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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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嘉听舒梨的话去看了医生。
那天晚上，赵母一进家门就看到了等在客厅里的赵嘉。
她一边脱鞋一边皱眉说道：“你不去写作业在这里干吗？”
”妈，我想去看心理医生。”赵嘉语气平静地说道。
赵母手下的动作一顿，然后很快恢复，将脱下的鞋放进鞋柜，直起身训斥道：“少给我往心理问题上扯，你就是日子过的太舒坦了，没事就去多做几道物理题。”
赵嘉眼神暗了暗，这次她没有为自己辩解，她只是默默地掀开了自己的袖子，然后把手臂伸到赵母的眼前。
眼前突然出现了布满伤疤的手臂，赵母愣了愣，在触及那一道道伤疤时，她的瞳孔骤缩，厉声问道：“谁打你了？！”
面对赵母的质问，赵嘉笑了笑，语气淡然：“妈，没有人打我，我自己划的。”
这句话说完，客厅陷入一片寂静，赵母一时没有吭声，她可能不相信吧，赵嘉无所谓地想道。
正当她手举累了打算放下来时，手臂上突然传来湿润感，赵嘉眼底的平静破碎，她豁然抬头看向赵母，
——自从爸爸去世后就没哭过的妈妈，哭了。
“妈妈...”赵嘉有点无措，她没想到母亲会哭。
她动了动手想把手收回来，赵母倏然向前一步紧紧地抱住她，赵嘉更加无措了，因为妈妈她...在发抖。
”什么时候开始的？”赵母颤声问道。
赵嘉沉默了一下，老实回答道：“大概，高一下学期期中考以后吧。”
赵母闻言身体抖了一下，手臂缩的更紧。
赵嘉身高差不多一米六几，赵母比她矮上许多，赵嘉平时没有感觉，现在被赵母抱在怀里，才发现母亲竟然只到她下巴。
感受着那双手的颤抖，赵嘉悬在空中的手动了动，回抱住赵母的腰。
两个人抱着很久，最后是赵母打破了这片沉默：“明天，明天我们就去医院，妈给你挂最好的专家号。”
赵嘉有点恍惚，她以为至少会和赵母爆发一场争吵，她可能会被骂矫情，会被骂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但她唯独没有想到，在看到她的伤口时，最先出现的是妈妈的眼泪。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外面的月亮矜持地往她床上分了一点清辉，她侧躺着看着那一小片光亮，不知道是一直隐藏的事情被摊开，亦或是赵母的态度，她竟然久违地感到心安。
一门之隔，赵母看着同一轮月亮，呆坐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赵母就带着赵嘉去了医院，一路上，赵母都反常地紧紧将赵嘉的手拉在手里，赵嘉很奇怪，在出租车上她试探地挣了挣，没有挣开。
到了医院，赵母熟练地挂号，取号，赵嘉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医生询问，填表测评，心电图，电脑图...一系列流程下来，医生已经做出了诊断。
她温和地和赵嘉说：“你先去隔壁看看书好吗，我有些事要和你妈妈讲。”
赵嘉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径直走了出去。
确认门被关好，医生将视线移到面前的这个瘦弱，矮小的中年妇女，她看着手下压着的纸上自己写下的诊断，眼底露出丝丝不忍。
赵母看出医生的犹豫，她扯了扯嘴角，说道：“医生你说吧。”
医生默了默，将手下的诊断书推到赵母面前，说出了她的结论：“初步判定是中度抑郁和中度焦虑。”
赵母并没有去拿医生推过来的诊断书，她闭了闭眼睛，一直挺直的背一下子弯了下来。
“我是不是很失败啊，医生。”
赵母轻声说道。
医生没有说话，这位母亲刚进来的时候背部挺得很直，眼睛的视线要比普通人高一点，她当时就判断这位女士应该是位很强势的人。
但现在，她的背部佝偻，眼神涣散，好像一下子苍老了数十岁，丝毫没有之前的气势。
赵母看着自己布满茧和皱纹的手喃喃地说：“她爸走的早，她是我一个人拉扯到大的，我知道苦日子有多难过，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但她不行啊。”
“这孩子也不是很聪明，成绩只能到班级中等，所以从小到大补习班就没停过，家里除了正常开支，钱差不多都交给补习班了，她也听话，没有抱怨过。”
说到这，赵母轻笑一声，仿佛想到了赵嘉小时候乖巧的样子。
“她也争气，中考考上了一中，但是选科的时候愣是要学历史，我不同意，历史有什么好的啊，专业没有物理多，就业面也不好，所以我说什么都不让她选，她说她物理学不好，我说努力哪有学不好的，老师不行就报最贵的补习班，不管怎么样肯定可以学好的。”
听到选科的时候医生眼底划过一丝了然，在旁边的纸上写了几个字，这是矛盾的开始。
赵母没有察觉，继续自顾自地讲着：“可是她的成绩越来越差，从年级一百一直退，到现在都快考不上本科了，然后还偷东西，我当时气的啊。”
医生忍不住打断：“抑郁症会让人注意力不集中，反应迟缓从而导致成绩下降，有的患者也会发生偷窃的行为。”
赵母悲凉一笑：“我才知道啊...你不知道，我昨天看到她满手臂的伤口时有多难受，那一瞬间，心都要碎了，这是我的宝贝女儿啊，怎么...怎么就这样了。”
赵母早已泣不成声，最后一句囫囵半天才勉强哽咽出口。
医生伸手在赵母的肩膀上拍了拍，张了张嘴，最后选择闭上，她无法评价。
眼前的这个母亲是多么瘦弱矮小，但她却撑起来一整个家，女儿也一直知道母亲的辛苦，所以乖巧听话，然而一次选择，将两个人都逼到了绝路上。
母亲固执地想给女儿一切她认为的好的，给了十几年，女儿突然拒绝了其中一个，她不理解，所以她以一贯的姿态强势塞到了她的手里，却没想到女儿先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