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恨意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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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后，夜寒再次回到屋里，因为开饭了。
房中，用木棍点燃当火把照明。
晚餐，炖了一大锅鹿肉汤，对于张家这已经很奢侈了。桌上已盛好了五碗汤，摆着被撕开的鹿肉，腿骨还在。
小男孩光溜溜的坐在桌子前，没有了先前的惧怕，正两眼放光的盯着鹿肉。
少女围着那件破布单，全身很严实，低垂着脸。
张大叔此时光着膀子，他的衣衫被张大婶围在了腰间，但上身那硕大的两团就那么晃在空气中。
夜寒心跳又加快了，他不想看，不好意思看，可怎么避得开呢。
张大婶就坐在他身边，一脸诚恳的道：“小寒，真是谢谢你了，若不是你，你张大叔命都没了，我们可真就没法活了，真得卖儿卖女了。”
说着，还抹了抹眼角，没有尴尬之色。夜寒却是有些尴尬，低着头，仿佛盯着肉。
“谁不是吃娘的奶长大的，咱穷人家没办法，不怕你笑话，也不怕你看。”张大婶说的很是洒脱，最后两句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夜寒却感受到了那压抑的颤抖和紧张。心神一震，心中感动。
知道自己的表现不对了，一瞬间，夜寒便抬起了头，坦然看向张大婶憨憨道：“我都忘了我当年吃奶是什么样子了？”
他没说谎，是真的不记得了。
噗哧！低头少女竟然笑出了声。气氛又恢复了融洽，仿佛没有了隔阂。
夜寒努力控制自己做到泰然处之，这也让一家人对他好感倍增，心情全部放松了下来。可他的心情始终紧绷着。
张大婶就坐在他身边，不停劝他多吃。隔着张大婶，少女吃饭时就露出了莲藕般的手臂，双肩露出也不再刻意遮掩，真如她名字一样，张玉莲。身上散发着一股青春的气息，脸上堆上了笑意，眉目含春的偷瞄他好几次。
这才是少女该有的样子吧？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夜寒的心又扑通扑通的跳起来，他毕竟不是圣人。他有点难受。可更难受的还在后面。
小男孩吃了两块肉，仿佛有了力气，看向夜寒，问道：“大哥哥，你怎么都不看我姐呀，以前来的人都盯着我姐看，要吃人似的。”
“别胡说！肉也堵不住你的嘴！”张大婶立即呵斥道。
夜寒嘴中的肉差点吐出来，烫的舌头好痛。
少女面色一滞，头又深埋下去，房中仿佛全是哀婉的叹息声。
夜寒似乎明白了什么。
张大婶再次一个劲的让他多吃肉，说吃完了锅里还有。夜寒知道今晚只炖了一只鹿腿，他却顺从装作猛吃的样子。
当大部分肉都进了小男孩的腹中，这顿饭终于吃完了。
一只兔子为什么可以作七天的口粮了？汤。夜寒心里思忖着，没有再拒绝张大叔的安排，合衣睡在了炕头上，张大叔挨着他躺下。母女三人共同盖着那个破布单，依次睡下。没有多余的铺盖，大家心照不喧。
……
夜是静谧的，除了小男孩，四人都用呼吸搅动着夜的静谧。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的时候，夜寒匆匆离开了。走在林间大路上，精神还在恍惚，脸上全然不见了刚下山时的笑意。
没有告别，但他知道，走时，张大叔一家人都醒着，除了那个小男孩。
救下张大叔时，他觉得张大叔过的穷苦，没想到了家中，看到了更穷苦。
脑中不断的闪动着不着寸缕的三道身影，身心却不再燥热，更生不出一丝不良的想法。
本可以应男耕女织，夫唱妇随，只因为没有衣服穿，把生活的压力放到丈夫一人肩上；
本是如花般的年纪，享受无尽阳光，与蝴蝶鲜花为伍，因为没有衣服穿，只能蜷缩在炕上，随时面临被卖掉的危险。
甚至，在他这样一个陌生人面前，坦露着，还要故作镇定。仿佛没有了羞耻，真的没有了羞耻吗？
那破布单是什么？那房子又是什么，那仅仅留了一丝缝隙的窗又是什么？她们把羞耻埋在心里，藏进了屋里。
可怜？可悲？可叹吗？是吧，又不是。
乱世，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啊。
人，都是有尊严的。是人，都有羞耻心。
张大婶说着不在乎的话，真的就不在乎吗？不，内心是比谁都在乎。
可是，连活着都是一种奢求，温饱成为一种奢望时，拿什么扞卫尊严？也就只能放下卑微的羞耻心了。
夜寒庆幸自己处理的还算好，没有伤到张大叔一家。他也猜得出，如张大叔一家境况的人，应该还有很多很多。
此时，他感觉有些累，长这么大，第一次思考这多么东西。他想改变张大叔他们的境况，又似乎做不到。
不知不觉中，内心有一种情绪在滋生，对土匪的恨，对这个世道的恨，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恨。
穷，却不卖儿卖女，是一种骨气。
穷，仍顽强的活着，是一种勇气。
穷，誓要改变现状，是一种志气。
夜寒身躯一震，感觉一阵轻松，似乎打开了什么枷锁。
他无意做救世主，但心中却似乎找到了一个方向。
“啊，这可恶的世道，都怪这可恶的世道！”他心中怒吼一声，又恢复了满脸笑意，蹦跳着向前走去。
脑海中，又浮现出一片雪白，一双坚挺……。嘿嘿，看看也挺好。
……
终于，他走出了大山的范围，穿梭在一片旷野中。万里晴空，空旷田野，灌木丛生，暖风袭袭，心情格外的好。只可惜，不见人烟，不见牛羊，土地荒芜。
走出几十里，日上中天，却仍连个人影都没遇到。看来，张大叔说的都是真的呀。正当他感慨的时候，就听到了远远有人喊话的声音。他高兴了，运气还是不错的。
他需要问一下路，起码找到一个村子，开始他的行医之路。
声音越来越近，应该是向他这边来的。真是天助我也，他想。
“别跑，别跑，再跑三爷回头让你好看！”
“追，追，快追，谁先追上了是谁的！”
几个男人的吼叫声传入耳中。
什么情况？夜寒心思飞转。遇到山匪了吗？要不要先躲一躲？
心随意动，神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