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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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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写字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的药粉和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药草。

绿白色的光息从药材身上似蒸汽般不断的蒸发出来,它们慢慢的在空中聚集在一起,最终汇成一条条白线,有序的涌向站在桌前的少年。

光丝缠绕在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慢慢的爬满他的全身,不断缠绕着,最终消失在初令的身上,从他的皮肤渗进去,融入到他的血液里。

少年闭上眼睛,竭力忍受住体内凶狠的冲击力,强迫各种毒草异花和药灵的融合。

逐渐感到平息之后,他再次加大毒药的剂量,没一会儿,熟悉的感觉上来,初令再次做好准备,重复平息接下来的汹涌,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一个分神,强大的力量猛然冲起,想要突破身体的桎梏。

初令被突发的情况惊到,慌忙稳住身子,去强行压下挣扎的药力。

他身上所有的血管开始肉眼可见的密密麻麻的凸起,血管透过皮肤,血液流通清晰可见,看上去狰狞,恐怖和诡异。

两个东西并不能相融,他终究抑制不住,迅速拿起桌面上的手帕捂住口鼻,雪白的手帕中间瞬间鲜红一片。

初令被药灵的动乱刺激得头脑模糊,眼冒金星。

他如此不管不顾,竟然在恍惚间真的看见了一丝机会,找到了那一个合适的界限和容忍度。

在感受身体承受的最大极限后,他不得不先妥协,然后撤力。

他调整好呼吸,游刃有余的吸收着剩余药草的力量,努力小心压制着冲撞的力量,将它们的功能最大化,完全融合自己。

在感到体内汹涌一点点的平息下来,初令放松下来,沉吐一口气。

他光洁的额头冒出细汗,将他细碎的刘海打湿,缓慢睁开布满红丝的浅色瞳仁。

这点力量,和母亲比,还差些。

他自身继承了药师族最优秀的基因和血脉,可是先天的优势弥补不了后天的不足,力量的悬殊让初令一度的自卑和自责。

家族使命是家族所有人的,他很渴望能和初文一起分担。

这种只能靠血脉和机运的力量比其他力量更加难以控制,难以抓牢。

兽族,血族,狼人,巫师,警猎都可以靠繁衍来将血脉延续下去,而对于绝大多数药师,是否能掌控和驯服药灵,只有双向的选择和适合的觉醒。

即便顺应了这些规律,药师们也无法完全掌握药灵的全部力量。

每一个药师,不排除前期有能量的觉醒,而到后期,不知某种原因,能力会开始渐渐削弱直到消失的情况。

被选择的人,对于未知的结果,只能保持着百分百的警惕和千倍万倍的锻炼。

毕竟一切都有变数,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变成什么样子。

初令当然有信心抓紧这种变幻莫测,不稳定的力量,可眼下的他,过于急进求成,只想赶快突破药力的一个桎梏。

“咚咚咚。”突然响起的清晰敲门声将初令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小令,睡了吗?”初文有些疲惫和醉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压下的音声量和因喝酒沙哑的嗓子好听极了。

闻声,初令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手脚率先行动起来,顾不得其他,先把手里带血的手帕塞到旁边的一摞书里,又把毒药藏进抽屉。

慌不择路地收拾好一切后,他整理好自己,佯装平常的样子走到门后打开房门。

打开门就看见初文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他问道:“哥?有什么事吗?进来说。”

见初令开门,初文漆黑的眸子亮了亮,眼眶氤氲的温柔都要溢了出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哥睡前来看看你,给你说晚安。”

初令侧开身子,放初文进来。

“舞会还好吗?”

“还行。”

初文毫不客气的踏入初令的房间,敏锐的鼻子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各种药草的味道。他转眼看去,果然看见了不远处的桌子上摆着不少的草药。

初文走上前查看和摆弄那些药草,时不时拿起一株闻一闻,都是一些品种和功效有益的良药,没有发现什么,他自然是支持初令学习这些。

初文拿起旁边的一本墨蓝硬皮的医书,没有注意到初令眼底的一抹紧张和暗下里的眼神。

他随口道:“生物相克,药草和药草之间也遵循这个道理。益药与毒药相克冲突,既然选择治病救人的仁心就要舍弃害人害己的歹心,我们只能选择其一,当杂质混了进来,一点点尚可同化,但是太多就会适得其反,如若不会融会贯通,就切记始终如一。”

“嗯,记住了。”初令认真听着哥哥的教诲,假装自然的移开那一堆书,仔细收拾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的药粉,将杂物归纳整齐。

“你记得,简简单单就是最好的,才是最安全的。”初文把手里的医书拍在桌面上,他再清楚不过面前的人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倘若不是他发现了初令做的笔记,看的一些奇怪古书,他都不知道初令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别有压力,你不需要去承担什么责任。”初文明眸坚定,意味深长的注视他,“这世上,我们只有彼此了。你不是问我,我最想要的生活是什么吗?”

