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茶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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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的茶摊距离佩妮瑟丝刚刚站的地方不远，但位于大多数摊位后面。
也就是说，它距离主干道更加遥远，远到一般逛集市的人都不怎么来，想赚钱的摊主也不会选择这里。
不过相应的，可以它着略微大于其他摊位的占地面积，而更大的占地面积也让它具备了地摊没有的优势——
椅子、桌子与足够大的遮阳棚。
所以，与其说这里是个卖茶的摊位，倒不如说是一个供疲惫游客休憩的小亭子。
“哟，秦老，回来了？您身子骨还没散架啊，也不找个年轻人帮您抬水。”
老男人刚领着佩妮瑟丝从无数摊位的缝隙间挤到了茶摊附近，一个看着不算年轻，但头发黑色部分占比更高的中年男人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把面前的棋盘一翻，朗声笑道。
“嘿～你这小子——”
不等姓秦的老摊主回应，中年男人对面的老头可不干了，他撸起袖子，准备和自己的儿子好好理论理论。
“好了好了，你们一老一小两个混蛋，别在我这里动手，把人家姑娘和我的客人都吓到了——老于头，你猜猜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再不回去…”
走近前来的秦摊主同样朗声笑骂道。
“唔——忘了…走，小子，回去收拾你！”
于姓老者脸色大变，连棋盘都没管，风风火火地转身就走。
“哈哈，秦老厉害，知道老爹怕老娘。”
这位小于一边将棋盘与棋子收好，一边真心实意地奉承道。
秦摊主来到一张摆着八把形态各异茶壶的长桌旁，先是摇着头把清水倒入地上一个放在盛了不少茶叶的大钢桶中，又弯腰摆弄了下旁边灰砖搭起的简易灶台，灶中一点赤红亮起，火焰立即腾起，钢桶上灶，开始煮茶。
最后，秦摊主才故作诧异地抬头望向不紧不慢的小于道：“呵，我要再不提醒他…算了，不说他，你小子不跑？听说，老于知道某个人昨天晚上没回家…”
小于脸色同样一变，抱着棋具追了上去。
佩妮瑟丝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里没由来的有些痒。
他们好像在嫌弃对方，但为什么，他们都在笑，好像…很开心？
她从来没有和人这么说过话，甚至没见过人与人之间可以这么说话，不知道这种关系是怎么养成的，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痒来自一个名叫“向往”的情感。
“小姑娘，先找个位置坐吧，我煮好茶就来处理你的事。”
秦摊主背对佩妮瑟丝搅了搅桶里的茶水，声音沧桑，语气温和，就如同那刚刚被煮开的清茶，嗯，虽然比起煮茶，他的动作更像在炖汤。
“嗯…”
佩妮瑟丝环顾了下此时不算热闹的茶摊，六张桌子三张有人，刚刚也向摊主问了好的他们虽然现在也在高谈阔论着什么，但比起街中心的音量，这里可好太多了。
佩妮瑟丝找了张最靠边的桌子坐下，眼睛中没有了聚焦，开始做她在那个痛苦的牢狱中孤身一人时唯一可以做的、习惯做的消遣——发呆。
在咕噜咕噜的茶水翻腾与因渐渐被习惯而模糊的交谈声中，她想了很多很多，或许，等自己再在同类中待一段时间，学会更多词语，不再怕陌生人，她也可以有这样的朋友，这样的生活吧？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半分钟，也有可能是半个小时，当瓷碗与木桌清脆的碰撞声滑入耳朵，沁人心脾的茶香钻入鼻腔，佩妮瑟丝霎然从幻想中清醒，看向刚刚在她对面坐下的摊主。
“我自己种了好多年的茶叶，尝尝？”
秦摊主笑着将那一大碗份量特足的清茶推向面前的白发少女。
佩妮瑟丝低头看去，略显古旧却仍旧大气的青花瓷碗中，淡黄茶水清冽芬芳，沉着几根看不出原貌的茶叶，并不奢华典雅，但足够诱得口渴的旅人痛饮一番。
“…没有摩拉…”
确实口渴的大姑娘却没有接受，她知道集市上的东西需要这种名叫摩拉漂亮小圆片来换，但可惜，今天出门负责管钱的司小蕊不在身边。
“嗨，便宜东西，不收你摩拉都行，先喝点吧，你声音都哑了——要不，喝了描述一下你家人的样子，我托人帮你找找，等你家人来了帮你给摩拉？”
秦摊主无所谓地摆摆手，出主意道。
佩妮瑟丝重新抬头，躲闪着看了老摊主的眼睛一眼，道：“…谢，谢。”
咕嘟咕嘟——
温热茶水从口腔、喉咙流至四肢百骸，佩妮瑟丝感觉自己舒服了许多，连灵魂都似乎变得宁静了些许。
“怎么样？”
摊主明明在询问，语气中却已经带上了一抹自得。
“…好，很舒服，像小蕊的水一样。”
佩妮瑟丝舔了舔不算水润的嘴唇回答。
“呃？呃，喜欢就好——那可以说说家人的样子了吗？”
秦摊主显然没听懂这个比较的含义，只得转移话题道。
“女的，黑头发，头上有两颗丸子，这么高，可爱。”
佩妮瑟丝一边比划一边尽量形容司小蕊的模样。
“这个身高…是妹妹？叫什么名字？”
秦摊主有些疑惑，但还是接着问道。
“嗯…司小蕊。”
见佩妮瑟丝没有在说话，秦摊主点头起身，拎着一壶刚刚灌好的茶离开茶摊，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但手里的圆柱形瓷茶壶已经不见了。
“好了，在这坐会儿吧，要不要再来杯茶，听老头子我唠叨唠叨打发时间？”
秦摊主重新坐在佩妮瑟丝对面笑着问道。
“谢，谢，但不…茶不用了…”
佩妮瑟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老摊主的耳朵还没老，听得清。
