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京中风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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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烈八年,端午
朱由榔下旨,让在京聚集的一众要员们,休沐五日,算是集体休假了
甚至朱由榔自己,都恍若无事的带着许久未见的老婆孩子们,先是陪着自家老娘去大报恩寺上香,而后又去莫愁湖泛舟踏青,好不自在,浑若一个出差一年半后,回到家中,报复式躺平的白领。
但获得假期的大臣、将帅们,却没什么闲心
这几天,整个南京城内,到处都是达官贵人们互相窜访,私下聚集,不仅是高层,许多中下层官员,以及未入仕的士子也在四处走动,探听消息。
谁都知道,这假期结束后,一场决定大明未来发展走向的朝会即将展开。
几十年乱世,故而是伤痕累累,一片废墟,但也意味着过去的既得利益集团,已经大部分凋零殆尽。
新的阶级统治秩序即将建立,谁不想在其中占据一个有利位置呢?
朝中,包含各部门侍郎以上官员,各地区巡抚、布政使司、市舶司衙门,也要派一人前往南京。
加上内阁辅臣,光复七军都督、同知、长史,以及各边军都督府主要将领。
乃至于企业方面的海务公司、冶铁公司、兵工公司、皇家银行等等部门一二把手。
林林总总二三百人,都是可以被称为大明统治阶层核心的存在。
堪称大明般的“中x委员会一中全会”
以至于南京紫禁城的乾清宫都不大够用,而是启用了更大的谨身殿。
有很多问题都要讨论出具体结果来
财政问题,军队编制问题,机构改革问题,边疆问题,黄河问题,民生,市舶司,科举,教育等等......
种种事项,怎么解决?谁来解决?每一个制度、人事安排背后,都是数不清的政治利益。
其实按照过去大明的政治传统,这些事情并不需要如此大规模的中枢集体讨论。
大多只是内阁和司礼监几个学士、公公,密室之内,私相授受。
但这并不是朱由榔想要的结果,因为他要做得,不只是解决几个具体问题首尾。
而是要给未来五年,乃至十几年的国家政经、战略发展,定下一个具体基调。
过去八年,虽然新政和抗清战争是并行进展的,但那时毕竟是生死存亡之际,以战争为主,政治为辅。
而现在往后的岁月,却是政治经济建设为主,战争为辅,哪怕会有为了扩张或是自卫,或是其他原因的局部战争,也必须为了整体的经济利益服务。
虽然,曾经从肇庆到南京,那种君臣上下,众志成城,一意驱逐鞑虏的峥嵘岁月,很值得纪念。
但朱由榔明白,这样的时光已经结束了。
过去八年时间里,他不用想太多,只要一股脑坚持抗清,什么对抗清有利,就支持什么,什么不利,就反对什么,倒是挺简单的。
而现在,他必须去思虑那些朝中形势下的微妙关系,思考如何去应对,改变。
这倒不是说他朱由榔担心自己大权旁落,或是地位受到威胁。
他从来不在乎这个
他只在乎如何有效地将自己政治理想,尽可能地贯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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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淮清桥南岸,秦淮河之侧,这里聚集着不少南京达官贵人的府邸,堪称大明时代的乌衣巷。
内阁几位宰辅,以及朝中尚书,军中不少将帅的府邸,都在此聚集。
这也并非稀奇,因为之前这里是南京勋贵和留守太监们的府邸聚集所在,明军光复南京后,这些人自然大多都被清算了,故而留下许多空荡荡的宅邸。
其中大部分都被朱由榔赐给了下面的文武大臣
