
或者跟李越那样的，他们都能跟上他的脚步，而她只能在身后卑微仰望。
他接过她话，径直反问“该和谁打交道？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就只能和跟我这样的人打交道?”
是的。
她想说。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交朋友也不过如此罢了，就像没什么人愿意跟她这样的人交朋友。
“没有谁该和谁在一块。林听雨，别拿世俗的标准和教条去臆想别人。”
窗外有光透进来，他与她平视，眼底一片清亮，眉眼间尽是少年的朝气和温热。
“这就是你为什么躲我的原因?”
少年的世界，其实本该如此。
但很可惜，她的世界，充满世俗和教条。
林听雨眨眨发热的眼眶。
“是，你上次帮我说话，谢谢，但我并不想成为大家讨论的对象，变成舆论的中心，陈迟，我不想这样。”
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她没说。
一开始她的确怕他知道自己偷拍他，到后来却更怕他发现自己的喜欢。
自卑、敏感、怯懦、小心维护的自尊，包括本就暗淡的自己，让喜欢，都仿佛是暗地里滋生的心怀不轨。
生怕被戳穿，无地自容。
陈迟漆黑的瞳孔直视她片刻，他难得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林听雨，我和你们也没有什么不同。”
“这个世界，很多人会给你贴上他们所谓的标签，试图去定义你，他们对你的关注，仅限于，认为你该是这样的人。”
“你做出了符合他们预期的事，这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可你得明白，这是你的世界，不是他们的，你该是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走什么样的路，你自己才能定义，选择权在你手上，是让别人来选，还是你自己来定。”
尽管林听雨那会，还没成长到可以抵挡大家审视的眼光，还没有正视自己自卑和不堪的勇气。
那段话，她却记了很久很久，一直都记着。
见她不说话，陈迟合上药酒瓶，识趣“如果因为我的出现让你很困扰，以后，我不会打扰你。”
“抱歉。”他说完起身。
视线里，少年点地的膝盖蹭上灰尘，又转过身去要消失不见。
一念之间，林听雨伸手扯住了他衣角。
“不是因为你。”
少年回过身，她松开手，低头不敢对上他的眼睛，酸着鼻腔低声
“是...因为...我...不太好。”
在喜欢的人面前承认这条，她已然用尽了勇气，头低得只能看见自己脚尖。
那个响午，社区医院外的大马路有公交抵达了终点站，正在停靠，刹车的汽音闷响。
那个她下车后只能看着渐行渐远的少年，却再次为她蹲下身。
“林听雨。”
“嗯？”
“抬头。”
她抬起头来，第一次没躲避他的目光。
那个屈膝而立的少年竟然对她乍然一笑，抬手轻弹了她额头。
“别这么说自己，因为，我觉得你很好。”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笑。
平时的冷然化成了一种至今都难忘的温柔，真的耀眼。
林听雨怔在了当场。
时间一分一秒都过得缓慢。
陈迟不知道。
那阵短暂的静默里，少女的心底却在滚烫翻涌着，如同一阵海啸，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退无可退，她甚至，想张开怀抱去拥抱这无法承受的一场灾难。
好半响，她挤了一个笑，轻声说“谢谢你啊，陈迟。”
少年耸肩“所以我想帮你。”
如果因为觉得她很好的话。
“那你，你对别的同学也这样吗?”
还是说，只是对她这样而已？
鬼使神差的，林听雨问了句心里话，出口又感觉失言，抿着嘴唇，暗自后悔。
陈迟默了一秒，而后短促笑出声，看着她，眼底似乎有星光“你比他们待遇好一点。”随即他放下撩起的裤管，帮她整理好，抬头问“饿了吗？”
其实陈迟笑起来，很好看，比她偷拍的那张照片好看多了啊。
林听雨看得有些发愣，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本来是午饭时间，被他们这一折腾，已经过了饭点。
“坐着别动，我去买饭，很快。”
少年刚走两步，又意识到什么，转头盯着她说
“别跑。”
没多久，两人坐在长椅上吃起了盒饭。
林听雨打开发现饭菜分量都很足，还有一只油亮的鸡腿摆在上面，不由得看向旁边，问“你给自己加鸡腿了吗？”
他看她“加了，不然背不动你。”
她并不是个太介怀体重和样貌的姑娘，很老实应
“嗯，因为我有115斤...”
陈迟当时是真没忍住笑了，应该是没想过她会直接报体重，见她低了头，轻咳了一声
“那比我轻。”
“可你有一米八五。”她听说的。
“那你吃多点，争取争取。”
“......”
一百八五有可能，一米八五指定没戏了，她阿爸才堪堪一米八，而她也没遗传到一点，因为她只有一米五八...
也许见她低落，陈迟又说“不胖，背得动。”
林听雨认真点头“我知道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没说她胖。
陈迟也的确背得动她。
因为原先到了医院，她想要下来，陈迟不同意，愣是在柜台让她伸手去拿单号，把她背到了医生诊室。
放她下来，气都不喘一下。
她才真的信了陈迟能背得动这件事。
沉默两秒，他应“不用谢，是我该向你道歉，对不起。”
林听雨咬着鸡腿，脸颊鼓鼓“嗯?”
他看向她脚，回“害你扭伤了脚。”
她放下鸡腿，摇头“没事的啊，陈迟。是我...比较莽撞，就...”她正想着怎么解释自己面对他的怯懦，然后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我可以帮你补习数学。”
“啊？”
陈迟看她“不是说想好好学习？”
反应过来，她连忙摇头“不用，不用的，真的不用，你不是带我来医院了嘛，也道歉了啊，够了够了。”
闻言他放下筷子，双手环臂，语调懒散“28分的数学，啧。”
这算是他第一次嘲讽她数学差劲。
虽然没有很鄙视，但跟他的满分来比，是差劲。
还是拒绝“不用你给我补习的，我看你给我的笔记，已经进步一点了我可以自己学的...”
“在办公楼的三楼会议室自己学？”
闻言，林听雨一脸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自习?！”
少年嗓音带着淡淡的谑意“最近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学习，我看那就挺——合适。”
林听雨听得圆眼微瞪。
“顺便再乐善好施好施，帮人补补课。”
她急切“我不要！”
她真的不用！
“也行，陆羽行最近也缺人补课。”少年勾起了唇角，最是漫不经心的语调。
这句让林听雨立马反应过来人想干什么，他又想像上次在教室一样，拿陆羽行当挡箭牌。
她挪了一点距离，还将那饭盒推回去，认真“你...你别这样了，我不要你帮我的。”
少年悠闲翘起二郎腿，空中的白板鞋轻晃，身上的冷淡和强势丝毫不敛，一句定论
“让你受伤，我负责到底，带你到医院是理所应当，给你补课是额外补偿，至于地点，你倒可以自己挑一个。”
她瘸着腿不说话。
那鸡腿饭被推过来。
“饿了，我也负责。”
“......”
那饭林听雨怕浪费还是给吃完了，但那鸡腿却明显的，没这么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