“只是茶不用啊…”
秦摊主眼中闪过万千感慨，伸手摸向腰间那支烟斗，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面前的姑娘，最终只是端起茶喝了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故事，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开在这个位置的茶摊就不是为了挣摩拉——”
“秦老爷子，来两碗茶嘞——”
茶摊前突然有听起来挺年轻的人声喊到。
“哦——自己打茶吧——”
秦摊主身子都没从椅子上挪开，只是转头回应。
“好嘞，老爷子，对了，我现在没空，傍晚再来和您唠唠嗑，四摩拉我放这里了嗷——”
茶摊前的年轻人边说着边往自己的水袋里灌了不少茶水，匆忙转身欲走。
“来找我唠嗑干嘛，早点把女朋友带过来我看看啊——”
秦摊主再次开起了玩笑。
“呃，就快了就快了，这不准备再和您老学两手吗？”
年轻人的动作一僵，摆着手跑开了。
“哈哈，小宋这孩子，还跟我学，要不是那姑娘本来就喜欢他，早把人家气死了——嗯，抱歉，说回我的事，我其实就是喜欢热闹，摆个茶摊，有人渴了就来喝一碗，再和老头子聊聊天，不挺好？”
他说着，又喝了一口茶：“现在春夏之交，人不多，毕竟我没有冰元素神之眼，做不出适合这个季节的茶来，但冬天这里就热闹了——”
“唉，我就住在附近，老婆不在了，孩子也都出去闯荡，自己也没了年轻时的朝气和理想，就想和人聊聊天，听他们夸夸我的茶，再过一段时间，做不动了，回家歇着，这些摆摊认识的朋友们也会来找我串串门…
嘿，如果以前的同僚们不老是因为工作的事情来烦我就更好了…”
说着说着，这故事倒是变成了秦摊主的自言自语，明明不是什么积极的话，佩妮瑟丝却没有听出什么自怨自艾的负面情绪，只有一位老者安适淡然的自得其乐罢了。
佩妮瑟丝静静听着，也不自觉地幻想起这种生活来——
如果之后可以找到宛姐姐，就和姐姐找个地方躲起来，姐姐很聪明，肯定可以让我们活下去，再找点事情做，报答救了我好人们，时间久了，那些坏人忘了我们，就可以交好多好多朋友了，姐姐也喜欢热闹，但…
“但小姑娘，你应该不喜欢热闹吧？”
自言自语的秦摊主突然问了一句，把佩妮瑟丝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啊？嗯…”
佩妮瑟丝局促地应了一声。
“怕人？”
秦摊主故作随意地接着问道。
“嗯…”
秦摊主了然感叹，磨昵着空了的茶杯道：“这样啊…人啊，很复杂，我不会告诉你应该相信所有人，但你大概也明白，好人，不少。”
“所以，嗯，你要是遇到判断不了的事情，或者让你迷茫惊愕的事情，可以来找我…呵，毕竟我也算痴长了那么些年，人生经验还是有不少的。”
佩妮瑟丝静静听着，没有抬头，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反驳。
“…唉，也罢，你会明白的，人怎么会怕人呢…”秦摊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孩子，我不知道你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人】本就是一个定义，力量、经历甚至生命本质与常人不同，都不是异类…”
“你觉得自己是，你才是。”
佩妮瑟丝闻言突然瞪大了眼睛，愕然看向那个向长桌走去的沧桑背影。
“你——”
“秦老爷子，您要找的是这个小姑娘吗？”
佩妮瑟丝略带颤音的话语还未出口，不远处，一个拎着茶壶，领着一个丸子头小姑娘以及一条驮着人、毛色有些暗淡的白狼的千岩军士兵的声音后发先至。
“瑟丝姐姐！”司小蕊的话给出了肯定答复，小跑过来拉住白发少女的手道：“呼～还好没把你也丢了，不然师傅真该骂我了。”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乱跑的。”
佩妮瑟丝摇头，也没打算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嗯——那个，谢谢这位老先生，这个，谢礼，给——”
司小蕊应了一声，又转身对秦摊主微微鞠了一躬，腰间海蓝宝石光芒闪动，手中浮现一个绣着小剑图案的崭新布袋并将它递出。
“嗨，这那能啊，帮助有困难的人，这可是璃月传统美德，嗯，一碗茶两摩拉就够了。”
秦摊主笑着接过布袋，从里面掏了两枚摩拉，又把它塞回司小蕊手里，也没给小姑娘争辩的机会，转头向那个千岩军询问。
“小康啊，让人过来指个路就行了，怎么，是茶太好喝了，要再来点？”
“啊？不是，呃，茶是好喝，但我来是有要事通知。”
被叫做小康的千岩军面色一肃，接着道：“请立即前往望舒客栈内！”
“哦？怎么了，你们千岩军要搞活动？我的茶可不够这么多人喝的。”
秦摊主话语听起来是玩笑，但仔细一看，他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笑意。
“不，这个原因，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总之，附近所以人都被集中了过去——我们动作要快，需要我帮您收拾摊位吗？”
小康也疑惑着，但军人就要服从命令，上级没说，他也没问。
“…不必，我的东西不值钱，你还是去帮帮那些为了赚钱在这摆摊的商人们吧，他们要是损失了什么，可不好安抚。”
“这…好，您也要尽快！”
秦摊主目送着这位千岩士兵离去，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凝重。
“提前了吗…唉，山雨欲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