而在所有豪门府邸中,位于角落处的陈府是最为清净简朴的。
这倒不是说其他文武大员都是豪奢极欲,只是在这个年头,但凡显贵之家,肯定都不会穷。
尤其明中期以来,江南蓄奴成风,一般普通富贵人家,养有百来号仆役、丫鬟都是常事。
而且朱由榔对大臣们的薪资待遇也十分优厚,比如正二品的尚书,月俸二百元,年俸达两千四百元,外加节日赏赐,一般能有三千多元。
这个数字,至少是过去明廷薪资的四倍以上。
而且还是全额以银元发放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统治阶层,基本上都是地主,俸禄对于他们而言,只是收入的小头。
凭借在政治上的特殊地位,府中经营的店铺、田庄等等产业,才是收入大头。
这无关腐败,只是时代常态而已,《红楼梦》里就对这些勋贵、显赫家庭的生活有详细阐述。
比如,在军中素以节俭着称的李过,府中在南京、苏州等地也经营有十来家店铺,在城外农庄兼有三千多亩田地。
而如赵印选、胡一青之类不大讲究的,自然就更加夸张了。
至于更为重视家族经营的文官群体,对这方面自然毫不落下风。
这跟什么贪污腐化干系不大,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人家辛辛苦苦战场搏杀、挑灯夜读,考上两榜进士,混到军官将帅,不就是为了吃香喝辣吗?就算这些大臣们或许道德高尚,并不在意,但他们也有家族,而在这个年代,宗族利益是不下于国家的。
但陈子壮的府邸却是一众豪宅之中的奇葩。
从肇庆时期开始,陈子壮在几位宰辅当中,就一直负责礼部、刑部,以及各地按察使,巡视组等工作。
他本人算是相当清廉,甚至说有些苛刻了
这和他本人性格刚正不阿,也有些关系
当年朱由榔在肇庆举兵,手中不过万余残兵之际,陈子壮和其弟陈子升,毁家纾难,将自家祖宅、田地和财产全部变卖,招募三千乡勇,响应勤王。
出仕以后,也一直保持着极其朴素的作风,除了俸禄所得,从来不置财产、田地,最后唯一花销大的,只是在前年,让人将自家祖宅赎了出来,修缮祠堂而已。
至今家中只有几个老仆服侍和老妻打理,长子陈上庸光烈初年在广西战死,次子也被赶了出去任事,只留下还没科举的小儿子在家。
陈子壮向来是不喜结党的,故而很少见客。
但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却也不乏有人拜访,因为谁都知道,这位陈相公在陛下那里的地位至关重要。
面对此番状况,绝大部分拜帖都被谢绝
但总有没办法拒绝的
此时,两份意料之中的拜帖,终于敲开了因为失修,而显得破旧的陈府大门。
已经五十有八的陈子壮,穿着居家常服,宛若个致仕的闲居老人,先是让自家小儿子出去迎接,老仆上了茶
心中颇为复杂看着两个来人
“老夫就知道,你们肯定还是要来我这的。”
来者也不是寻常人,虽然并未着官服,但身上上位者气息依旧掩盖不住
一文一武,乃是原光烈初年,肇庆时期的广东布政使,现任吏部左侍郎的张珆,以及光复中军都督,赵印选。
张珆原本就是陈子壮麾下旧部,二人也都是广州人,本就亲近,主动行礼道
“老相公,如今这南京城里,到处都是走动拜访的,我们这些岭南老人,也自是难安耐得住啊。”
陈子壮闻言不置可否,转头向赵印选问道
“印选那边呢?军中将领也有风言风语?”
赵印选嘿嘿笑道
“老相公你也知道,咱们这些两广旧人,如今在军中亦是越来越狭隘了,自然不免有些想法......”
陈子壮长叹
“老夫明白了,首辅那边你们也去过了吧?他恐怕是不会受你们拜帖的。”
赵印选听闻此言,也不免抱怨道
“这瞿相也是,自从到了南京,就极少和我们这些军将来往了,平时拜帖也是向来不受的。”
一旁张珆看不下去,严肃打断道
“瞿相为首辅,当然要自持身份!如今紧要关头,别说是你,武威郡王、延安郡王都不会轻易往他那走动。”
陈子壮抿了一口茶,道
“老夫知道,你们这是有所求而来。”