听到这里,初令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立在原地,抬眼疑惑的看着初文,等着他的下一句。

“我想要的生活,是随心所欲,是无忧无虑做自己想做的事。”初文把内心的真实想法缓缓向他吐露出来,“家族的使命,药师的责任,一切的一切,一个人承担就够了,几代人背负足以了。”

“哥!”沉默的初令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他知道初文接下来要说什么,“父亲,母亲,阿姐,你,你们把我护在身后,保护了我这么多年,我很感激,可是现在,我做不到置身事外。

初令直视对方:“我知道你觉得我的想法很幼稚,可我已经长大了,身体里药师的血脉既然觉醒,我便不想白白浪费它。”

对于初令的渴望和想法,初文细细听下来,眉头拧成川字,他摇摇头,只是表示无奈。

初令还小,少年的雄心壮志,成长壮言,撼动着自己,也撼动着他。

成年人的世界里,追求的哪是什么少年时的志向和梦想,身不由己,安定,对生活的无奈,才是成年人的常态。

在美好的年龄里,有很多献给童话的东西,可绝不意味着是一味的铤而走险,以身犯险。

“唉。”初文扶额叹道,“你会明白的,最后,你一定会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

初令并没有搭话,只是从他没有波澜的眼神中能看到一股炽热,透露出他的执着。

酒精的作用这会儿上来了,初文难受的皱起剑眉,抬手轻揉着太阳穴。

透过手指的缝隙,他看着少年执拗的眼神,惹的他怒极反笑。

初文继续教育初令,说道:“我们家族选择了悬壶济世,就会贯彻到底,但是你也要记住,我们只是普通人,人类的身子,以后你要想动用药师能力,我希望你能用之有度,量力而行,知道吗?”

听见初文妥协的语气,初令把所有的东西收好放在一旁,慢慢走到初文身边。

他明明比哥哥还高,却把挺直的身子弯下来靠在初文身上,下巴垫着哥哥的肩膀,把脸埋进哥哥的肩窝,缓缓闭上眼。

初令嗅着初文发丝透出的清香草药味和熟悉温暖的气息,小声道:“知道。”

初文了解弟弟的秉性和脾气,他揉揉靠在肩膀的毛绒脑袋,将脸轻轻侧偏,轻贴在初令的刀刻般的侧脸,望着书桌后面书架一角,沉默良久。

月光温柔的撒在这对相拥的人儿身上,眼下的气氛温馨起来。

“好了,休息吧,我累了。”维持这个姿势许久,初文朝初令温柔的说道。

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动作,初文拍拍弟弟的后脑勺,示意他抬头,初令的尖下巴压的他肩疼。

初令在他肩窝里蹭了蹭才抬起头,闷闷的说道:“晚安。”

少年的头依旧垂下来,看不见什么表情,似乎很委屈。

初文伸手抬起少年耷拉下的脑袋,漂亮的手指挠了挠他的下巴,轻声哄着:“乖弟弟,该给哥哥说晚安了。”

“……晚安。”

送走初文,初令趴在大床上,全身陷入柔软的棉花里,他将侧脸埋入丝绸被子,脑海里捋一捋初文的话,仔细思考着利害关系,但是他心里清楚,他不会有反悔和停止的念头。

初文的潜意思,初令明白,一清二楚,他心里是有一丝责怪初文一直拿对待孩子的态度对待他,但也很自责,怨恨自己无能让初文心里难以拿他当大人看待。

家族里面对于反叛者和每个家庭成员的行动工作保密严谨,家族更是为了保护他,把他送到了皇城的最南方——故城。

对于家族使命和皇都里面的事情,即使身为小少爷的他也一无所知,所有人都在刻意的瞒着他。

他仅仅是通过这次引起社会恐慌的图书馆爆炸案里,从秦德那里,大致了解到反叛者的真面目。

隔天,初令私下查一下,结合往日里家人的一系列行为,他这才了解到家族和他们的斗争和恩怨,深刻认识到反叛者组织的可怕。

被保护的极好的初令在前两年才刚得知,为什么父亲弃医从政,每次奔走四方,永远匆匆忙忙,为什么母亲总是每日每夜亲手照顾着温棚里的药草,坚持一个人管理着那么大的医所,累垮了身体,为什么阿姐剃去自己好看漂亮,长时间精心打理的乌发,去了军堡,却再也没有回来,为什么哥哥消失了五年,最后却血淋淋的倒在了家门口,险些丧命。

这让懵懂年纪的初令一度陷入巨大的痛苦,迷茫和害怕中。

知道一切之后,他不断的反思自我,他成长到现在,那些平平淡淡的幸福生活是什么换来的,他付出了什么,他为什么又得到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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